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蜿蜒的山路下山。林昭昭敏锐地察觉到山中的灵气远不如来时充沛,手中断念剑微微发烫的异动,让她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谢玄之的身影。

    当视线落在谢玄之身上时,林昭昭惊讶地发现他每经过一处,路边的杂草便像被抽丝剥茧般,蔫蔫地枯萎了。他周身笼罩着骇人的低气压,面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林昭昭暗叹他竟然敢如此肆意妄为地释放灵力,也不怕被其他人发现。

    下了山,人群便向四周散开了。周围都是些村落,林昭昭一行人在山脚处歇了三日,却连半点魔气踪迹都未寻到。

    林昭昭百般无聊,怀疑是孟鹤散播的谣言,好借机生事。

    她正倚窗腹诽孟鹤,忽然玄色衣摆闯入了视线。

    “林昭昭,你……想不想去集市逛逛?”谢玄之垂眸而立,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纹路。

    林昭昭抬头看向谢玄之,眼里充满了惊诧,一时间,竟愣住了。

    谢玄之看着少女怔住了,迟迟不开口,心乱了几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他有些生硬地吐出这句话,脚步却钉在原地,依旧在等少女的回答。

    “谁说我不愿意?闲着也是闲着,逛逛也不错。”林昭昭语气轻松。

    林昭昭刚站起身,突然又停住了,“你在门外等我片刻。”

    谢玄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乖乖地走到了门口。

    林昭昭赶忙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铜镜,背过身检查自己的妆容。口脂好像有些花,头发好像乱了,今日没有穿那件月白色云锦夹袄……林昭昭情绪顿时有些低落,又开始埋怨起谢玄之,为何不昨日就约她?

    谢玄之看着林昭昭有气无力迈出大门,察觉出她有些不开心,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吗?”

    “我觉得我今日不好看。”林昭昭语气带着些愠怒。

    谢玄之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昭昭,几不可察地笑了,随后给出了结论,“好看的。”

    “真的吗?”

    “真的。”

    谢玄之语气真诚,听得林昭昭也信了半分。

    “我们去哪里呢?”林昭昭期待地看向谢玄之。

    “市集。”

    “市集哪里?”

    “就是市集。”

    “可是市集很大哎,又分东西两市,两市所售卖的商品也不同。”

    “是吗?”

    两人走走停停,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就是单纯地走路。

    “你不是喜欢这个吗?”谢玄之突然拉住了林昭昭的手腕,他的手里拿着一支蝴蝶发簪。他记得之前在桃溪城,林昭昭便爱买这样的发簪。

    林昭昭看着谢玄之手里五彩斑斓的花蝴蝶,扯了扯嘴角,立即摇了摇头。

    她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差?

    暮色将两人身影拖长在青石板上。一路上,林昭昭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谢玄之则静静听着她说。

    “你相不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突然有些狡黠发问。

    谢玄之看着林昭昭期待的模样,慢慢悠悠“嗯”了一声。

    “这你也信?”林昭昭有些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虽然她说的是真的,但信的人绝对是个傻子。

    等到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到客栈,天空已经呈现出一片暗青色。江行舟最先发现两人回来了,赶紧招手让两人过来用晚膳,“你们下午去哪里了?”

    “去市集逛了逛。”林昭昭笑意盈盈,抬起手向江行舟展示一下午的成果。

    “唉,你们知道吗?瑶山山脚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村落。”

    “村落有什么好稀奇的?”

    邻桌酒客的议论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村落古怪得很。一般村落都是用来住人的,可这个村落却一个人没有。”

    “想必是人都离家了吧。”

    “不,这个村落前些日子还没有,我今日路过才发现的。更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人还养着牲畜呢。”

    “真有这么玄幻?”

    “那是自然,你们不知道吧?近来可有不少邪祟暗中伤人。”

    江行舟握筷的手倏然收紧,与众人交换眼神后霍然起身,“兄台,刚刚听你说那村落的事情,可否告诉在下那村落具体在何处?”

    中年男人古怪地看了一眼江行舟,“你要去那村落?我可告诉你,那村落绝对有邪祟。”

    “兄台有所不知,我多年来行走江湖,越是光怪陆离的地方,我就越爱去冒险。”

    “你出了事可不能赖上我昂。”男人指了指门外,“你出了门一直沿着西走就能找到。”

    门外的风声愈演愈烈,张牙舞爪地闯进店内。

    “小二,怎么不关门?”有人叫嚷道。

    几人已经无心用晚膳,那古怪的村落绝非凭空出现,究竟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还是真有魑魅魍魉,一探便知。

    天未破晓,泥土还沾着昨夜的潮湿,几人迎着寒气踏上了新的行程。山中小路有些荒凉,走了许久都未见一人,只有连绵不断的山,望不尽的山。

    段书白:“真有人将村落建到这荒郊野岭?”

    一般来说,村落多是依山傍水而建,即使是在林昭昭所生活的现代,仍有人迷信背山面水一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讲不准是那人故意夸大其词。”江行舟答道。

    一路向西,便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四面环山,周围怪石嶙峋。

    “等下。”林昭昭突然喊住几人,“你们听。”

    几人屏息凝神,竟有潺潺流动的水声!

    可环视了一眼周围,并未看见有溪流。

    柳薏蹲下身,捧起一把干燥的沙土,眉心微锁,“此处不像是有水源的样子。”

    按理说水生万物,可这山谷并未见到一抹绿色。

    “大家快来。”江行舟突然喊道。

    “石碑?”林昭昭看向面前巨大的石块,喃喃自语。

    江行舟抬手缓缓擦拭掉石碑上沾染的尘土,赫然出现斑驳字迹。

    林昭昭打量和分辨了半晌,才认出那几个字:无人之境。

    这字迹看着不像是近日才刻上,也不知立此碑者究竟何意。

    众人看向山谷前方没有尽头的道路,在风中凌乱了片刻。

    “管他有人没人,闯了便知。”谢玄之率先站起身,出声打断了众人纷乱的思绪。

    “有理。”段书白附和道。

    “好歹执剑江湖多年,岂能被四个字吓退。”江行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情恣意,“出发。”

    几人循着山谷小道,视野忽窄忽宽,渐渐地,怪石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村落。整个村落处于高山的天然屏障中,倒真像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一行人走进村落,才发现真的如男人所说。屋舍崭新,没有一丝破败的痕迹。家家户户都敞开着门,鸡鸭牛羊安静地围在院落里,奇怪的是,没有一户人家有人。

    几人走进一间屋舍,才发觉屋内一应俱全。灶台柴火,木床圆桌,锅碗瓢盆……

    林昭昭有些好奇地拿起一个瓷碗打量,这瓷碗看起来都是些寻常样式,却做工精巧,每一个瓷碗像是复刻一般,看不出一丝区别。

    屋外,藤蔓正卖力地爬上木架,青菜在阳光下呈现出好看的青绿色,晾晒着的衣裳随风轻荡。

    “这也太神奇了。”林昭昭不由地惊呼,无人的村落竟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突然,林昭昭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林昭昭有些奇怪,赶忙追了出去,她拐过墙角,发现竟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林昭昭,眼里满是恐惧。

    林昭昭也是一头雾水,她试探性地开口道:“小妹妹,你怎么……”

    林昭昭话还未说完,小女孩突然“哇”地大哭起来,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流。

    “你别哭,你别哭。”林昭昭赶紧用衣袖给小女孩擦眼泪,“我不是坏人。”

    另外几人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一时间,也被小女孩痛哭流涕的场面震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看这是什么。”林昭昭从怀里拿出昨日在市集买的蜜饯。

    小女孩看了一眼,渐渐平息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林昭昭递过来的蜜饯。

    林昭昭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将怀里揣着的各色小点心都拿了出来,让小女孩一一挑选。

    几人将小女孩带进屋内,林昭昭又安排谢玄之和江行舟去取些柴火放进火盆。

    小女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夏衫,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这些时日的。

    柳薏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冬袄给小女孩穿上,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听见这话,手里的蜜饯一下子滚落在地,又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林昭昭赶忙安抚道,“你看哥哥会变把戏哦。”

    林昭昭递了个眼神给段书白,段书白赶紧接了下去,“对对对。”

    段书白暗中使用符纸,凭空变出一团火焰,“看,会跳舞的小火人。”

    跃动的火光里,女孩懵懂的眼瞳里映出众人凝重的面容。

    系统提示声恰在此时响起:

    「恭喜宿主,进入第三副本: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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