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火璀璨。
桌角小夜灯投下细长的椭圆形光影,恰好落在执笔的手上,像是舞台剧女主的聚光灯,手腕轻动,屏幕上流畅简洁的线条丝滑成型。
林念之虽是个人画师,画得不算快,但她很少休息,连载期勤奋更新。
每本漫画结束后的空档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距离最新的《芷云游》完结已半年时间,新漫却迟迟没上线。
近日,她和江月白腻歪在一起,江月白疏于健身,她疏于画画,她觉得有必要调整下。
晚饭后,江月白从厨房出来,乐呵凑到正在撸猫的林念之身旁。
林念之一手继续轻抚爆米花,一手从江月白睡衣下摆探进去,摸了半分钟浅蹙眉不确定问。
“怎么总觉得你最近的肌肉手感和之前不太一样?是我记错了吗?”
江月白反应一瞬,慌忙松手去照镜子,低嚎:“不是记错,肌肉薄了···”
身材管理方面本就高度自律的江月白,因着林念之喜欢摸她肌肉,更是惦记保持身材。
之前一个多月她身心都在找林念之上,虽然练了,但是三分练七分吃,她吃不太下东西,还是有影响,和好这几天,她即没练也没注意饮食,身材自然退步。
她愁眉苦脸跑到沙发前,直挺站着,巴巴问:“快看有没有溜肩驼背?”
林念之上下扫了扫她,摇头。
她又弯腰把脸凑到林念之眼前,“那有没有丑?”
林念之双手捧着她的脸搓了搓,“又高又帅。”
江月白鼓着嘴瓮声瓮气,“不行不行,我回那边练会儿无氧,色衰爱驰,我要保持身材。”
愣言傻语逗得林念之一乐,顺毛道:“真乖,去吧,正好我去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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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气驱散了室内的寒意,稍稍动会儿,额头上便挂上薄汗。
长发被束起,但有几缕碎发飘到眼前,江月白呼出一口气,将头发吹去一旁。
她现下的心思,根本不能专注在健身上,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的人,乍然不在眼前,她浑身不得劲,哑铃举起来都比之前累。
放下哑铃,趁着组间休息,她捞起手机想联系林念之,但想到林念之在画画,转而去刷北柏超话,一眼看到最新精华帖:
「完了!我们小北是弯的,我要爱她一辈子了~~~」
“可她只能我爱,只能爱我,只有我配!原配!”
文案令人不满,江月白刚嘟囔出声,转瞬看到附图,阴沉雨夜般的心情霎时转为艳阳高照天,她哼着调调止不住扬唇。
指尖轻触屏幕,回忆随着照片涌入脑海。
虽然那天林念之只是隔着口罩极快亲了下她,但那算不得吻的浅碰仿佛吻到了她心间,难以言喻的心动和欢喜,只是没曾想那一幕被人拍了下来。
点赞存图戳进评论一气呵成,热评前几是般配之类的话,看得江月白更是满意开心,只是再往下看,她渐渐眯眼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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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案太久,腰背有些僵硬,林念之刚站起身,隐约听见门锁的“滴滴”声,料想是江月白回来了。
她悠悠打开画室门,只见一道残影从门廊处瞬移至画室门口。
眼前人发梢结着冰茬,被暖气哄了下开始滴水,许是走得太急,拖鞋不符合强迫症人设地歪七扭八踩在脚下。
林念之眉心动了动,问:“怎么不吹头发?”
“不急,我有事问你。”
江月白火急火燎开口,她被评论里“白月光”三个字刺激得心烦意乱,想着洗澡冷静一下。
结果不但没静下心,更烦躁了,思及说好的不藏着掖着,她胡乱套上衣服回来解惑。
腊月寒风天,顶着湿发出门,还一点觉悟没有。
不待林念之开口批评,江月白先掩鼻打了个喷嚏,林念之蹙眉扫她一眼。
“先去吹头发。”
江月白对上她有些严肃的眼神,只得吞下喉间的话先吹头发。
爆米花悠悠走到林念之脚边,用尾巴卷蹭她小腿,林念之顺势蹲下摸它。
捯饬完头发,江月白走到虚掩的画室门前,轻敲门框,“北北,我能进来吗?”
“嗯。”林念之放下画笔应声。
江月白推开门,率先扫看手办桌,之前的晾干架空空如也。
她又回头看向手办柜子,果然见那个记忆犹新的脑袋,已经有了身子。
疑似“白月光”的不知名人士,左手拿着个包子,右手牵着只小白狗站在草坪上,最扎眼的是,一堆灵巧的小“生日蛋糕”环绕在她身边。
“你是不是有个白月光?”江月白直勾勾盯着手办,脱口而出。
林念之循着她的目光,起身走过来,“什么?”
江月白翻出手机,“我在超话看到的,她们说你每年都会发一条微博祝谁生日快乐,说你有个白月光,八九年了。”
林念之接过手机看,最先吸引她目光的自然是她和江月白的照片。
照片中,江月白的浅灰大衣被风撩起衣角,绕在颈间的暗蓝围巾被她轻攥在手中,与她脖颈上随意堆叠的同款哑黄轻靠在一起。
寒风中的浅吻,因着树缝落下的阳光变得温暖起来。
枝干如墨的悬铃木在寒风中踽踽挺立,宛若时间的雕塑,记录了岁月的痕迹。
斑驳的光影落在脚下,枯叶似在凌风中沙沙低语——般配。
忽的想起那年菩提树下,江月白和南乔的背影,她当时也觉得般配。
现在看来,还是悬铃木下的她和江月白更般配。
见林念之愣神,江月白勾住她的小指,催问:“有没有?”
“嗯。”林念之收回思绪,鼻腔懒洋洋哼出声。
“这个人是白月光?”江月白指着神似自己的手办。
“嗯。”
江月白眉头紧蹙,抿唇道:“我是替身?”
林念之握拳掩唇,轻笑看她。
然后打开手办柜,取出“闷葫芦”手办举在江月白面前,目光来回巡量,意义不明道:“你觉得呢?”
不禁逗的江月白闻言泄气,心里要酸死了。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做替身。’
她自我安慰一番,气得脸红扑扑的,有些委屈地开口:“那…白月光重要还是我重要?”
林念之闭眼掩住眼底的笑意,好似艰难思考一番,慢声道:“嗯……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她是白海棠,你是木芙蓉,你们一样重要。”
并不是玩笑的语气,江月白瞬间气成河豚,眼泛泪光,瘪嘴盯着林念之,“为什么我没有诗?”
“嗯?曹老师没写,我也不会啊。”林念之笑得理所当然,看着手办的眼神温柔似水。
平时爆米花不被允许进画室,这会门开着,爆米花踩在江月白脚背上探头探脑。
江月白似被看了笑话,顿时更怨愤满满,拧巴着脸,负气出门。
屋外的冷气冻得人手脚冰凉,但江月白心头却一片燥热,感觉身体有股洪荒之力需要发泄。
她三步并一步爬楼梯回家,对着角落的沙袋不停歇输出。
林念之把“闷葫芦”放回桌上,想着刚才某人气呼呼的模样,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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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楼下的喧闹暂停。
爆米花兴奋地在客厅跑酷,远处传来几声洪亮的狗叫,林念之瞥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按下保存,关掉软件。
喂完爆米花,林念之才惊觉两个小时过去了,闹离家出走的人还没回来。
她思忖片刻,顺手更新了条朋友圈:「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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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白使完牛劲,又一头扎进超话,她刚才回复的那句:「也许只是朋友呢?」下边有了其他人的回复。
「肯定是白月光,前段时间没再发生日祝福,肯定是有女朋友了顾及女朋友避嫌」
江月白瞬间醍醐灌顶。
对嘛!
首先,小说里的白月光都是背景板,最终都是替身上位!
其次,木芙蓉,白、粉、红,一花三色应有尽有,绚烂又有生命力,当然要大度了!
最后,白海棠那寡淡玩意,一点都不耐看讨喜!
想到此,她郁结的心情好了大半。
她现在已经替身上位成功了啊,生日快乐只有她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月光,蔫吧海棠早已失宠。
而且,林念之的回答是,她和八九年的白月光一样重要,假以时日,答案不言而喻。
心思顺畅的江月白又乐颠颠跑到七栋楼下,等着林念之喊她回家。
眼见着手机电量都要耗尽了,依然没有信息,心下又开始暗暗较劲,烦躁地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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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蒸腾,林念之打开浴室门透气,听到门铃声不厌其烦,想到现在的时间点,她不欲理会,过了半分钟,门铃依然不消停。
她好奇走去门后,看到屏幕上的脸心下无语,拉开门还不待她开口,江月白将手上的袋子丢到门边的柜子上,一溜烟朝楼梯间跑去。
林念之一脸懵,慢半拍跟去楼梯间,飞快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江月白早已不见踪影。
洗完澡只裹着浴袍,不适合再跟下去,冷风见缝插针往浴袍里钻,林念之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脑回路清奇的江月白又在搞什么东西,只得先回家,门边的柜子上放着份关东煮。
不饿,但被香味勾出食欲,她窝进沙发,慢条斯理吃着东西,左等右等不见江月白回来,跑酷的爆米花忽然停下来,蹑手蹑脚走去门边。
“爆爆,你去门口干嘛?过来。”
爆米花回头看了眼林念之,又直直盯着门口,林念之忽的想到什么,也轻手轻脚走到门后,果然见江月白哭丧着脸在门口徘徊。
她悠悠拉开门,“你跑什么?”
江月白眼泪刷一下滚下来,委屈巴巴:“等你追我,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你不是喜欢自己送上门的吗?’
林念之暗笑,把她拉进屋,“你跑那么快,我怎么追得上?”
关门瞬间,门缝挤进来的气流拂起撩人的红发,泠冽的寒风动人心弦。
江月白得意低叹:什么白月光,看不到摸不着,还是我好!
她又开心了,破涕傻笑,“噢,那我下次慢点。”
对上咫尺间满目星河的眼睛,和宠溺明媚的笑颜,林念之忽的觉得遗忘和记得似乎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正在全心全意,爱你。
林念之浅笑盈盈,“实习生,想接吻吗?”
回应她的是‘芙蓉今晚度春宵,明早芙蓉胜海棠,只有我是姐姐的狗!’的按捺不住的明爽。
以及,温热急促的呼吸,猝不及防的拥抱和舌尖的抵进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