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敛师

    墨桓的做法和季楸同频了，他直接一拳击破了近侧的墙壁。

    大窟窿外面在灰雾笼罩之中若隐若现的隔壁房间场景，没有人，没有点燃的灯。

    所以格外寂静，寂静到有点诡异，像是请君入瓮的那种屏息。

    墨桓：“大人，小陛下怎么办？”

    林寒：“破局之后再救不迟。”

    那语气淡漠得根本不在乎那小陛下的性命。

    季楸快速扫了一眼还在原地人事不省小皇帝，不带上的话，外面东西一旦进来那孩子就是必死无疑，他冰冷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是冷玉这副躯体的惯性在试图让他带走小皇帝。

    到底谁是奸臣谁是良相啊？

    豪族之间万口传颂的兰台清流，对天子弃之如敝履。

    朝堂之内骂名满身的祸国男颜，竟然真的忠心耿耿。

    黑影沉重的步伐已经停在了门前，墨桓和林寒先他一步跃进了隔壁那个极为宽敞的大房间里，如泥牛入海般刹那隐去了身形。

    显然是放弃了带走小皇帝。

    季楸之只犹豫了半息，返身直接单手抱起小皇帝，从大窟窿里钻了进去，那灰雾虽然看起来吓人还好没有直接的杀伤力，只是温和地将他们裹入其中。

    别的不说，待会儿这梦魇之局一破，他还得挟天子才能令诸侯，严防林墨二人对自己下黑手。他现在不想死了，谁也不能给他使绊子。

    这个保护的举动如火药的引线，待他站定之后，瞬间触发了那被遗忘的记忆。

    他通过了冷玉设置的考验——危难之中一定要保住小皇帝。

    如果选择抛弃，那等待他的就是尸解成为地缚灵，永世不得超生。

    于是季楸终于从记忆混乱的状态脱身，他在离开这个房间前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倒在地上的扈从，他知道了，那是巫族出身的冷将军亲手制作的巫使。

    整座侯府里的所有婢女和护卫，都是这种造物。

    至于王管事和歌舞伎、乐工们则是活人。

    毕竟巫使大都不会说话，而侯府是需要定期与自己下属的其他势力联络的，王管事等活人便可代替冷玉接洽忠心追随而来的各路豪杰。

    所以那个姿色美艳的婢女，显然是混进来的探子角色。

    季楸出门来楚馆虽然说是一时兴起，但却是他的潜意识在指引自己完成冷玉的夙愿：找到冷玉身死的真相。

    不能从旁人口中得知，而是需要找到每一个证据，环环相扣，找到真正的凶手。

    一旦完成这个夙愿，他便能真正以冷玉的身份在世间行走。

    毕竟他可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能达成死者夙愿的敛师啊，嘻嘻。

    天知道当时接到冷将军这个大单子的时候他有多开朗，只要完成这个夙愿，他就又多了一段可以把玩的人生新体验。

    而在此之前，他的上一任雇主便是前朝丞相季言独子季清远，一个年仅十五岁便夭折的天才少年。他花了三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才揭开了季清远的死因。

    然而季清远是一个活在前朝的少年，如果他没有那么早早逝去，如今也该高寿六十一了。怎么也不可能在昨日以一个少年的状态死去……

    寻常人也不会计较这种年代久远的细枝末节。

    但他还是低估了林寒这个腹黑权臣的能力，居然能对几十年前的人还有印象。

    要不是季楸自己就是个怪物，他一定要大叫一声：快跑，这人有问题！

    啧，方才在没有记忆的状态下自爆身份终究露了点马脚。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敛师的致命缺陷——没有武力。

    他无法像修仙小说里提及的那样修炼魂力，而是只能根据自己附身的对象能力高低随波逐流，完成敛师的宿命。

    这注定了他没法成为真正的邪恶化身，只能小心翼翼地保住自己的小命以免因为各种意外永远地被困在一具尸体里。

    敛师，一种以亡者夙愿为食的无害物种，性情温和，品格善良。

    敛师的宿命是体验人生，需要体验满九百九十九个。

    完成宿命后的敛师会如何季楸不知道，因为除了他自己他还没见过其他的同族。

    现在是他的第二任雇主，哎，他还只是个非常年轻的小小敛师。

    捞了捞小皇帝，季楸继续在雾中的房间内前行，空闲的那只手的手指暗合某种上古的韵律微微在空气中划动，一道道浅色红光在雾中划过。

    自从记忆复苏，他已经可以自如地使用冷玉的能力了。

    隔壁房间瘫倒在地的扈从巫使则被敕令重新唤醒，幽幽睁开了纯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