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梦魇
所谓魇,传说里是一种诞生于梦中的精魅。
又或是人在弥留之际处于极端负面情绪之中,比如极大的愤怒、仇恨和恐惧,死后情绪不散则可在幻梦虚无中化为恶魇。
破解的办法是找到梦魇产生的原因,然后解决掉这个原因,不论是以何种方式解决。有信仰的人靠感化,武力爆棚的人靠暴力,据说还有人能够吞噬这种精魅。
如果无法破解,陷入梦魇之中的人便会成为魇的傀儡,而魇的力量便会增强。
这应当是冷玉脑中的常识,现在却被季楸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继承到了。
好怪异的感觉,就像他此刻站在图书馆里的书架前阅读一本书。
只不过是书的样子有些奇特,是一颗尚未腐烂的大脑。
林寒方才的话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冷玉的躯壳只能支撑三十日,三十日后如果没能找到答案,或许他的灵魂就会被困在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内。
届时,他会变成什么?活尸又或者是一具有思想的尸体。
在季楸说完“魇”这个字的瞬间,眼前场景便如同拉开序幕开始缓缓发生变化。
先是火光消失,只余下了无尽的黑暗。
他们几人所在的房间就像一叶孤舟般,悬浮在永远也无法走出的浓重夜色之中。
一阵阵发自灵魂的倦意,如潮水拍击崖岸,从四周的黑暗中汹涌而来连绵不绝。
季楸的那两个扈从最先晕倒在原地,小皇帝则是陷入了更深的沉睡状态。
现下只剩他们三个人还清醒着,墨桓费力地甩甩脑袋试图保持清醒,眼皮却仍旧被不可抗力一点点拉下。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睡的那一刹那,墨桓果断抽出佩剑划破了自己的指腹,十指连心的疼痛短暂地驱散了睡意。
墨桓按住流血的伤口。
人还对着林寒,虎眸却是望向了季楸,语气不善:“这是怎么一回事?”冷玉这个人生前就相当邪性,没相当死而复生之后这种邪性更写实了。
从前不过是军中谣传大将军会法术,每当匈奴攻势凶猛之时,便会有诸如沙尘暴、洪水、瘟疫等各种异样的天灾出现。
今日倒好,墨桓头一遭清醒着做噩梦。
季楸并不介意他的失礼,“梦魇,想必殿下从前也有过睡梦之中突然清醒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的情景吧,这便是常人口中的魇住了。”
墨桓:“那如今我并没有入睡,为何四下也变得如坠梦中?”
季楸:“因为我刚才所说的不过是最低级的一种梦魇,使人于睡梦中无法清醒的梦魇可能不过是由于自身疲乏身体有恙。眼下这种是更强大的梦魇,源自死亡,死者生前如有未竟之愿的,便有可能产生魇息。魇息笼罩之处成魇域,与世隔绝,除非击溃魇主。也即这个死亡梦境的主人。”
原理是了解了,他们三人之中,一个是智绝的文臣,一个是勇绝的武将,最后那个是刚复活不足两个时辰的无名小辈。
偏偏没有一个是专业对口的,他们又不是降妖伏魔的天师……
一直没有发言的林寒突然淡淡道:“有东西过来了。”
说是东西,季楸却是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那种拖沓沉重又粘腻的声音确实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这个房间来的。
夜色在无声褪去,天花板重新显露,只不过变成了烧焦的黑色。
梦境与现实唯一的区别是没有嗅觉,但季楸仿佛能从那横梁烧焦的纹理中闻到一丝奇怪的香味,有点像是羽毛燃烧的味道。
上上辈子的准大学生季楸忽然想起一点生物学知识,这是烧焦蛋白质的味道,蛋白质是人类的营养素之一,所以会觉得烧焦的蛋白质尤其香。
房间的窗户还是开着的,有灰色的雾气从支起的窗沿外漫进来,跳窗求生貌似不是一个好方案。
除了他们几人之外,显然还有别人也被拖进了梦魇之中,季楸听见了几声戛然而止的惨叫。脚步声每次停留之后,便会有惨叫传来。
坐以待毙显然是最糟糕的选择,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
季楸看了一眼林寒,他表情依旧平静,似乎惊慌这个词并不在他的字典里。
很好,又是一个BKing。上一个叫冷玉的,已经噶了有半天了。
收回目光,季楸心中衡量,不能从门那里走,谁知道会不会被开门杀。
那就只能走天花顶或者地板,又或是,墙壁。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