昆山界，李家村。

    绕着村庄有一条河，是人们日常生活耕种汲水的地方。顺河而下有一个离村子不远但是较为偏僻的河岸。

    此时岸边站着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十三四岁模样，巴掌大的脸因为瘦削显出下巴尖尖的弧度，鼻梁纤巧，一双杏眼蓄满了泪。她在岸边放了一块刚好够裹住一人的白布后站起身来，手指紧紧攥着衣摆，嘴唇翕动着吐出“来世”等破碎的词语，最后抹了眼泪快步朝着河流走去。

    少女名叫温昀，是李家村一个猎户家的女儿。说是女儿，过得却如同奴仆。每日天不亮便挑上水桶打水，回来准备全家人的食物。男主人出门打猎后要处理猎物。一日三餐和日常的杂货脏活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来完成。

    本来温昀觉得这些工作是她应该做的，毕竟她是猎户一家从山上捡来的，虽然给她的吃食不多，但是至少这么多年她没有饿死，她理应报答。平日她也会和几条街外的老药师学习挑拣药材和一些医术，盼望着以后能靠这些技能混上一口饭吃。

    直到几日前，养母告诉她，她将要嫁给镇子上的一户乡绅做通房——为了弟弟能有钱娶媳妇。本来养母觉得她走了没人干活并不如意，但是乡绅家的少爷随手大手一挥给出的钱财是他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她一合计，到时候等儿子娶了媳妇依然可以使唤人干活，于是忙不迭地同意了。

    温昀反抗无果，还因为试图逃跑挨了打。她只能假意屈服，偷偷溜出来找个隐秘的地方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自己应该改变这一切，但是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最后只能用自己的死来反抗这不幸的命运。

    恍惚中温昀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但是她没有停下来，而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进了河流中。

    水渐渐漫过了她的脚，她的腰，直到水漫过了她的前胸，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三月的水还有点凉。但是正是这一个冷颤，让她看见河中有一个沉浮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小孩，好像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随着河水的流动上下起伏着。一时间温昀也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要投河自尽的，急忙拽住小孩冲上了河岸。

    她把小孩放在给自己准备的裹尸布上，用力往上抬小孩的下巴，检查发现嘴里没有异物，于是开始规律地按压胸腔，按压了一会小孩吐出一口水，悠悠转醒。温昀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瞳孔一瞬间好像是一条细线，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非人感，温昀一眨眼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小孩虚弱地拽住温昀的衣角，小声地说了什么，又眼睛一闭倒在了她怀里。

    这下温昀完全忘记了投河，用布包裹住小孩踉踉跄跄地跑向老药师家。

    *

    老药师半夜被自己半个弟子敲门叫起来的时候正在睡梦中，他急急地披了一件外衫就打开了门。

    经过一番检查发现小孩只是因为力竭晕过去后温昀松了一口气，因为没有那么小的衣服她只能又把小孩裹紧了一些放在临时的榻上后，出门煎药。

    当温昀拿着药进来的时候小孩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着的蜘蛛，有点呆呆的。

    温昀想这小孩一定是吓傻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急救的途中发现是个小女孩），把驱寒的药一勺一勺地喂了，小孩都很听话地喝了。温昀又摸了一把小女孩已经干了大半的头发，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等她回来的时候小孩缩在一个角落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温昀想了想，也到了床上。正好小孩小小的一个，占不了多大地方。温昀顺利地睡到了大半张塌。

    小女孩好像是感受到了她，无意识地蹭了过来，把脑袋放在了温昀的怀里。

    模糊中温昀好像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到了她的下巴，还听到了小声的呼噜呼噜，但是她太累了，来不及多想已经睡着了。

    “m…mom.”

    奥萝拉发出了找到妈妈的快乐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