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有这种幻觉了。
每当我以为简丹的死是一场梦的时候,现实总是给我猛地一击,就像是嘲笑:哈哈,想不到吧,她活着才是梦。
去他妈的。
我现在也尝到了幻听的滋味,但这不是痛苦,是甜蜜的慰藉,所以我总是不按医生说的吃药,企图从错乱的精神里找到一点简丹的痕迹。
简丹这时已经去世快半年了,留在家里的气息和痕迹已所剩无几,就连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都在慢慢消失。
还真是狠心啊,我总这样想,但有时候念头一转,觉得其实简丹还是宽容的,要不然怎么总来陪他说话?
-
我今天得很早,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认认真真刮了胡渣,穿上了西装。
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还别说,简丹那句“有点姿色”还挺有道理,这张脸确实拍案叫绝啊。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很大但并不是嚣张的晒,照在人脸上总觉得暖洋洋的。
穿过了几条街,我去了一家花店。
-
据我这将近半年来的观察,这家花店的花最是好看,尤其是乒乓菊,开得圆圆的,像简丹的脸总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又来买花呀?”老板娘笑着问,“这次是什么花?”
“乒乓菊吧。”
“好嘞,”老板娘问,“还是一朵吗?”
我摇摇头,笑道:“今天买一束。”
“不都买一朵吗?”
“今天不一样。”我笑得有些腼腆,就像第一次约会那样。
老板娘没有细问,只是笑嘻嘻地把乒乓菊打包好,在我走前又夸了句:“你老婆真有福气。”
我笑笑不说话。
简丹过得太苦了,所以他要对她好一点。
随后我又去了墓园,拿着一束模样极好的乒乓菊,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真奇怪,”守墓人疑惑纳罕了一句,“看个死人这么开心。”
-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简丹的墓,墓碑很干净,不像有些都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了,但墓碑上的照片看起来有些旧了,可是简丹去世才不过半年。
“我又来看你了。”
我蹲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简丹的脸,但摸到的不是温热,而是冰凉。
乒乓菊被放到了边上。
蹲着太累了,我干脆在墓边坐着,开始自言自语的闲聊。
-
“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肯定不记得了,你是不是一直以为那天在图书馆是第一次见面?拉倒吧,你个愚蠢的人类,啊不,”我抬了抬手,纠正了自己的措辞,“应该是愚蠢的笨鬼。”
“你知不知道,我去图书馆蹲了你多少天才让你看了我一眼啊,”我话里带着埋怨,随后又轻松一笑,“幸好我这张脸够绝,要不然你那么笨怎么会对我一见钟情。”
“还有啊,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我们连姿势都不会,第一下鼻尖还撞到一起,你真是个莽夫,知不知道我鼻子疼了好几天?”
“对了,还有你老是睡觉踢我,动不动就扯我被子,我总是大半夜被挤到床边还被冷醒,现在好了,我一个人睡不知道多自在。”
说到这,我停住了,过了几秒低头苦笑一声:“算了,你活着的时候我都天天说爱你想你,现在你死了我反倒跟你计较嘴硬什么?”
“其实……”
“简丹,”我偏头看着墓碑照片上的笑脸,弯了下唇角,“我很想你。”
-
“你真是个贪心的人,”我啰嗦到最后忽然嗔怪道,“一边想让我活着,一边又要我圆满,好话让你说尽了,但人哪里能两头都占啊。”
我有些骄傲:“我可不像你那么贪心。”
“所以我只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好啦,不和你说了,”我起身拍了拍没啥可整理裤子,笑得释然,“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
时叙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作为朋友的沈伟抱着他和简丹养的猫狗来看他,敲了半天门都没开,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预感,他赶紧摸出偷偷复刻的钥匙二话没说就推了门进去。
厨房没人,房间没人,杂物间没人,卫生间有人。
人是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死掉的,和简丹一样,失血过多。
还真是绝配啊,死法都一样。
看着盖着白布的时叙,沈伟真巴不得掀开给他一巴掌,但按照时叙那狗逼的性格,估计还没到脸上就被他爽到了。
所以只能放弃。
-
处理完时叙的葬礼,沈伟去了趟他家里,发现了一封遗书。
是放在一个盒子里。
煞笔,还拿自己生日做密码。
遗书的内容是这样的。
“今天是你离开刚好半年,我看不到你朋友圈了,但是没关系,我说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这半年来我一直很想你,你这个讨厌鬼,真是不做人啊,每天都引诱我去见你,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你也一定很想我吧。
简丹,我今天送你的是乒乓菊,你知道它的花语吗?是圆满。
你想让我圆满,我也想让你圆满。
所以,我们在一起就是圆满。
再等等我,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