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翩飞在屋檐上,麻雀喜欢在操场林地间探头探脑。
高天不蓝,现在三月初,恰是水性杨花的春天。
传闻春天与柳絮一同飘飞的还有荷尔蒙以及少女怀春的小心思。所以这个时间操场无论早晚都是人满为患。
女孩想要漂亮的白玫瑰,男孩想逮住只不管漂不漂亮的花蝴蝶。
这个学校里的孩子家庭都挺穷,学校自己也穷,可这也不妨碍他们做梦。或是说,因为穷,所以更敢做梦,更想要梦。
洛玄宁胳膊肘顶着膝盖,撑着下巴看篮球在天空飞来飞去,一群男孩穿着五颜六色的旧衣裳疯癫地瞎跑乱喊,情绪高涨,硬是不进球。他左手随意从口袋里掏出笔开始转。
红墨水盘旋,从上空看像只飞不起来的竹蜻蜓。白鸽在屋顶上左瞧右望,觉得有意思,拍着翅停在与少年同排的石阶上。
洛玄宁察觉到目光,转过头,看见一只雪白的鸽子安静地待在石阶上,盯着他看。乖乖巧巧地,保持着安全的三米距离。眼珠像黑色瑙珠,一闪一闪的。
他瞧着它,它也回盯他。
他偏过头,它也照模照样歪起小脑袋,葡萄小眼直勾勾盯着飞旋的珠笔。
洛玄宁乐了,手指向内一扣,珠笔啪得定住了,他逗猫似的伸出手晃了晃笔尖,“小家伙,想玩吗?”
少年的声线偏哑,压得低低的,沙沙的像金磨锡箔。
白鸽惊奇地振振翅翼,仔细瞧了洛玄宁一会。
少年眸若沉海,皮肤青白,唇色极淡,衬得笑意反倒浓烈,沾着少年人的明艳,鲜活地跳动。和红墨水珠似的。
白鸽打心眼里喜欢,提起三瓣梅状的小瓜子,试探性地往洛玄宁身边靠。
结果横飞一球。
疾速扩大的阴影惊得白鸽扑赦翅膀,慌张地投入高天。
“洛玄宁!你小子有心情在那逗鸽子,不来帮帮我投进个球?”
洛玄宁眼疾手快把笔一收,篮球撞进他怀里。他皱了下眉,循声望去,脸色都气白了,“王小灿,你差点砸到它!”
篮球场上亮黄的高大影子传出理直气壮的叫喊:“它翅膀白长吗?不会飞啊!洛玄宁你小子别再养老了,等你退休了有的是时间追鸽子,现在快给我过来帮忙!”
那我也得有那个时间。
洛玄宁心里苦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冷漠地把篮球抛回去,完了还附赠了王小灿一个同样冷漠的“不”。
王小灿大失所望,愣是等到那篮球蹦蹦跳跳弹到他手上才发出一声,“为啥啊?玄宁你以前不是一天不碰篮球就浑身发痒吗?和发情一样。
“你找死啊?”洛玄宁把牙咬得嘎嘣响。
王小灿又把篮球抛过去,半妥协地来了句。”就一场,打完就放你走。”
不。”抛过来。
“来嘛!”
“不。”抛过去。
“来嘛!”抛过来.
“我说不!”抛过去。
“来嘛..·
洛玄宁兴许被王小灿死磨硬泡搞得厌烦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两人幼稚地互传了会球后周围传来女孩突然哗然了些的絮语。
洛玄宁抬头一眼就瞧见与自己一般模样的少年,面容白净,天光不比他明亮。
洛玄宁勾勾唇,手一抬。
“喂!”篮球飞出去,撞到洛玄明怀中,洛玄明手忙脚乱了好一会才安稳住不安分的球身,右手拎的塑料袋差点滑落。
洛玄明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恰对上洛玄宁半分坏笑的眼,反应过来,也笑了。冲弟弟举了举手中的午饭。
“我们的未来外交家终于出关了?”洛玄明在一群花蝴蝶窥视的目光下走到篮球场中央,洛玄宁拉长音调调侃了句。
洛玄明的回应是伸手把洛玄宁本就不安生的碎发揉得更碎。
“学长!”王小灿见了传闻中的学神大人笑容立刻灿烂了,龇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来打会儿球?”
篮球架旁的一位女孩兴奋地冲身边的女伴比划起来。
洛玄明却有点歉意的露出笑容,大大方方的:“我不会。”
在洛城穷小子土姑娘眼里理应无所不能的洛玄明给了个出人意料的答案。王小灿愣了愣,几秒后一甩手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我们就玩玩.玩着玩着就会了,实在不行,”王小灿笑容更甚,“我教你。”
“我哥是下来和我吃饭的,”洛玄宁眼眉一扬,右手勾住洛玄明的肩膀,口吻强硬,”你别在那给我扯淡。他也不喜欢篮球。就算喜欢也用不着你教。王小菜。”
洛玄宁一张嘴,呼呼开机关枪一样。王小灿一句也插不进去,完了还被恶意中伤,收获了一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别了“菜鸟”称号的王小灿欲哭无泪地向同病相怜的小菜队员寻求安慰又收获了一堆“话粗理不粗。”“有一说一,玄宁说的对”、“你确实菜”“没有自知之明吗?咱们不都半斤八两嘛,除了玄宁外谁真的进过球?”
洛玄明无奈地又揉了把弟弟的脑袋,不知怎么抑制笑容装出严肃:“你啊,能不能好好说话。”
洛玄宁一扭头,青白的面颊上浮现出标准僵尸笑,“你啊,能不能好好吃饭?”他学着洛玄明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把话吐得字正腔圆,“小心将来肠胃炎、胃溃疡、胃穿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别别,”洛玄明慌忙捂住对方的嘴,极端温柔地露出笑,“阿宁,嘴下留情啊,我可是你亲哥!咒死了就没了!”
洛玄宁神色阴郁地瞅了自家老哥一会,默不作声。
洛玄明只瞧见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睛微微弯起,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自己的指缝下传来,宛如俏丽的春芽尖.
“洛泫明,你要是再不松手的话,小心我咬、你、哦。”
“##、、、sorry。 ”一惊吓弹起
“Not to mention it. ”一坏坏笑.
洛玄明和洛玄宁并排坐在石阶上,成功将三个饭盒洗劫一空。
“洛玄明你那雅思是高考后吧?”洛玄宁嘴里塞了口饭,腮帮子鼓鼓的,“七月份?几号知道吗?”
“七月十五,”
“那要是考好了,以后你真要去Unite station 作translator了?”洛玄宁翘起残留着西红柿红汁的嘴角,红色把他一向泛青的肤色衬出三分明亮。
“做外交是我的梦想,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去看看世界的。”洛玄明抬起头,双目有些迷离地望着高远的天空。
不时有鸟儿滑过,可那只白鸽却不见踪影。天空仿佛得了白内障,找不到蓝色。
“可惜没有理由,“洛玄明强笑了笑。他和洛玄宁是孤儿,若院长光养他们就够呛,怎么还能要求她出资让他出国?只能靠奖学金。
“我一直想要,但我得不到的。
“你会得到的。”洛玄宁开口,语气笃定。
洛玄明偏过头,对上洛玄宁认真的眼神。
“你会得到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由分说的。坚定的。
“凭什么呢?”洛玄明笑了。
洛玄宁不假思索地回他,“凭你是洛玄明,是我洛玄宁的哥。”这两句话说得干脆利落,言之凿凿地。少年眉宇飞扬,简直不语自骄了,“就应该什么都得到。”
洛玄明盯着弟弟
洛玄宁与他是双胞胎,五官大体上差不多,但从来没有人把他们认错过。或许是洛玄明更肖父而洛玄宁更肖母吧,洛玄宁从指节到骨架都会比他更纤细些。但两人的性格却与面相大相径庭。
洛玄明像海,洛玄宁像鸽子,一个是绵长悠远的水。一个是永远安静不下来的活物,白鸽硬要把水面踩出波纹,而海水永远温柔平静地沾湿白鸽的羽翼。蓝色与白色在一起跳跃,白鸽有了海所以有温度,大海有了白鸽,所以可以同时成为天空。
他们从来没真正吵过架,从小胡闹玩笑着在孤儿院长大。听芳院长说两人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是在她房间里睡的,大点后弟弟就晓得抢哥哥的被窝的及被窝里的暖气。
洛玄明本就温柔的心被这毫无逻辑的三言两语柔软成了一汪水,他禁不住又想去揉弟弟的脑袋。洛玄宁的头发不爱乖巧地贴在脑勺上,总喜欢肆意随风。洛玄明揉得甚是满足,嗯,蓬松松的.
“你怎么和撸猫似的。”洛玄宁哀怨地瞟了他一眼。
王小灿这时插了句,“和你刚才逗鸟的时候一样!”
洛玄宁半边脸僵了僵。
“喂,晚饭给我来大食堂啊!”解决了午饭后,洛玄宁半威胁地向他老哥挑挑眉。
洛玄明心里咯噔,暗觉不妙,面上仍笑着。
“给你物色对象。”现在洛玄宁绝对是在坏笑了,恹恹的面色因为少年的笑意点上亮,像给白鸽缀了双葡萄眼,嘀咕咕直转。
洛玄明脑色嗡嗡就炸开了。
“哈哈!洛玄宁又在给他老哥催婚,老弟催老哥,好啊!”王小灿拍了个篮球,满场跑开了,边跑边叫嚷。
“玄宁,”洛玄明脸上显出窘迫,他有点尴尬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事了。”
“不能。”很有骨气的拒绝。
众所周知,高三有两位风云人物。从入学迄今未考过年级第一之外名次的学神洛玄明,毕业后有极大概乎出国深造;还有他那堪称篮框锁定器的双胞胎弟弟洛玄宁。
高一那年全校女孩口中叽喳最多的就是“洛玄明英语演讲获省赛第一啦“洛玄宁随随便便中三分啦”。等到了高三,出话平最高的却当数-
洛玄宁又给他哥催婚啦!””洛玄明花式躲弟三百招啊”。
“我刚过十八,找对象还早呢。”洛玄明准备落荒而逃。
“等你觉得不早的时候已经晚了!”洛玄宁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再等等,等等再说!”?
“等什么?等花蝴蝶扑到你脸上吗?”?
“我要回去背单词了。”
“喂!洛玄明!你别做逃兵啊!”
(我已经逃了两百三十天了)
“晚上必须来,听见没有!”
洛水校的食堂全年级共享,花红柳绿的色彩混杂一堂,像一个微缩版的世界,从汤汁汤水中听见喜好,从絮语或高笑中听见性情。
穷人也有干颜百面,同一枚硬币在不同颜色的口袋里也发不同的声音。
沙砾,石灰岩,黏土。
而洛玄明听到的是,海。
“同学,硬币掉了。”女孩出声提醒。
“啊?哦...”洛玄明愣了愣,正想弯腰。
女孩已经把硬币捡起来,细细在毛线衣上擦拭干净,轻轻放回少年手中。她光滑的指甲片微微刮了下洛玄明的掌心,蜻蜓点水,像花蝴蝶触水的翼尖。
洛玄明又愣了愣,女孩在身后突然凑近了些,轻声低语了句。
“裤子口袋,破了。”她的声音不甜美,是平缓的,很冷静,像清冽的泉水,雾汽中蒸出香,“先放手里吧。拿好了。”
大海荡起波纹,蓝色里起褶皱,洛玄明心里连突噜了三下,女孩发梢上不知名的清芬溶化在水汽中,渗透了整片海。
洛玄明强作镇定地打了一菜一汤,回头时瞥见女孩头梢上的半瓣樱花。
洛玄明在窗边坐下时砂石,页粒依旧磨挲作响,他理应拿出随身带的雅思磁带背单词,让洛玄宁来之前的等待时间不至于荒废。
但是那六枚硬币握在他右手手心里,被指尖磨蹉得几乎发烫。他低头去查看裤子口袋上的漏洞,太久没用了吗?
想到女孩告知他时平静的语气,洛玄明面上噌噌开始烧。
这时余光里现出一个轮廓。
女孩打好了饭默默走向靠窗的角落,坐下来。一个人开始安静地喝汤。瑰红色的晚霞被狭窗切割成片状,投在女孩鹅黄色的毛线衣上,照暖了女孩没有笑意的姣美面庞。
洛玄明心里一动。
在大食堂很少看见独来独往的人,高二时只有洛玄明这个为雅思寝食难安的疯子才会在大食堂一个人听磁带赶午饭。
现在他又遇见了一个。
奇怪的女孩。洛玄明抬头认真地看着她。
蛾眉,杏眼,桃花唇。很素淡。
一直不笑吗?
女孩突然抬起头,撞上少年认真的目光,她愣了一下。
洛玄明左看看右看看,慌里慌张不知道把视浅往哪放,最后只得埋了个头闷声喝汤。硬币在桌面上被他的左手敲来敲去的响。
没看到。他暗自反复默念试图催眠自己
“同学.”直到女孩头梢上的清香由远即近,洛玄明抬光看见女孩问讯的目光,“可以坐吗?”
“呃这··”洛玄明理应告诉她这里马上有人,但奈何他一向不会拒绝女孩。“可以坐。”
败北-他几乎可以想象洛玄宁得逞的微笑。
“谢谢。”
女孩轻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洛玄明手抖得把铁碗撞得咔愣响。
他本想待一会后一走了之,岂料女孩瞧了他一会,率先开口:
“我是孟梓月,高一新生。”清悦的音色染上笑意,女孩微弯蛾眉,面庞柔软下来,“请问是高三的洛玄明学长吗?”
洛玄明诧意地睁大双眼,“你认识我?”
孟梓月被他惊异的神色逗笑了,“那当然,你在市中心英语演讲的照片就贴在校廊里,招生处有一项专栏全是你的名字和荣誉。”
“是……是吗?”洛玄明有点忸怩地笑了笑。面上发烧,只得低下头继续喝汤,
“看来学长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呐。”孟梓月刻意俏皮地玩笑了句,“同学甚至谣传洛城是依你的姓氏命名的呢。”
少年禁不住也笑起来,“是吗?”
大海无波,蓄了满天空的蔚蓝,流淌出来的,是温煦清凉的柔水。
孟梓月恍惚了一阵,神色游离地开口问洛玄明,“学长准备考雅思今后出国作外交是真的吗?”
“啊,他们连这个都贴在墙上了吗?”
“我向同学了解的。”孟梓月正了正身,“因为我想知道。”
“啊?
女孩秀美的面庞遥出坚毅的神色,“因为我也要考雅思。我也想出国。我想要看看这个世界除去贫穷和愚蠢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孟梓月收敛起笑容,语气冷静但坚决。
洛玄明心里的金钟被叩鸣出一声清脆的响,他看着女孩棕咖色的眼瞳出神
一 做外交是我的梦想,我一直希望能够看看这个世界的,--
—我一直想要得到的—-
洛城里的孩子生活都很难熬。贫困、疾病、孤独、闭塞,这座城就是茧,它让最卑微的生命可以在平等的目光里生存,但也同样,困锁住一颗想要做梦心。
每个人同样的贫穷是公平,每个人同样的平庸是幸运。
可洛玄明不想要。不想要这样的公平、这样的幸运。所以他听了无数遍海。
想要出海,想要成海。
校里的孩子会向他投以钦佩惊羡的目光,他们敬佩他,也羡慕他,但没有人选择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
洛玄明本以为这辈子他就只有那间孤儿院,只有芳院长会和他慈祥的老母亲一样等他周末回家。或者说,他以为这辈子他只有洛玄宁,是知音,是至亲,是可以一直相依为命的,他没有想过会遇到……
“难以置信,我从没想过来到这儿可以遇到与自己有同样梦想的人。“孟梓月轻轻笑着,她的眉色很淡,微勾起时像揉碎在茶碗中的栀子,粉嫩的,轻柔的。
但蝴蝶有翅膀,香气不为卖春,只为飞翔,“很高兴。”
洛玄明心情缓慢平静下来,他与对待朋友一般露出笑,“我也很高兴。”他现在可以心平如水地拿出那盘随身听,解开耳机线,递给女孩,“要一起听吗?雅思词汇合集。
孟梓月愣了愣,“好啊!”笑着接过耳机。
之后的十分钟里,他们一起瓜分了耳机里的声音,仿佛瓜分了彼此的梦。
洛玄宁一直没出现,洛玄明听着右耳中清晰的英式女声,留意着左右两边的门。
头一回被弟弟放鸽子,洛玄明暗自笑骂了声:回去一定要把猫的毛发撸光。
“学长,我们菜点的是一样的。”
洛玄明低头看了看,果然。
“你也喜欢花椒和茄子搭配?”他问。
孟梓月夹了一筷子花椒,“别人都觉得奇怪,花椒和茄子怎么能放在一起炒呢?但我只觉得奇妙,连花椒和茄子都可以放在一起炒,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洛玄明咬了口茄子,花椒的清凉渗入茄子的皮肉,茄子尝起来不像茄子。“主要是花椒和茄子放在一起能烧出特殊的香味。
女孩眼睛亮了一下,”你也感觉到了吗?
“嗯,像花香。
“你尝起来像什么花?”含笑的声音多了欢快。
洛玄明偏头咀嚼了会儿。
“君子兰。”
“君子兰!”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口。
双双愣住了。
洛玄明率先笑出声,“好巧啊,学妹,我们的舌头可能是同一个品种。”
孟梓月没回话,只是抿唇笑着。
“we share the same world.“耳机里,女声深情吟诵着某首小诗。
我们共享着同一个世界系。男孩和女孩开着他们世界里花椒与茄子的玩笑。瑰红色是喝醉了酒的夕阳,从窗镜中散漫地落下来,把一切寒酸的勾描成梦。
“我步行来学校都是从我姥姥家出发,她门前有一颗樱花树现在已经开花了。”女孩喜欢聊花,提及时语气会自然变柔和,像沁香滴入冷清的泉,水池里开始开花,生命,灵动的。
“难怪你发梢上一直有香气,”男孩不再忐忑,自然而然地露出谦和的笑容。
樱花花瓣浮在海面,两个都泛涟漪。
“我一直奇怪是什么香水,原来是樱花。”
女孩半无奈地轻笑了声,“哪会有闲钱买香水啊。”
“也是。”男孩自嘲地应。
“听说最有名的樱花来自日本,从二月末到五月初都能看到樱花,”女孩眼中透露出神往。”我希望将来去的第一个国家是那。”
“一定会的。”洛玄明学着自己弟弟的样子,语气笃定。
We are on and off.
耳机里突然传来海风蒸娑的声响,女声缥缈,
孟梓月诧意地问,“这是··.”
“啊.是我听的歌。《sea》。”洛玄明解释。
“我们若即若离。”孟梓月若有所思默念出声。
洛玄明没料到她能听懂。
Birds fly in white."
“鸟群飞若白鸽。”
女孩的声音在伴奏的海风间隙沙沙作响,迷蒙开海雾。
洛玄明看着她。
“我们惴惴不安。”女孩肤若凝脂。
We felt up and down.Sky colored the sea bright
“天空涂赠海洋以明光。”穷乡僻壤间也有野生的红葵。但她不是红色的,甚至于不是任何一种颜色。
“我们活在太阳,活在海洋。”
we live in sea and sun
花蝴蝶不花,但给了大海所有白玫瑰的种子。
“我们行于灯火,行于夜晚。”we go from night to light
洛玄明眼中的女孩此刻如此耀眼。她的眉、鼻、唇、目都镀了春色。他可以听见彼岸的晚钟。她朗颂歌词时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梦,与他一样,痴情,狂热,心驰神往。
大海在蝴蝶的目光中看到自己。
“when blue had to flee."I am in and out.
“这两句,我好像不太会。”女孩歉意地笑笑。
不用。这两句,不需要会。
晚饭吃到七点,黄昏已倦。洛玄明与孟梓月并肩出了大食堂.
女孩回过头,淡淡笑了声,”今天要谢谢学长的硬币。”
路旁的灯光,照亮女孩脸庞上细嫩的茸毛,她的眼眸在夜下泛着莹亮。
没等洛玄明反应过来,孟梓月冲他招招手算作告别。
硬币。穷人当作兑换的通行物,而这一次,他却作了一场命运的腾空。尽管男孩没有白玫瑰。女孩也不是花蝴蝶。
可他们在同一片海域,樱花香那般浓郁。硬币无论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花纹还是数字。
幸运的依旧幸运,幸福的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