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场匆匆造访的雨使这个北方沿海小城本就不多的春意又少了几分。勉强穿透了灰蒙蒙的天空,太阳的光线早已变成了冰冷的白。
一只野猫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易拉罐,追逐着来到一扇门前。突然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野猫被吓得炸了毛,发出一声尖利的猫叫,跑远了。
陈梓漠然的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因为疏于清理,早已被附近住户源源不断的垃圾淹没。因为淋了雨,垃圾堆的下层、垃圾桶的底部都无一例外的往外渗着浑浊的水,散发出难言的恶臭。她向前走了几步,一扬手,手中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便飞了过去,稳稳落在垃圾堆的顶部,发出一阵脆响。扎紧的袋口微微松了,可以看到里面是清一色的啤酒罐。
淡绿色,和刚才野猫追逐的那个一模一样。
【二】
陈梓回到了屋里,刚刚收拾完垃圾的狭小客厅,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劣质酒精味。她推了推一扇已经脏的不透明的窗户,老化的窗框抗议着只打开了一条小缝。
也许是窗户缝里透来的光对于这个阴暗的房子来说太过刺眼,也许是开窗声太大。躺在沙发上烂醉的女人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咒骂。陈梓没有理会那个女人,也懒得再收拾茶几上已经冷掉的、一口没动的剩菜,返回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记不清如此多久了。一天天重复这些机械的事情。陈梓并不是因为关心那个她曾经称呼为“妈妈”的女人,只是如果她不收拾,就没有人会做这些了。
少女的黑色短发长的长了些,掩住了她一片空白的眉眼。她走到床头,凝望了一会儿,床头柜上那一袋五颜六色的药片,还是数出了规定的药量,服了下去。
【三】
陈梓蜷缩在床上,浑身汗湿,难受的没有一丝力气。化学分子蚕食着他的全部情绪,只剩下一阵阵反胃的恶心。她想起身,挣扎着伸手,却不小心将床头上的那袋药挥到了地上。塑料和锡纸包裹着的一板板药片散了一地,巨大的声响让意识终于有了落处。
她本就十分苍白的脸色,在这会儿显得愈发白了。发丝凌乱着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卧室的窗帘紧闭着,看不清外面的天色。陈梓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的光线格外刺眼:
4月1日,下午4点47分。距离吃药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陈梓微微眯着眼调低了手机亮度,打开了一个聊天框。
“林医生,新药副作用有点大,下次别开了。”
信息发出片刻,并无一丝回应。陈梓也并不在意起身下床,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客厅里、厨房、卫生间、另一间卧室,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仿佛那个女人从未存在过。如果不是沙发角落里丢着一个被翻乱的双肩包的话——包已经空了。
400元。陈梓默默估计了一下,包里原有的钱重新将自己的卧室锁好,然后出了门,她走的很随意,除了手机和钥匙什么都没带。
天色模糊而晦暗。小巷坑坑洼洼的地面满是泥水。墙角张贴的劣质打印小广告被风刮了下来,洇湿成一抹抹情色的桃红。陈梓抬头看着电线在天空中密匝匝的交织,笼罩了这一片低矮的水泥平房。
一整个灰色的世界。
【四】
城南有一片烂尾楼。其实已经建的差不多了,但最终还是以开发商卷款跑路作结。围墙很高。在荒废的几年里,长满了爬山虎。刚开春,这些爬山虎甚至还没来得及长出新绿就又被冷雨浇了一身,正在风中颤抖着。
出租车司机因为种种迷信的传言不肯再往近处开,陈梓只好结了账,下车步行。走到近处,陈梓看到一辆酒红色的越野车正停在路边。他凑近看了一眼车上没人,车是熄了火的。
有人来了?这是陈梓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但她还是决定进去,毕竟再等一辆出租车回去是很费劲的事。
确实有人来了。转过几个弯,那个本被木板和爬山虎遮掩住的洞口,很浅的露出一个缝,陈梓记得上次走之前是遮严实的。其实她也可以翻墙。自从发现这个来源和目的不明的洞后,她就改从这里进了。很隐蔽,也很方便。
会是谁呢?陈梓虽然有点好奇,但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任何人。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不是什么人来过的痕迹,而是这个人此时就在这篇烂尾楼的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