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漾坐在床边吹干了头发，浑身是沐浴露的芬芳。她点开了微信，是李枫渡发来的信息。

    李枫渡是搞音乐的，在原创音乐的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他写了新歌想拿来参加点小比赛，比赛要求是要提交MV。万事俱备只差MV的女主人选，所以最近在想尽办法地找人。

    李枫渡分享了几首自己的歌给凌漾，刚听到旋律，她就有些意外。她以为李枫渡会喜欢怎么燥怎么来的歌，可这几首节奏或舒缓或轻快，伴奏干净清澈，低声的吟唱随意里家带了不易察觉的温柔。

    封锁渡口：全是我写的，好听吧？

    凌漾再点进音乐的介绍页，歌手、作词、作曲果然都是“封锁渡口”。她点进歌手主页想看看他其他的歌，有一首歌的歌名叫《十六》，往下翻还有《十五》《十四》等等，这些歌都是在每年的十二月九号的零点准时发布的。凌漾点进这些以数字命名的歌，曲调轻柔，比其他歌更带着缱绻。她有些好奇，却也没问李枫渡那些数字命名的歌有什么意蕴。

    (^^)：是哪首要拍MV啊？

    封锁渡口：最后一首叫《蝶》的Demo,我还没发，不许外传啊！怎么样，你想来拍吗？我给报酬的。

    凌漾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好。”

    李枫渡分享给她一个名片：这我哥们儿，也是咱们成雅的。他摄影和导演特有天赋，我打算请他负责摄影和导演。你先加他，我把人招齐之后建个工作群。“

    头像是一张街景，动态的行人和建筑相映成趣。网名简洁又浮夸，“除了帅无言可诠”七个大字砸得凌漾哑口无言。她点击了添加，对面应该没在用微信，等了几分钟没通过，凌漾干脆钻进被窝睡觉了。

    军训服是墨绿色，凌漾往身上一套便站在更衣镜前扎头发。她高高束起一个马尾，长发带着点自来卷，额前的碎发更显朝气。她照照镜子，满意地背上书包下了楼。

    凌子杨已经坐在一楼的餐厅里了，他边往嘴里塞面包，边单只手打游戏。

    凌漾看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烦，开了瓶牛奶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快点吃啊。凌子杨别玩你那个破游戏了，人王叔已经在门口等了，再墨迹你自己走去上学！”喻珍开始催促。

    凌子杨眼睛没离开屏幕，嘴里应着：“好好好，知道了妈！”

    两人照例和司机告别下了车，到了二班门口凌子杨朝凌漾挥挥手：“走了。”

    “滚吧。”凌漾没搭理他，迈进教室。

    杨韵看见她便笑开了：“凌漾！”她今天将及肩的头发编了两个小麻花，看着元气又俏皮。凌漾坐到她边上：“早啊！”

    “人好看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啊……”杨韵看着凌漾，认真赞叹。

    凌漾眉眼明丽动人，唇红齿白，笑起来眼下有两汪饱满的卧蚕。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眼睛格外晶亮，使整个人灵动又明媚。五官大气又不失精致，右侧的一颗小虎牙令她笑起来更加甜美鲜活。

    凌漾捏捏杨韵柔软的小脸：“你也好看！”

    杨韵捧起脸傻乐。

    “同学们，我们整队去操场集合吧，教官在那里等我们了。”吴空站在讲台上敲敲桌子。

    九月初的天气热且干燥，好在军训的地方有一块树荫。站了一上午的军姿，总算让大家休息了。

    凌漾和杨韵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干不断地扇风。杨韵蔫蔫地叹气：“好渴……”

    “咳咳！”身后传来刻意的清嗓声，是李枫渡和江含迟。

    李枫渡李枫渡拎着袋冰水和饮料，语气欠欠的：“哎呀，天真热，我怎么听说有人渴了？不用军训的学长给你们送清凉来了。”她递给杨韵袋子，又给了凌漾一瓶冰水。

    凌漾推拒道：“不用啦，谢谢。我正好生理期喝不了冰的。”

    “这个常温。”江含迟抛给她一瓶蜜桃乌龙茶。他与李枫渡勾肩搭背着，语气散漫。

    凌漾怔了一瞬，旋即接过饮料，抬起头看向江含迟，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李枫渡蹲下来与杨韵逗趣，江含迟倚着树干站着。李枫渡突然想起来：“对了凌漾，昨天我把这家伙推给你，你加了没？”

    回想片刻，想来江含迟就是昨天李枫渡说的导演朋友，那个雷人的网名在凌漾脑中闪过。凌漾语塞片刻，看向江含迟：“你……微信名叫‘除了帅无言可诠’啊？”

    江含迟看到她无语的模样勾起唇笑，语气臭屁：“如何呢？除了本人，谁能驾驭？”

    “还真是……朴实无华。”

    江含迟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自我肯定：“我除了帅，没什么能形容了。”

    “神经。”凌漾拧开瓶盖喝了口饮料。

    但其实江含迟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凌漾悄悄打量着他。少年立在树下，阳光穿透树梢映照在他身上。宽肩窄腰的身材把军训服穿得别有一番风味。他仰头喝水，几滴水顺着突起的喉结向下流，笑起来疏朗又风流。桃花眼看得人心颤，无论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我如果是男的，长成这样洗澡都不关门。凌漾心中暗下定论。

    “集合！”哨声一响，一班二班都要集合了。李枫渡低头看看表，一下跳起来：我去，下节化学,我先溜了啊!"

    一回到家,凌漾就仰倒在床上空调已经提前开好。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叹息着说:“太凉快了！”她裹上被子，惬意地打开手机。

    “除了帅无言可诠”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个名字实在令人不忍直视，她动动手把备注改为“江含迟”。

    江含迟：怎么样，蜜桃乌龙好喝吧？

    (^^)：感谢救命之恩，下回请你吃冰淇淋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凌漾的回复挺大方，江含迟拿着手机笑了下，单手回了个“好。”

    空调的风清凉，会想起蜜桃乌龙茶沁着清甜的口味，凌漾心情又好了几分。

    会员制的俱乐部富丽堂皇，李枫渡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包间里的丝绒沙发上。灯光明暗交杂，江含迟坐在他对面玩着手机。李枫渡看向江含迟：”上次那个姑娘呢？又分了？“

    ”不然？“江含迟头也没抬，威士忌反射灯光，水色在他身上潋滟。

    李枫渡看了他许久，神色复杂，轻叹了口气：“何必呢这是？就为了气你爸？逼着自己做自己都讨厌的人，就为了和他对着干，划算吗你。”

    这所俱乐部在北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他们的包间在最顶层，可以哭看整个北京的夜色。江含迟看向落地窗，脚下就是车水马龙，各色灯光汇成川流。他仰头饮下一口酒，看不清神色，他问李枫渡：“你呢?每年为她生日写的歌敢让她知道吗？”

    李枫渡神色凝滞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他笑了两声：“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这个人就是单纯烂而已，没你这种矫情的理由。”

    酒中掺了冰茶，酸而苦的涩意入喉，钢筋水泥的高楼里有困兽。

    “喂？施施啊，今天王叔家里有点事没办法去接你和弟弟了。爸爸妈妈在外面参加晚宴走不开，你和弟弟走回家或者打个车好吧？”喻珍口中的“施施”是凌漾的小名。

    凌漾应了声，和喻珍聊了几句便挂断了。

    一天的军训结束，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去楼上的七班找凌子杨。

    “……罚你站一个小时？”凌漾木着脸问凌子杨。

    凌子杨挠头傻笑：“哎呀姐，我就是站军姿话多了点，教官让我放学留下来多站一个小时。人教官在操场上等我呢。”

    凌漾转头就走：“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吧。”

    “哎！姐！等我一下会死啊！”凌子杨在她身后喊。

    这一天，凌子杨沉痛地体会了人生的苦涩。

    原来，最苦涩的不是拒绝。是无论你在后面怎么喊，那个人都从未回头。

    他正砸沉浸在自己的戏中，楼下教官的哨声传来：“快点！凌子杨！军姿一小时！”

    凌漾当然没有等凌子杨，这么热的天不早点回家吹空调的才是真傻，她独自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校外的街上有许多饮料小吃。成雅管理严格，不允许在校门口摆摊。于是大家都租了店面卖小吃，久而久之，成雅门口的街竟成了有名的小吃街。

    天气闷热，凌漾想了想去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小店买了一杯冰榨橙汁。她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橙汁，走出了店门。刚迈出脚步，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地面上。

    夏日的暴雨总是骤然而至，冲洗着繁茂的树叶，摇曳着更加鲜明的青意。雨越下越大，凌漾只好退回小店的屋檐下躲雨。她本决定自己走回家，家离学校很近，可看来只能打车了。她低头翻着手机的打车页面，却打不到车。成雅中学的位置人流量太大，周围是众多商圈。交通复杂又易堵车，很少有司机愿意在此接单。

    只能碰碰运气看雨会不会小一点了，街对面的便利店里有卖雨伞的，雨小一点便去对面买把伞走回家吧。其实凌漾很喜欢淋雨的，尤其是这样的暴雨。直到初三那年，她淋着雨走，听到同学说淋雨会容易秃……她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站在屋檐下等雨变小。

    “凌漾？”少年从隔壁的小店中走出，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