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地牢位于地底深处，不见天日，唯一的光源是地牢出入口不经意间透进来的冰冷灯光。我立于原地，望着离我远去的那道身影，那一刻，我只觉，光与暗同时将我俩推上背道而驰的不归路。

    天道的声音响在耳畔，唤回我的神识：“什么感觉？后悔吗？”

    我眼神不变，淡声回道：“不悔，我只是感觉有些讽刺。”

    “嗯？”天道发出疑惑不解的声音。

    我说：“祂说换命，是祂自愿的。”

    果真，天道听见后，立即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噗，哈哈哈，自愿？是祂傻还是我傻？谁信啊？混沌，你信吗？啊哈哈哈，不行，让我笑会儿，哈哈……”

    听着天道的笑声，我抿抿唇，才道：“我……不知道。”

    天道的笑声至此，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事到如今，你想反悔？！”

    我沉默不语，天道继续叨叨：“混沌？混沌？你说话啊！局是你布的，人是你选的，想要反天的话是你放的，轮回是你提的，现在，你跟我说不知道？”

    我呼出口气，说：“我不悔……”

    这次，轮到天道打断我的话，“行，你不悔，人现在成神了，你之前也断了因果线，祂也说换命是自愿的，无怨无悔，这么好的一个挡劫傀儡，你做甚不要？再说，就算你不要，你在现今这种局势下，还能阻止吗？”

    我没有对天道刚才丢过来的几句质问做出回应，只是说：“落子无悔的道理，谁都明白，没什么好纠结的，角色已经登台，戏已然开唱，就绝无停下来的可能……算了，走吧，我带你去看戏。”

    这场人间大戏，是我欠你的。

    说罢，没再管不知在哪个空间叨叨念的天道，缓步走向地牢出口。

    地牢的出口后，是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四周没有光亮，只有一圈圈石阶，上头有一束光打落下来，照亮我脚下的石阶后，透进我先前所处的地牢中，整个空间弥漫着死寂与绝望。

    我没用术法，只是抬步，缓慢地一级一级爬着石梯，良久，天道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不直接上去？”

    “我不想。”

    天道那边没有回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会儿才又开口：“你没有节省力量的必要，你跟祂们的力量体系又不一样。”

    “不一样就能乱用？你的法则之力都有力竭之时，我的更会。”（我）

    “嗐，别扯理由了，你在怕些什么，才不想立马上去。”（天道）

    我脚步不停，只回了声：“嗯。”

    “混沌，你真是贪得无厌，你不想自己死，又不想让命运死，你说，这该怎么选呢？”

    我想了下，才反应过来，‘命运’指的是北极星。我无言，天道见此，又继续说：“神作为可以永生、力量强大的存在，代价是必须在天地需要时奉献自身，这个条件是你、我与祂们一起定的，你作为神之首，存在时间最长、力量最强的神，代价是自我献祭，让你的力量回归自然、回归法则，我一点都不惊奇，可是……”

    我接下去说：“可是偏偏我的力量，你分不到，神可以永生，而你，只能依赖于能量的强弱存在，当世界最后一位神陨落后，法则会崩盘，天道也会不复存在。”

    “你原本对此是漠然的，可当现在这个千年内兴起的人类文明，通过神赠的信仰力延长生命，可以存活百年时间时，规则被破坏，你的力量开始急速衰退，你不甘，同意让我这个神破例进入轮回，接受我换命的狂妄提议并给予帮助，甚至有个平凡的灵魂在我的影响下成为伪神、强制永生最后封神，你都视而不见……”

    停下脚步，我慢慢转过身，眼神落在身后人的身上，语气悲怜地说：“天道，醒醒吧，做梦妄想时，莫要把自己在棋局中摘得太干净，让你自己都信了谎言。”

    顿了顿，我才道：“你自以为自己一直悲悯众生，其实，你才是最藐视生命的存在。”

    身后又传出声音，充满了天道的嘲讽：“是吗？”

    下一秒，我只觉手腕一疼，眼前天旋地转，再定睛细瞧，眼前哪还有什么长梯？分明是圣殿的众审场。

    “天道，你莫要太过分！”我努力转开视线，不往众审场上的神身上瞟，试图把注意力放在我身后的天道上。

    天道轻嗤一声，才说：“你不是爱看生灵涂炭吗？我让你看，哦，对了，这是你一手造就的～这次我可不帮你逃避事实。”

    下颚被天道掐着，强迫我把视线投向台中央的祂。

    与北极星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祂的眼中，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