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肖蔷心头一震。

    肖蔷不知所措，她暗自贪恋着这份惊慌错愕中的甜蜜喜悦，迟疑了片刻后，不得不给他一个回答：“因为，打雪仗，应该……应该要等到冬天吧，现在是夏天。”

    “你需要那么多时间吗？” 他的手轻触了肖蔷的肩膀，却又不留一丝痕迹地轻放下：“你应该知道，这个地球上，总有一个角落在下雪。”

    他看肖蔷还是不回答，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来买机票好吗？地方你来定。”

    “我……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不算太勇敢。”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肖蔷，遇到他之后才发觉，自己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那时的夏夜里，漫漫星空的柔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流淌成了寂静的光晕河海。

    他站起来，走进星空洒落的光晕里，凭窗眺望，不再多言，只是主动要求，亲自开车送肖蔷回家。

    以往，肖蔷会婉拒，但是这一次没有。肖蔷脑海中产生了一个破碎的愿望——想让他看到，自己家住的破旧的老楼房，排满各类小吃店的拥挤街道，还有周边喧嚣逼仄的环境。

    眼前的这一切，可以让肖蔷瞬间清醒起来，相信他也是如此吧。

    只是肖蔷并不确定——清醒，是不是也可以是另外一种沉沦。

    她仍旧坚持去他家，却不再问他是否能睡好觉了。

    直到又一个夜晚，肖蔷到达他家门口时，惊奇地发现，他家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肖蔷推门进来后，看到他一个人颓然坐在客厅。他也不抬头，只沉沉地道：“你终于来了。”

    看到他眼神涣散，整个人闷闷地陷入了硕大松软的沙发，像是湮没在了深水泥潭，肖蔷不知该说什么，默默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心思恍惚犹豫了片刻，转而坐到了他的身边。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告诉肖蔷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妈妈做体检，查出来是癌症，大夫建议打目前国际上最顶级的抗癌针，一针需要120万，但是他爸爸一直推脱，找各种理由质疑抗癌针的效果。

    他妈妈名义上是个阔太，其实生活费用都是他爸爸在支付，身边的保姆等人也都是他爸爸派过来的。

    这时候，肖蔷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她真的好想帮他。

    可是她却发觉，自己真的很渺小很无能。她只是一个经济普通、资源普通、一切普通的凡人，拿什么来帮出身豪门的他？她从来没怎么自卑过，这一瞬间竟然生出了一种失望透顶的挫败感。

    他眼眸一沉，看出来了肖蔷的情绪，倒反过来安慰肖蔷，“其实我自己是有钱的，疫情期间，我抄底了股市。抗癌针的钱，我已经给妈妈付了。我难受不是因为钱，而是看清了一个人，又或者，其实我原本也已经看清了，只是不愿意面对。”

    而肖蔷也早已看清了，却不能对他说。她来到他身边的原因，更不能对他说。

    肖蔷想要伸出手去安抚他的肩膀，却又生生忍住了，静默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站了起来，说了点让他早点休息之类的话，想要向他告辞，他却拉住了肖蔷的手。

    这一次，他的力道很强硬。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他将肖蔷拉回到了沙发。

    “你说。”肖蔷重新坐到他的身边。

    “你的文为什么不更新了？”

    肖蔷倒吸了一口气：“你！你一直在追我的文吗？”

    “对，我要看看你是怎么yy我的。”他很强力地将肖蔷揽住，伸出另外一只手，端起他的手机，“你描述的这个男主角，右手手臂上有个小痣，我右手手臂上也有一个小痣。”

    这下子，肖蔷竟然完全想不出应对的话了。他紧紧靠着肖蔷，他的气息、他的体温让肖蔷觉得越来越炙热。

    “不可以断更，这是你自己说的。”他强势地捧起肖蔷的脸，这一次，他再也不给肖蔷任何逃脱的空间：“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接下来要更新的剧情是什么。”

    他深深地吻住了肖蔷——那一刻，肖蔷忘记了一切。

    她放纵自己彻底融化在他的怀抱中，甚至亲手用力撕开了他衬衣的扣子，她把所有想用文字描述的、所有想对他诉说却无法启齿的话、所有关于他的狂野幻想和渴望，都用热烈疯狂的缠绵索要释放出来。

    直至天明，肖蔷已精疲力尽了，而他还熟睡着。

    肖蔷静悄悄地穿好衣服，走出了他的家门。

    茫茫天际处泛起的晨光微曦，还没让浅水蓝的天色明亮起来。肖蔷想了想，唉，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冬天。

    可是，他们，也不会有春天吧？

    肖蔷不敢告诉冰白，自己和孟实最新发生的事。

    冰白却告诉了肖蔷，王阿姨和纯纯那边的新情况——纯纯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分数还不错，差一点就能上一个重点高中，但是需要交择校费，王阿姨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金天良。

    金天良不但不给钱，还要反告她敲诈勒索，“做人啊，不能眼睛里只盯着钱，如果你就是想谈钱，我就直接让律师和你谈。”

    王阿姨痛苦地思索了很久，耷拉着脑袋对冰白说：“算了，还是我们命苦，真的闹大了，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上了好高中又有什么用？我们认命了。”

    冰白很窝火，可是作为法律专业人士，她也知道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她丝毫没有因为收到了一个金天良的大平层而改变心意，反倒是更加坚定了离开金天良的决心。

    所以，她继续坚持主动加班。

    过了一段时间，当她看到公司又招聘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法务助理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心地请程星洋喝咖啡。

    程星洋听说过，她因为情伤不想谈感情，所以对她有疑问，冰白是这么回答他的——我想治愈自己，我觉得，多一个人应该比我自己一个人更容易治愈吧。

    程星洋没有再多问，只是微笑着主动把喝咖啡的帐结了：“你来请客，我来付钱。”

    冰白看着他暖洋洋的笑容，竟然萌发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感——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可以正大光明牵手走在阳光下的。

    肖蔷为冰白感到开心，可是，想到她自己，那一夜后，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她的 “孟总”。

    “孟总”倒是很可恶地问肖蔷：“你最近更新的内容和我们之间的剧情不太一样啊。”

    废话，我是写清水文的，脖子以下都不可以写的，好吧？

    肖蔷很严肃地说：“我准备接下来写一个情节，让男主角的手臂被烫伤，然后手臂上那个痣就消失了。”

    “那不行。我不想被烫伤。”他笑得很快乐，从后面轻轻地撩起了肖蔷的长发，给肖蔷戴上了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挂着一个银色猎豹头坠子的项链，闪烁着璀璨迷人的光芒。只有在二手奢侈品店打工经验的肖蔷，并不知道那条项链的价格，就问他为什么要送有猎豹元素的首饰。

    “因为我看你的女主角充满生命力，这让我想起了猎豹。”他低头轻吻了肖蔷的脖颈。

    后来，肖蔷在网上搜索，才知道那是一条白金镶祖母绿和钻石的卡地亚猎豹项链，价格是21万9千人民币。

    肖蔷想了想，那一夜之后，自己其实再也没有在他家里过夜了，而他却送了自己这样一条项链——肖蔷的心中好像有千万种滋味在翻涌起伏。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项链让肖蔷的脖颈觉得越来越沉重，于是，在一个月色黯淡的晚上，肖蔷还是把项链摘了下来，放回到他手里。

    他很疑惑：“你不喜欢这条项链吗？

    肖蔷真情流露地诉说着：“我很喜欢这条项链背后的意义。我在网上搜过，这条项链属于卡地亚经典的猎豹系列。猎豹系列是因为爱德华八世深爱的辛普森夫人而出名的。”

    他听了之后温煦一笑，眼神中透着欢欣：“既然你喜欢，那就收下啊。”

    肖蔷轻叹了一口气，滞涩了一瞬后，还是用细如蚊蝇的低声说：“我……我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我愿意。所以，你不用给我什么。”

    “你既然说，你愿意，那么我告诉你，我送你项链，是因为，我也愿意。”他伸手把项链塞回到肖蔷的手中，又紧握着肖蔷的手不放。

    “我……”

    手指间的暖意来自他紧握的温度，手掌心还被他的指腹摩挲着，肖蔷并不能在唇齿间形成一个完整的答案。

    他深深凝视进肖蔷的眼眸，手上的握力又强了一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项链对你来说有点贵？我跟你说过，疫情刚爆发的时候，我把危机变成了商机，抄底股市大赚了一笔。给你买项链的钱，是我自己的钱，我没跟任何人要过，你也不用有什么思想包袱。”

    好。就算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就该收吗？

    何况，收了之后，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