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一个灼热冲动的吻。
往年感觉到许肆抬起头以一种献祭似的姿态迎上他,动作有些急,两人唇齿相撞的瞬间激活了往年所有感官。痛,但更像是强劲的药剂注入这片黑暗的炙热。
那一瞬的痛感过后,许肆顿了两秒,往年能感受到许肆的手伸出被子,扣在自己的脑后,用温柔但坚决的力道将自己按向他。
许肆的口腔中还有方才刷牙后的柠檬味清香,往年也是。往年仿佛闻到一股熟透的柠檬味,又酸又烫,脑子像被按进浴缸里,温暖却几乎窒息,一股一股酥麻的痛感从相触的部位爆炸,而后在全身荡漾开。
往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吻是这样神奇的味道。
许肆的唇瓣不像他这个人冷硬,而是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柠檬味的软糖。许肆的舌头闯进他的口腔,细细舔舐过方才相撞过的唇肉,红肿的部位此刻烫得吓人,还好许肆的动作温柔而轻缓,在那处来回打转抚慰。
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投入深海,窒息和失重感让他一时难以找到方向,许肆的气息就像一层层水波包裹着他,他随着海水的动作不断沉溺再清醒,海水也变得越发温暖。
可还没等往年缓过神,许肆却突然停下动作,那尾舌尖退出他的口腔,只余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
许肆的嘴唇离他很近,往年眨眨眼忍不住凑上去想要继续,许肆却轻轻偏过头,往年的只撞上他的唇角。
黑暗中往年看不清许肆的神情,他几乎整个身子都瘫软在许肆身上,隔着薄被清晰地感觉到许肆身体的热度和剧烈的心跳。
一如自己。
往年双臂撑在许肆头两侧,轻喘着气问他:“你一直用被子盖住下巴,是怕现在这样的情况吗?”
许肆没说话,往年就自顾自把他和自己胸腔内同步的心跳声当作回答,他咧嘴一笑:“不想这样,为什么刚才自己把被子拿下来?”
许肆的气息在视觉被剥夺的漆黑中更加显得急促,他语气硬邦邦地回答道:“你掀被子的时候带到了。”
“哦。”往年眨眨眼也不打算拆穿他,只是用右手把许肆的脸摆正,滑稽地在黑暗中妄图看清许肆,对着一片隐约的黑影道:“那就当是个意外吧。”
他低下头,在许肆嘴边戳了一下,又说:“你的脸好烫。”
许肆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但往年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并不小,他并没有挣开,“……先从我身上起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很热。”
往年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许肆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再上面还有个火炉似的自己,但他并不打算起来,反而在许肆身上挪动几下,严丝合缝地躺在他身上,得意道:“我知道你热,但你先忍忍。”
许肆脸色有些不对劲,但往年看不见。他双臂撑的时间太长,胳膊早没劲儿了,这会卸了力趴在许肆身上,把脑袋往许肆肩膀上一埋还蹭了蹭,“待会儿你去门口调一下温度呗,我也觉得有点热。”
许肆闷哼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喘息声越发加重。
往年愣了愣,撑起胳膊看许肆一眼:“我很重吗?”
许肆似乎忍无可忍,有力的双臂扣住往年,刹那间两人就调了个位置,往年虽然看不清许肆的神情,但能感受到许肆气的不轻。
许肆动作有些重,把往年压在身下后扯过那床被子蒙在往年身上,盖了两道后又拿起枕头压在往年身上,活像是要把他压在五指山下的架势,生怕这泼猴再做出什么挑战他底线的事。
往年梗着脖子,“我真的很重吗?这点时间都忍不了,会不会是你外强中干?”
许肆坐起身喘了口气,几秒后下床走出房间,脚步声听起来都有些不稳,“我去调温度,你先睡。”
客厅的灯并没有关,许肆开门的一瞬间外面亮堂的灯光照进卧室,也照在床上往年笑的得逞的脸上。
下一秒卧室的门关上,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往年忍不住笑出声。
许肆真是个不冷——但硬的人。
往年一把拉开自己身上的被子,身体里滚烫的气息到处流窜他也不好受,但想到许肆出去之前那隐忍的语气又让他心里舒适不已。他全身呈大字型摊在床上平息着急促的呼吸,被子和枕头凌乱地堆在脚边。
确认自己不再浑身发烫后往年才从床上起身,他不知道许肆出去了多久,但这时间绝对不短。
他按开灯下床,发现床边那双整整齐齐摆放的拖鞋是黑色的——许肆的拖鞋。
急到拖鞋都穿错了?
他把脚伸进去,这双比自己的那双大一些。开门走出去发现许肆并不在客厅,他径直走向浴室,门也没敲就拉开——
许肆锁门了。
他只好抬手敲敲门,里面的水声隔了两秒才停下,眼前的门被拉开,许肆看起来是刚冲过澡,套着一件浴袍,胸口处也系的规规矩矩,只是发尾有些湿意。
往年微怔,“你又洗澡了?”
“嗯。”许肆不自在地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珠,“怎么还不睡?”
“不困。”往年的眼神忍不住往许肆的领口处看,一滴水珠顺着许肆的下巴滑落,绕过突起的喉结继续往下,最后深入胸口起伏的弧度……“哦,有点热。”
“还热?”许肆挑眉,“我调过房间里的温度了,再低容易感冒。”
“我是说刚才热。”往年嘴里有些磕磕绊绊地,视线转来转去最后有些慌张地朝浴室挤进去,又把许肆往外推,“我上厕所,你出去。”
许肆若有所思地出去了。
门一关上往年看向面前巨大的镜子才发现自己慌乱地有多明显。
真是的,往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要把持住啊!
好不容易平息下的燥热又升腾而起,往年弯下腰用冰凉的水扑在自己脸上,这才觉得发烫的脸皮温度下去一些。
出来的时候许肆已经换上睡衣,正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看夜景。
往年有些不自然地走到许肆身边站定,窗外的景色已经彻底沦为午夜,这座城市一座座高耸的建筑在自然的巍峨下完全不够看,远眺过去仍能看见远处层峦迭起的山峰。
“明天去爬山?”他问许肆。
“嗯。”许肆又露出那副略显无奈的神情,“怎么总是出发前一个晚上才想起来关心明天去哪里。”
“不是有你吗?”往年撇撇嘴,“反正有你在的时候,考虑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我。”
“那我不在呢?”许肆眼神中透出几分探究的意味,定在往年脸上。
往年低头想了几秒:“我平常也不爱出门玩。”
许肆不置可否,用那低沉磁性的声音缓慢道:“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出去走走,能想明白很多事。”
往年几乎瞬间捕捉到许肆略显低迷的情绪,他问许肆:“你经常去旅游吗?这几年。”
“嗯。”许肆拉开窗户,z市子夜的风有几分凉爽,他撑在窗台边看远处的山,仿佛已然置身山中,竟无端生出孤寂之意,他的嗓音也凉凉的,“不过都是随便走走停停罢了,算不上惬意的旅程。”
“那你——”往年向前迈了一步,也靠在窗台边看着远方,仿佛这样能和许肆离得更近一些,他强装镇定地开口:“你是一个人旅游吗?”
“不是。”许肆想到什么,眼神微暗,“往年,我不是一个人。”
“哦。”往年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衣角被揪成一团,他突然想笑。
这些年许肆根本不是一个人,或许是和姜馨,或许是和别的什么人,终归不是和自己。
为什么明知道答案还偏要问出口?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许肆也会像对他一样,和同伴一起旅游时早早起来买好早餐,提前准备好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人潮拥挤时牵住另一个人的手吗?或者是比他和许肆更亲密的关系——毕竟他和许肆只是在假装相爱,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突然抱住许肆,双臂紧紧圈住许肆的腰,整张脸都埋在许肆的胸前。
许肆的体温、许肆的周到、许肆的关心,甚至他得不到的许肆的爱——都有另一个人早早体会过。
这样的认知让他嫉妒到心悸。
但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能任性地让许肆和自己一直在一起吗?那许肆要怎么同他或许还在病床上的母亲解释,他又凭什么要求许肆和自己一样变成在世俗中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同性恋。
他只能把手臂环地更紧,拥抱着许肆的力度恨不得将自己揉进许肆的灵魂里。
许肆的手掌抚上他的后脑,轻柔地拍了两下,“怎么了,怎么突然抱着我。”
那股柠檬味突然犯上来,他甚至觉得那味道从胃腺直直往他脑中冲去,让人恶心的想吐。
他整张脸都泛酸,从心口一路痛到眼角。
“你站这不就是让我抱的吗?”往年把脑袋埋得更深,语气闷闷的,“小气鬼,抱一下也不肯。”
“我要是小气鬼,”许肆轻笑一声,“你就是胆小鬼。”
往年有些不满:“为什么?我不想当胆小鬼。”
“因为那样我们就是同类了。”
“……那我可以当胆小鬼。”
我宁愿当胆小鬼,也不要和你人鬼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