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谎言蒙蔽的世界
“告诉你们个不得了的消息。”“什么?”这件事像阵风一样刮遍了全班,孩子们的脸色被风吹得七凌八乱,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最近,阿文放在兜里的零花线不翼而飞了。接连几次都是,结果王晨铭下午回教室时将小偷逮了个正着,正是川儿。老白听了这件事后也觉得头疼,她也想不到川儿看着多老实一个人,居然会去干偷钱这种勾当,话说阿文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他的零花钱大多是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
“陈梓川,监控也调了,事情都摆在这儿了,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去偷人家钱?”老白一脸严肃,这件事处理起来还真有些棘手,要通达点,直接给陈梓川家长打个电话 ,把家长叫过来谈,不过老白只有川儿爸爸的联系方式,也不知川儿爸爸怎么的,家长会从没来过,学费都是川儿爷爷预交的,但后来川儿爷爷也不知哪去了,或许是离世了?老白不好和川儿聊家长的事,但老白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川儿为什么去偷钱。小小的川儿站在灰黑的角落里,把头埋着,阴暗捂住川儿的神情。阿文也站在办公室里,办公桌上是川儿从阿文书包里偷来的一卷钱,稀稀拉拉的,那是阿文跑了几个早晨的趟儿换来的。阿文的心情很复杂,他时而去瞅川儿,时而望望外面沉闷的天空。阿文的胸口和外面的天一样沉重。如果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偷阿文的钱,阿文会觉得那人没有道德,但如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办公室外挤了一群小伙伴,他们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人们总是对特别的人铺上一层期望的轻沙,但一件超乎预料的事,就会撕破轻纱,情感像玻璃一样更易破碎。川心是小偷,这么没有教养,小时候就干这种事,长大了得了。曾经说好的是朋友,现在连好朋友的钱也偷,真是暴露真面目了。你对她那么好,她却反过来偷你钱,真是农夫与蛇…杂乱的声音冗在阿文心底,他摇着晃着,脚站不稳了,摔在空空的地上,那些心声便像无数只蛆一样往他的身上爬。阿文不停地扯下一只只小蛆,他挣扎着,叫着。阿文相信川儿,她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社会上那些小偷,哪个不是被逮了关进牢里,你写一份检讨书,当着全班同学面念出来。人做事见好就收,没这点惩罚你长不了记性。”说起老师,孩子们最讨厌的还数老白,一个人在学习生涯中总会遇上几个处事遭人嫌的老师,小学遇上的当数最多,初中也有,高中倒少。特别是班主任,他们的思想三观被他们每日治班的行为展现得淋璃尽致。偏袒成绩好的,家里有权有钱的,不然就是男权思想严重,觉得男生学习就是更厉害的…总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而老白最大的特点,丝毫不在意孩子的感受,孩子的脸面和尊严于她如浮云,解决事情优先。
川儿听了后,身子不停地颤,她也害怕,害怕全班针对的目光,再次经历那孤独里的寂寞与绝望感,现在,恐怕连阿文也讨厌自己了吧。川儿也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她感到每个人的脸都是一样的,都写着嫌弃与厌恶,目光像毒一样麻痹了全身。“我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偷人东西的,简直…”老白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剜着儿的心脏。
“老师。”“嗯?”阿文咬咬牙:“我想起来了,那个钱是我借给她的,很抱歉现在才告诉您。”川儿猛地抬起头来,惊诧地盯着阿文。老白迟疑了一下。“陈梓川,我让你说你怎么不说?”“川儿家里出了点状况,她不太好开口。”门外的孩子们也很惊异。这件事就以阿文的谎话解决了,阿文不忍心看着川儿被大家厌恶,针对,或许川儿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川儿的眼睛湿润了,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明明还偷了你的东西啊…川儿问不出口。
“川儿,周末和我一起去卖报吧。”阿文天真地说笑着。
川儿诺诺地答应了:“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九月里,巷子中的桂花开了,那天下过了雨,成积的桂花淹在水洼里,天空的雨给它们赋了滋味,桂花越酿越香,桂花巷子里的花香裹不住了,淌在凉风里,溢了出来,整个城市里流待满地都是。阿文将自行车放在仓库旁,那间仓库是阿文的家。阿文先不急着出发,他钻进仓库里去,川儿不敢进去,在门边站着看阿文,看着他端了一盘牛奶,一只小黑猫闻声蹿到了阿文脚边。川儿细细注视着那只小猫,它是那样小,小得甚至没有阿文手中的盘子大。它欢快叫着,声音细小得像雨露滴落的声音。小猫那么活泼,围着阿文的脚不停地转。阿文笑着,将牛奶放在地上,小猫就靠着盘沿高兴地舔着。
“走吧。”阿父背上自己的帆布包,里面装满了报纸,他让川儿坐在后面的那个座位,骑着自行车,将小曲放在嘴里,欢快地唱着。桂花像金色的云雾浮在小路的上空,开得烂漫泼洒,凉爽的秋风跑来,一粒粒桂花像雨滴一样泻落,滴在车前篮子里的报纸上,落在阿文的肩上,川儿乌黑的头发上,给这小巷里的一切拂上浓浓的桂花香。人们对桂花总有着独道的情感,是思念,是故乡,是成年后的人们回忆起来,童年里金色的梦,夹在书本里的小虫,读书时飞舞在字间金色的蝴蝶,斜晖落在地坛,瓦楞下洒落时间的光。
“川儿,你以前吃过冰粉吧,但我告诉你,这条巷子里有家冰粉好吃得有特色,我最喜欢那里椰奶底芒果的冰粉了,哪天大太阳天一定带你去那里尝尝。”“川儿,你喜欢玩拳皇吗?我经常和邓翼林PK,他每次输了还不服气,屡战屡败,我就让他帮我做家庭作业哈哈!”“川儿,听说最近上了款游戏叫‘王者荣耀’特别火,我上次去马宏照家里玩电脑,他们争着玩那个游戏。”阿文打着兴子,什么都聊,川儿只在后面听着,她像说不出话了一样,自从偷钱那件事后,她就变成了个哑巴。
杂货店的老板娘接过报纸,笑盈盈地看着阿文:“又长高啦。”阿文嘻嘻笑着。修汽车的小伙子一会俯下身子,一会站起来,汽车上的零件震得“哐哐”响,他看见阿文来了,停下手中的活碌,双手在围腰上擦了擦:“阿文来了。”他一眼瞥见自行车旁站着的小女孩,”呦,还带了个小女友回来。“阿文别着嘴:“你在说些什么呢。”他冲川儿望了一眼,川儿害羞地低下了头。
他们还去帮着开花店的婆婆提水浇花松土,“阿文…作为回礼,你摘朵花带走吧。”婆婆乐呵呵的。阿文便回过头去问川儿:“你喜欢什么花?”川儿愣在原地,她摇摇头。阿文只好俯下身子看,满天星们欢快地挤在一起,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挑逗着阳光;玫瑰开得鲜艳,像风雅的模特;蓝色的锈球披着雨露,像撑着小伞站在细雨里的少女…阿文思索了好久,最后选了一朵金色的向日葵。婆婆拿牛皮纸包好,阿文便让川儿抱着:“你拿着,别愁眉苦脸的了,你以后要像向日葵一样快快乐乐地笑着。”
两个人一起帮着邻居陪孩子玩,川儿发现阿文真的很讨小朋友喜欢,“姐姐是骑士。”说着,阿文递给川儿一把扫帚,“姐姐会保护你的。”“那哥哥你,呢?”“哥哥是大恶龙,嗷呜。”阿文做着张牙舞爪的样子去吓小女孩,小女孩就躲在川儿身后,阿文向川儿扑去,川儿吓得挥舞起扫帚,不停打在阿文身上,阿文节节败退,他叫喊着:“喂喂喂别真打啊!”小女孩捧腹大笑着。
夕阳停在天边,像是家人们等着自己的孩子回家。今天的报纸居然卖完了,阿文数了一半的钱,放在川儿手里:“今天的钱我们平分。”阿文骑上自行车,川儿靠在他的身后。“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凉风吹着人们,心舒坦了许多,川儿抱着向日葵,那罪恶感还是层层堆积在她的胸口。“川儿,你需要钱的时候,可以去挣的,以后就不要再去拿别人的了,好吗?”阿文的声音柔和将像西天外的云,“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钱啊?”阿文避开了“偷”这个字眼,川儿呜咽了很久。“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川儿说不出口,她像是要哭了一样。向日葵懒懒地躺在川儿怀里,川儿将侧脸靠在阿文的背上,他好温暖,温暖得像夕阳,像晴雨里温和的光,像向日葵的笑脸,像世界的善良。
“阿文…“川儿的声音低低的,“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你对我好,我还偷你的钱,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嗯,当然。”川儿靠着阿文,闭上眼睛,嘴角浮现出笑意。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朋友。”阿文也笑着,迎着夕阳,脸颊映着金黄的落晖,川儿觉得这世上再厉害的作家,也无法生动叙写他的笑容,再技艺高超的画家,连颜料也无法描绘他真挚的笑。阿文的笑容能治愈川儿的一切。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不易复制与刻画。川儿就将他的笑容藏在记忆的深处,每当伤心难过的时候,就翻出来看。
阿文送川儿回家后,自己也回到家里,给小猫盛好猫粮,把饭煮好,阿婆忙完活回来了,“阿文今天过的怎么样。”“阿文怡然笑着:“特别开心。”阿婆也会心地笑着。阿文在厨房里盛稀饭,咳了几声。“阿文,你怎么还在咳嗽啊?”“啊?我去刘叔叔那儿捡了药的,他说我就是普通感冒而已,最近秋天到了,有感冒也正常嘛。”可是阿文一个月前就咳个不停,有时候还会胸口发闷,喘不上气,阿婆有些担心:“你还是跟我去中心医院看一下。”阿文一向讨厌去医院。他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窗前水瓶里的向日葵在风中摇脑袋,川儿看了它许久,自顾自的笑,她决定好了,她要写信,告诉阿文自己偷钱的原因。川儿的父亲偷赖成性,甚至让川儿去偷别人的钱,还他欠下的债,川儿父亲喝醉了,就拿川儿当撒气桶,又骂又打。川儿从没敢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但现在她想找阿文顾诉,问问阿文自己该怎么办。今天父亲依旧没有回来,不知道现在哪个赌场徜徉着他的身影。第二天川儿回学校,把信忘在家里了,父亲回来后看了这封信气得咬牙切齿。川儿一回到家,就遭到父亲的审问。
“容浩文是谁?!”父亲的眼神格外吓人,川儿就这样滞滞地看着他。“老子问你话,你找他什么事啊?”川儿的身子不停地颤。父亲便拿出那封信,川儿心跳加速,那封信在父亲粗糙的手里被撕了个粉碎,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我供你养你你还去告我!”父亲抓起桌上的衣架,一步步往前走,川儿就这样被逼在角落里,“你看哪家不打人的,我教育你你还恨我!”父亲挥起衣架,川儿无力地拿书包挡着,父亲扯过川儿的书包甩在地上,衣架的铁丝像刀一般直直划在川儿的脸上,留下鲜红的印迹。“我还好心把你养着,当年老子就该把你扔福利院,长白眼儿了你。”
“你还敢不敢,还敢不敢?!”川儿沉默着。“还敢不敢找那个什么容浩文去告我?!”把老子告了你就滚去你的福利院!”川儿依旧沉默,她就像块木头一样栽在地上,上面粗糙的年轮是成年累月的伤口堆积起来的痕迹。那一刻,酒意像鸡血打在川儿父亲的身体里,那上午输钱后的恨意成了他的兴奋剂,他竟觉得衣架打起不过瘾,操起手边的玻璃瓶。川儿惊惶地盯着玻璃瓶,记忆如闪电般在她的脑海里擦亮。那个暴雨里的夜晚,女人的惊叫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川儿蜷在墙角里,瓶子滚在她的脚边,乌黑杂乱的头发掩住她的乌青的痕迹。她麻木了。
她不敢和阿文说话,不敢再和任何人有接触。阿文找她说话,她选择沉默,阿文找她一起玩,她决定躲避。川儿又回到了那个沉默寡言,忧郁的样子。
……
“川儿,你怎么了?”阿文去拍川儿的肩,川儿正拿着杯子去接水,她实在受不了了,猛地转过身去:“你给我滚啊!”“川儿…”川儿愤怒地将水杯砸向阿文。川儿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当她意识清醒时,碎玻璃渣落满一地,溅起的玻璃扎进阿文的腿上的肉里,鲜血直流。川儿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腿不断颤抖着,那个黑夜,那场大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她现在变成了她的父亲,变成了那个施暴者,愤怒,痛苦,无助。她对上了阿文失望的神情,川儿更加难受了。川儿警告他,更像是哀求:“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川儿慌忙跑了,而阿文愣在原地。从此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
夜里的男生宿舍中,阿文不停地咳嗽,邓云飞去看看他,发现阿文难受地捂着胸口,呼吸局促,时不时地呛着,面色很难看。“我去告诉生活老师,让她带你去医务室里拿药。”邓云飞正准备出门,阿文叫住了他:“生活老师知道了。”邓云飞担心地看着阿文捂着背子咳,不咳的时候就大口促地呼吸,就像有人紧紧握住他的颈部。他有时在教室也会剧烈地咳,体育课上少了一个活泼的身影。“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邓云飞眉头紧皱,“放心…不会传染的。”阿文强力挤出一个笑容。“我不是这个意思。”外面的夜风轻轻呼着,像在为这世上的人们奏上一首安眠曲。
“你看这张,这块灰色的区域,癌细胞已经蔓延到整个肺了…”“大夫…是不是搞错了…”电脑前站着的老人早已面色苍白;“这孩子又不抽烟,又不吸毒…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得癌症啊…”她的声音和她的腿一起颤抖起来。站在旁边的女医生补充道:“大娘,这个是遗传,他身体里有癌细胞的种,在某种情况下它就被激活了…”“行了,你们就告诉我,这病怎么治?”主治医生双手抱在胸前:“你要有点心理准备,这个病难治,光说吃药就是几万,还有后面化疗、手术这些加起来,怎么也要个几十万…”
就算治,也不一定治得好。他现在病到晚期了,概率真的不大…”医生话还没说完,阿婆便直直跪在地上,吓得旁边的女医生赶紧去拉她,怎么拉她都不起来。阿婆绝望地哀求着:“求求你们了,钱我给,你们要给好这孩子啊,他能活在这世上本就不容易了,怎么还遭上这种祸。”天空是惨白的,阿婆多么希望得癌症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个可怜的孩子。
阿文在一楼的大厅里玩,他看着大厅花坛里窜出白色的小蝴蝶,在光的映照下越飞越高,它在光下看不明晰,飞到灰暗的地方就像白色的小花,才被人们所看见。生命就是一颗逆行的火种,只有在黑暗中潜行,它才会熠熠生辉。阿文看见阿婆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药,他欢快跑上前去,从阿婆手中夺过来自己提着:“阿婆,我不住院了?”“不住院了。”阿婆轻轻摸着阿文的头,她的声音沙哑了许多,“我们回家。”
有时候,阿文起夜,夜风格外的凉,月光下坐着一位老婆婆。阿文躲在墙边,看她苍凉的神情,像一片枯叶一样落了生机,她坐在一张遗照前,像是在和她死去的老伴对话,像是在哀求什么。阿婆在纸上记账,她去给别人打扫卫生,一年的工钱才够阿文的药费,就算是把这间仓库卖了,什么都卖了,也凑不齐他的手术费。阿婆呜呜地低语着,她求天求地,只求看阿文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月华下的地面像是结满了霜,冰冷了阿婆的心口,这个世界多么寒凉。阿文就这样看着,几个夜晚他都这样看着。有时阿文看自己每天吃的药,那些从未见过的药名,根本不是什么感冒。他也渐渐明白自己活不长了。
阿文时常躺在床上想。对这世界有牵挂的人,死后会变成这天上的星星,给迷途的人指引回家的方向;死去的恋人,会变成一对缠绵的蝴蝶,永远不分开;伟大的人死后会化作春泥,润译万物,换来新生…那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阿文时常想着。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学校?”马宏照问阿文。“因为…我还想和大家多待一会儿。”今天的寝室格外沉默,谁也提不上兴子。阿文却笑着,阿文是大家最好的朋友,他善良淳朴,真诚地对每个人。阿文身体不好,但他依旧努力练球,他的热情感染了每一个人;有什么活,他都帮着干,他的诚心是别人无法拥有的。“还有哪些人知道了?”“好像…就我们寝室吧,还有几个老师,那你们能不告诉其他人吗?别让川儿知道,我怕她会难过…”寝室里还是一片寂静,他们也是第一次面对有人死亡的事,孩子们都怕,昨日天真的笑脸今天就见不到了。每个孩子早上会得到一个包子,寝室里的人都把自己的包子放在阿文的盘子里,他们最喜欢的炸鸡腿,都挑给阿文。
……
世上有幸运,就会有不幸。那天阿文回家后,煮好了饭等着阿婆回来,日光凝固成一缕,缓缓爬上了墙,阿文还不见阿婆回来。他在巷子里着急地晃着,小的时候,阿文在外面玩得很晚不回家,或许那时阿婆的心情就和他现在一样,担心,恐慌。阿文跑到大街上,路灯落下昏黄的光,在车流间荡漾着。这样一个垂垂暮老的人,整天起早贪黑,想着为自己孩子的医疗费多挣点,她拼了命了。阿文心里难受,他担心自己唯一的亲人出事了。
月光寂静着垂落,像他此刻的心一样害怕,无助。路的前方挤着一群人,阿文冲上前去,挤进人群里,看见自己唯一的亲人倒在人群中,阿文感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周围围上的一群人,一群嘴巴各说各的。“哪门了嘛?”“哎,这个大娘去找人家卖眼睛,说是一双眼睛给几十万,结果钱没拿着,眼睛给人家骗去咯。报案也莫得结果,真是造孽啊…”阿文的心跳像要止住一般,他的心口紧紧的,泪水像要被挤出来了,阿文抽泣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能哭。
“阿婆…”阿文的声音颤抖得像秋风一样,吹进阿婆的身体里,挟来钻透骨节的冰凉。在众人的目光下,阿文吃力地背起阿婆,艰难地迈出每一步:“阿婆,我们回家吧…”“回家。”阿婆眼角红红的,她的双眼再也睁不开了。
夜里的小巷很安静,阿文背着阿婆,踩着细碎的月光,徐步走着,阿文忽着发现,阿婆的身子是那样轻的,轻得像片落叶,她的轻松枯干了,只剩下了苦。回到家里,阿文喂阿婆吃完饭,阿婆的动作很茫然,她发现自己失明后什么都做不了了。阿文心里在挣扎,他抱着自己的婆婆:
“阿婆,以后我不在了,你好好地活着,好吗?”阿文不希望有人再为他受苦了。夜里的月光落在桌前灰白的遗照上,它漫到阿文的脚边,风吹落树叶飘零的声音。风儿问阿文,你恨这个世界吗?在旁人看来,这个世界真像个捉弄人取乐的无聊者,一个小男孩艰难地活了下来,他又将死亡送到他的身前,以他的痛苦与绝望为乐。阿文却摇摇头,不恨,我活在这个世上值得,至少,我遇到了对我好的阿婆,一只无家的小猫,还有川儿。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活着本就是一种期盼,是机遇,是在等待未来美好的出现。活着的值得与不值得并不在于长短,在于它本身的价值——生命本就可贵。
我还是去学校吧,至少和大家在一起,我是快乐的。
风变得安静了,它不再询问什么。
第二天阿文回学校了,四周的一切仿佛重归于日常,卖花的婆婆依旧卖花,修车的小伙依旧干着,或许他们之后会发现,自己的生活中少了一个人,但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阿婆怅惘地坐在地上,一只小黑猫从角落里钻出来,屋内跑着叫着,到处寻找它的小主人。小猫跑到阿婆身边,温和地蹭着阿婆的脚。阿婆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摸索着倒了一点昨天的稀饭在盘子里。阿婆将它放在地上,小猫就低头吃着,阿婆抚摸着小猫的背,“吃吧,吃完这个,以后就没有了…”
……
阿文从川儿桌盒里拿出她的糖果笔袋,想给川儿一个惊喜。他拿着笔袋大摇大摆地在川儿面前晃着,谁知川儿不再去追赶他了。
“容浩文,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找我了!”川儿怒形于色,冲阿文吼道。
阿文顿了一下,他有些难过:“川儿,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忽然,他的声气在那一刻止住,阿文喘不过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川儿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同学们把老师叫过来,老师用手靠近阿文的鼻子,发现他的呼吸轻到没有,老师惊恐地打电话,一个力气大的同学背着他冲下了楼。
“容浩文怎么了?听说他呼吸都快没有了。”
“马宏照给我说,容浩文得了癌症。”“啊?癌症,我平生等一次见到身边有人得癌症的,那个是不是得了就会死啊…”孩子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冲击看川儿的大脑,川儿感觉地在摇晃,她疯了一般冲下了楼。川儿冲到大门边,看着人们把阿文抬上救护车,车上亮着的光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小,最后不见。川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她也时常听见阿文咳嗽,可她想不到会是这种病。雨滴泄落,川儿失声大哭起来。
川儿问了老师阿文所在的医院,在周末,川儿拿了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她向医生们间问到了阿文的病房和床号。川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着洁白的帘子随风扬着,轻风扶着小男孩的头发,将他的思绪带去了天空。
“阿文…”川儿紧紧抱着那本书,看着小男孩转过头来,欣喜地冲川儿笑着,他的笑容那么温柔,又那么不真切,仿佛川儿从没对着阿文发脾气,阿文不记这些。有时候川儿觉得上帝真是自私,他容不得这世上有善良、美好的事物存在。两人就像从前一样,什么都聊,川儿将自己的书递阿文,那本书的名字叫“追风筝的人”,书的内容讲了阿米尔和哈桑的友谊,有时川儿觉得阿文就是哈桑,而阿米尔曾经做出的那些对不起哈桑的事,哈桑从不惦记,两人由生到死都是朋友。两人在一起折纸,下棋,编故事,说各种笑话逗对方笑。阿文忘记了自己是个濒死的人,也忘了自己曾经是个施暴者。时间过得很快,残阳落在两人的笑脸上。川儿看着窗外渐慢的光。
“你这几周都在医院吗?”川儿看着阿文手背上的针管。
“嗯,大夫说我现在必须待在医院。”“那…很难受吧…”川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眼前自己最好的朋友即将面临死亡,她想说的一切却说不出口了。川儿轻轻握住阿文扎上针管的手:“那等你好起来了出院之后,我们还一起去桂花巷玩。”好起来是个渺茫的希望,“你要好起来啊。”不善言辞的小女孩落下几朵泪花,夕阳昏黄的光很温暖,阿文摸着川儿的头,温柔地笑着:“好啊。”
后来川儿只要有空,她就带上各种好玩的小玩意去医院里找阿文,两人还像从前一样快乐地玩着。直到有一天,川儿来到病房,看见病床上空空荡荡的,她跑去问护士。“容浩文,今天住院登记里没有这个人啊。”川儿心跳加速,她又跑去前台,“不知道,反正他没在我们医院住了。”“和你一起玩的那个小男孩吗?对哦,我都有几天没看到他了。”川儿慌乱地跑到桂花巷,“容浩文?我们医院没这个病人,可能走了吧。”川儿跑到阿文的家,仓库的门紧锁着。“我帮你看了住院登记,小朋友,很抱歉没找到你说的这个人。”路两旁的桂花树花儿落光了,只剩了点稀稀疏疏的叶子,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风吹刺骨,吹进川儿的眼睛里酸酸的,她手里抱着阿文送她的那朵向日葵,向日葵开得很好。川儿迷茫地望着寂静的小巷,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你说那个得了肺癌的小男孩,我对他有点印象,有一次我给他换药的时候,看到他不停地咳嗽,被子上全是他咳出来的血,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可怜。”
他,死了吗?
死亡是什么?川儿从未切身感受过,但她现在至少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阿文了,听不到有人叫自己“川儿”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永远的消失了,川儿便低声呜咽起来。人一但经历过“失去”,就会开始缅怀过去所拥有,他们还能一起的时光,川儿痛骂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上帝是无情的,川儿活着,唯一对她好的人,也被剥夺了。
天开始下雨,川儿眼里的光消散了。
川儿的父亲将川儿当撒气桶,川儿感觉自己的意识是迷茫的,像一场梦,眼前的一切是昏花的,只有自己的哭声,父亲残乎不清的咒骂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连绵不断的雨声,像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使人烦躁,轰鸣不断的雷电使人惊恐,肠子绞断的感受使人痛苦,苍茫的雪夜使人寒凉。川儿艰难地将药塞进嘴里,想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暂时避一下风雨,却发现药已经对她无效了。长年累月地吃抗抑郁的药,就像抗生素用多了失去了药用。现实的痛苦触手可及。
窗外的雨丝在夜里发亮,网在窗玻璃上,玻璃碎了,一针针扎在自己的肌肤,痛得麻木了,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与外界隔离,什么也听不到,连自己的心跳声也没有了。得了感冒的人,会胸口发闷,头痛欲裂,待了癫痫的人,会肢体抽搐,浑身发抖,得了心血管病的人,会心脏骤停骤起,人在生死之间摇晃。而得了抑郁症的人,结合了所有痛苦的症状,顷刻之间一起发作。我的病什么时候好?我的病好不了了。
雨一直下个不停。
那我求上帝,我求世界,让我喘息一下,结束所有的痛。世界是安静的,结束与不结束的选择权在自己手中。川儿在爷爷的柜子里到处翻着,翻出一瓶安眠药,瓶里的药粒碰撞到“啦啷”响。她打开瓶盖,将所有的药都吃了下去。
那一刻,川儿感觉自己仿佛跌落海里,疼痛逐渐消失了,时间倒流了。她没有来到这座学校,没有认识这个叫“容浩文”的人,她没有去医院,没有得抑郁症。川儿退回了最初,那暴雨倾倒的黑夜,闪电在夜空刹亮。“我求求你了你别再去了,你看看这个家!房子也卖了,钱也赌光了…”
川儿母亲哭痕满面,她无力地垂打胸口:“我苦一辈子了你就放…”川儿母亲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玻璃瓶狠狠砸向她的脸颊,砸上她的颧骨,玻璃碎满一地。“你以为我过得好啊…钱我拼死拼活地挣,你吃我的穿我的花我的钱,你还得寸进尺了!”最后,川儿母亲呜咽着:“我们离婚吧,房子钱都是我的,孩子不要了。”川儿蜷缩在角落里。
那是暴雨,闪电撕碎了整个家。
时间又缓缓地退了回来,像海浪一样,留下孤独的回响。“这么小的孩子得抑郁症我还是第一次见。”大人异样的目光。“我爸说抑郁症就是神经病,神经病就该关进疯人院!”孩子们异样的目光。“老师…我的心脏不舒服。”川儿无力地说道,老师带她去了医务室,没检查出丝毫异样。可川儿按着胸口,那痛感依旧存在。抑郁症就是这样,它集合了世上所有的痛苦,产生的心理影响比□□更为致命。“你没病装病啊?”
那是阵雨,无数的杂音此起彼伏,将小女孩一步步推向深渊。
“马宏照给我说,容浩文得了癌症。”“那个是不是得了就会死啊…”小女孩觉得这世上唯一温暖的人,也被世界剥夺了。
那是小雨,一滴一滴溅起死亡的回音,悄无声息。
泪水流淌在地面,冰冷的地板那般现实,川儿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这个世界,听到的还是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她吃力地坐了起来,感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川儿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想再吃下几颗药,发现药瓶空了。川儿瞥见生产日期,已经过期几年了,早就没有效用了。
她想死,她现在的大脑只用来想各种死法,这个无助的,浑身伤痛的小女孩再也受不了了。川儿扶着墙,一步步踌躇着,踩在碎玻璃上,拖出一道鲜红的血迹。川儿赤着双脚走到大街上,白雾茫茫,街上空荡得一个人也没有。川儿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马路中央,迎着白雾里闪出的光,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第六章
活下去
我依旧没死成。窗台上奏着雨花的歌,在白雾中绽放。求求你,放过我吧。川儿在心底默默哀求着,疼痛贯穿了全身,她的腿骨折了,腿上的皮肉被缝了十几针。现在川儿正躺在病床上,周围走动的人们挟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来了又去,这是现实。命运将她折磨了又折磨,川儿无力地哭着。她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住院花了这么多医疗费,父亲又会借此机会打她。川儿不敢再回家,她能去哪?她哪儿也去不了。
川儿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病房,医院的旁边是一条平静的江,川儿站在桥边的栏杆上,四周像死一般宁静。雨点在水面上跳跃,孤独的小女孩站在栏杆上,顷刻之间,她消失了。
我叫陈梓川。我爸爸姓陈,我家门前有两排梓树,我爸妈都是四川人,所以叫我陈梓川。我的童年是黑色的,我的童年有下不完的雨,雨打在身上像被玻璃扎一般疼,雨的颜色是黑的,我的童年也曾有过光,但这份光消失了。
这些声音随着水流贯入川儿的脑海,腿上的伤口慢慢裂开,鲜红的长带在水中荡漾开来,雨声,流水声渐渐淡去。有时候,她想变成一只飞鸟,展翅飞翔,飞离痛苦,飞去远方;她想变成一条鱼,在海水里游荡,将痛苦都没去。可她是一个人,她飞不了,逃不掉,她活在人间,就是苦痛。
眼前一片黑暗,这时隐隐约约的,透出一丝光亮,越来越刺目,光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将额头贴近小女孩的额头,活下去吧。曾经他告诉过小女孩,自己是这天上的天使,小女孩有难,他就来帮助小女孩了。那一刻,小男孩真的像是张开了雪白的翅膀,黑暗被发光的羽毛点亮,冰冷的江水变得柔和了,温暖了。
小天使帮助了小女孩,他就该走了。
川儿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寂静的房间,自己像做了一个梦,但又不像梦。一个护士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水壶和铲子,来到窗边的花前。“小朋友,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她说得很平淡,没有丝毫异样。川儿侧着脸,不想理她。护士也没有追问,她给花浇上水,拿了铲子给它松土。
“我曾遇到过一个小男孩,他也想过自杀,那时候我编了我儿子的故事,讲给他听,我给那个孩子买了一个画本,我让他把自己见到美好的事物画在上面,当他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我很庆幸,我的故事救了一个孩子的生命,他很努力地活着,爱着这个世界,虽然他还是死了,他告诉我,他活得值得。”川儿将脸贴在雪白的枕头上,眼神缥缈在窗外苍茫的世界。“他得了很难治的病,他在死之前,将自己的器官都捐献了。”川儿的喉咙跳动了一下。“是他救的我吗?”
“嗯。他还让我把这个画本送给你。”护士像那一天一样将这个画本递给川儿,川儿捧着这个熟悉的画本,双手颤抖着,泪水一滴滴打落在封面上。“他在哪…”护士的神色很感伤,川儿的眼泪像窗外的雨一样不停地落。阿文死了,那个深爱着这个世界的小男孩死了,两人最终没能见上一面。幸运的人不断地想去死,而不幸的人却在努力地活着。
“人这一辈子活着,都有过一个想死的时刻,在寻死的过程,思考的过程,无论人们想死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最终都会站在问题的终点,死去值不值得。”当人们看着雨天的不断,也抬头看看晴天的阳光。“活着就是一种期盼,期盼晴天,期盼光。”雨终会停,阳光洒落在窗前,洁白的茶靡花上,川儿的被子上,她手中的画本上。阿文将眼睛还后阿婆,祈祷她好好地活着,将肝肮捐给另一个肝癌患者,让他重获新生。将活着的热情,对这个世界的爱捐给了川儿,让她帮自己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让这个不幸的小男孩坚持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川儿翻开画本,第一页画着一个老婆婆,那是他的阿婆,第二页画着桂花巷,他画了自己的好朋友,同学们。川儿抽泣着,最后一页画着川儿。
尾声
晴雨
我十二岁那年,邻居将我的父亲告上法庭,此后我被亲戚收养,再后来,我背井离乡,仿佛与这座城市断了联系。
十年的光阴,将旧时的故事磨平,无论曾经什么动人的记忆,在现在看来,也只是一缕浮萍。我透过车窗,看这片宁静的小城市,她似乎没有受岁月的冲洗,依旧安静地,祥和地,伫立在原地。风貌不改,神情不移,而我却觉得陌生了。就好比久年归乡的游子,故乡的月亮熟悉又陌生,洒下的月华苍白无力,因为有东西少了。
我向司机问起南山小学,司机思索了很久才告诉我,那个学校已经被卖了。我沉默了,许久,我请司机带我去那座学校的旧址。现在山上修起了一座新小学,树影下晃动的校园,与我记忆里的全然不同了。我向保安说了进校的来意,保安同意了。
岁月是飞快的,童年与那无忧无虑的日子被抛在脑后,纯真与童趣也褪去了,就像这校园曾经有一墙爬山虎,它发黄了,枯干了,落在地里,成了尘埃,成了过去,成了人们曾经身处快乐不知意,童年已逝,才发现过去的宝贵,那份伤意。成人的世界是庄严的写实画,拘谨,刻意。而孩子们的世界是幻彩的抽象画,自由,洒脱,色彩,不受拘束,而又不真实,梦里轻盈的歌声,孩子们像风一样的笑声,还有那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都永远封藏在了记忆里。而未来,又有新的契机。
我顺着新修的教学楼的楼梯,一直往上走,来到顶楼,顶楼的门虚掩着,门后是天台,迎上城市上空的第一来光。这时,天空挤落几颗雨水,落在我的脸上,我抬眼望向天空,晶莹的雨滴在光影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这是晴雨,雨束轻盈得似光海里穿梭的游鱼。人在一生中很难见到几次晴雨,正如同生命中我们所期盼的一样。活着的世界本是空空荡荡,我们所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成了我们活着的信念,雨里的光。缅怀过去,珍惜当下,憧憬未来,活着就是一种期盼,希望成了一种姿态。
曾经,也有过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这里呼唤晴雨。那时我并不懂人情世故,而到现在我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为什么要又呼唤晴雨,又呼唤雨天啊?
因为,只有晴天和雨天同时出现的时候,才会有晴雨啊。
外篇?写法鉴赏
我很喜欢《小说月报》的一点,是它会给一篇小说赋上评论,给读者多维的思考角度。文学评论不仅能拓宽思想范畴,还能让我从中领悟作者独道的行文思路,创作手法,看完小说再看它的评论,我常常受益匪浅。真正写好一部小说,不仅要写法猎奇,还要主旨立意高,因此我的写作路道阻且长。为了发掘更好的思维方向,我也曾买过小说创作的铺导书,看过相关视频,他们大多讲的是创作边上的浮萍,没有深入一个更高层次的领域。最后我发现,最好的方式还是读一篇好小说的文学评论。后来我将此方法运用在《流光时代》中,给自己的作品写文学评论,以便以后回看自己的作品,能发现其中的优点与不足。现在写《晴雨》的评论,我想分享给各位读者,分享我的创作思路与写法。
成长,童年生命,是这部作品的主旋律。
在《晴雨》里,成长是两个人间的相互鼓励与支持。阿文生来身体素质差,被同龄男生嘲笑,他也曾自卑过,后来在一个陌生人的鼓励下重振信心,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阿文开始努力踢球。第三章所讲到的那一场足球赛,川儿鼓励被落选的阿文加入足球队,最终为班级赢待了胜利。其实每个人都是平庸的,并非一有目标就有强大的毅力坚持下去,阿文也为劳累折服过,要放弃,但他看见了川儿,或许是年少的冲动与川儿在他心中的信念,阿文坚持了。我并没有在先开始透露出阿文坚持下来的真正原因,而是放在章节的最后,阿文在接球那一刻的心理描写中。同样的,川儿的梦想是当作家,阿文的支持是她心中所种下的第一颗种子。
桂花金黄的香,向日葵的笑脸,孩子们的笑声,流露生活的顺口溜…这一点一滴的意象汇成了童年的诗。这部作品中有大量环境描写,在叙述故事的同时,也刻画了童年梦里的诗意与纯真,一座小城市的闲散与宁静。
文章用了众多笔墨讲述“生命”,即为“活着”。这也是本书的核心立意。小说的标题是“晴雨”,既是指阿文和川儿两种不同风格的人群,也指那些生命中美好而又稀少的事物。开篇的第一段描写新生,引发我的思考,“我为什么坚持着活下去?”故事的小主角阿文是个肺癌患者,他努力地活着,川儿是个抑郁症患者,一直想要自杀。两个人就像天生匹配的两块拼图,拼在一起,弥补了彼此的伤。小说里有一个角色最不起眼,而又发挥着最大作用,就是那个无名的护士。她在第四章中出现过,那时的阿文想要自杀,护士便编造了一个故事,言语里藏着更深层的含义。“我儿子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他也是自杀死的,我甚至没能见到他一眼,那天过生日,我还给他买了画本和蜡笔当礼物,他都没来得及看到。”那是一个母亲表达对死去儿子的悲痛与惋惜,提醒着那些想死的绝望者应想想身边所牵挂的人。“我儿子喜欢画画,他画得可好了,要是他还在,这画本里的图案顶漂亮的。”这句话是护士想告诉阿文,活着还可以创造很多美好的事物,有时的结束是一种可惜。后来,护士去给阿文买了一个画本,“以后你遇到的美好的事物,就画在这个本子上,当你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打开看看。”而护士第二次出场是在文章的最后,最后一段揭露了阿文在画本所画的美好的事物,那些也不过是生活中很平常的事物,却成了落在他生命中的一束光,阿文满怀期盼的活,遇见了他爱的一切,一个和他一样的小女孩,这也应证了文末那一句“活着的世界本是空空荡荡,我们所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成了我们活着的信念,雨里的光。”川儿最后也才明白,自己是阿文活下去的信念。最后“我”才领悟的那句“只有晴天和雨天同时出现的时候,才会有晴雨”,生命是机遇,活着在于遇见,“活着就是一种期盼,希望成了一种姿态。”
虽说我是这部作品的作者,但在重读小说后,我也成了一个读者。这就是我对这本小说的一些见解,或许各位有更多想法是我没有想到的,毕竟我在理解文章这一块很薄弱,很多时候别人问我文章那传神的地方是怎么写的,我自己也说不明白,很多东西是靠感觉才写得出来的。就好比把我的文章做成阅读题给我做,我照样不会做。所以,以上评论仅供参考。
后记
每次写后记都要写一下我花了多长时间写完,这部作品一共只有三万多字,我放在网上听书只听了一个小时就听完了,但写书的时间长达一周,别人暑假或许会拿一周出去旅游,我哪都没去,为一个环境描写就把脑袋抓破了。比起曾经的《流光时代》三代,这个可以说是龟速了。我思考了一下,原因之一是我这次写的是手稿,写两三个小时就麻了,还有另一点,就是我比起速度,更重视文章的质量了吧。写一部文笔好的作品,很烧脑细胞,写一会就没有文思了,我就去看别的文笔好的作品,或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来回走(私人写作习惯,别笑)。
《晴雨》一代还是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写的,那个时候说想把这部作品送给大家作为毕业季礼物,但因为是手稿,后来大家都是一人看了一眼。这次毕业季送《晴雨》二代,与一代相比,三年的成长让二代有了更高的立意,更好的文风。我本想投稿杂志社的,刊登以后我再用得到的稿费把杂志买下来一人一本,但我这次中考没考到家人想要的成绩,他们觉得是我写小说的问题,不准我搞与写作有关的事情。以至于这次我是写的手稿,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很不好意思,这是我去找私人印的书,看起来有点寒酸。但也算我的一份心意,至少说我送了一本外人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小说,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是因为这个爱好影响了自己的成绩。小学是每天都写小说,上初中以后我为了不影响主业,小说从来都是寒暑假写,而且寒暑假也只拿出一周的时间写。但尽管如此,我一共有五个系列的小说,而且有两部是超长篇接近百万字的小说,复杂繁琐的小说剧情,加起来有一百多个角色设定,现实中收集的各色的小说素材,他们的言行举止,而且我的三部主作经常更新换代,连曾经不用的废稿我也全部记在脑子里的。说夸张点,这些相当于三年语文背诵的内容。所以,我决定上高中的这三年(或者四年)内不再碰任何有关写作的事情。
《晴雨》算得上是我所有作品中最好写的一部,简单的剧情架构,普通的主旨立意,剧情还有点老套,可能还踩到了很多雷点。既然这次暑假没有机会投稿,在三年后我会努力优化,改良,到那时再投稿。三年前的《晴雨》与现在的《晴雨》相比,有了不少的进步,那么三年后的《晴雨》,同样不会让各位失望。
最后,祝各位毕业快乐。
《流光时代》第四代修改策划
第三代缺点
故事背景与现实社会不同步,书中部分教育政策有误。
整本书的主角只有饭团先生一个人,他是整个故事体系的核心,但主角饭团先生形象特征不够突出,三代的饭团先生过于恋爱脑,他文学的天赋与净化思想的能力没在剧情中展现出来,导致很多读者看完三代以后误以为冬年是主角。
冬年单线剧情踩到许多雷点,许多行为与现实不符。
职校剧情讲得太仓促,没能鲜明突出职校教育的病因。
作品奇幻风格严重,与魔幻现实主义偏离过远,没能达到体现畸形的教育对人的摧残的社会现象。
第四代修改
增加饭团先生单线剧情,及其文学导师徐城的故事。使饭团先生的特点更加突出,形象更加立体。
四代将参考中国现代教育发展史,我会去实地寻找更多小说素材,以保障作品实际性。
修改陆冬年人生轨迹。
使用大量笔墨描写职校各色的人物,突出徐立轩、林毅、王遥玉等人的人物形象。
修改王遥玉人生轨迹。
增加新角色谢温。
重新架构作品世界观,采用魔幻主义表现方式。
《流光时代》预告
徐城一生致力于对文学的钻研,他发现这个世界是由文字堆砌而成的,一切人们思想幻化出来的事物被文字赋予了生命。“文字即永恒”,他坚信人即使躯体已死,文字能化作他们的思想魂灵,永留人间,实现不死。可惜的是徐城最终没能做到,而他的徒弟饭团先生却做到了。
“资源总是有限的,生命因此而斗争,强者得到资源,弱者自甘堕落,这就是自然规律。教育也是如此,优质的教育资源总是有限的,就正如同有人站在黎明中,就总有人只能留在黑夜里。如果你是局外之人,你会怎么做?”
饭团先生若有所思:“那我会选择作一点星光,给黑夜里的人带去通往路的方向。”
饭团先生只是诗中的文字,而他在这个用文字堆砌的世界里有了生命。他用自己的能力尝试着救黑夜里的每一个人。受逼迫而濒临崩溃的陆冬年,被社会放弃淘汰的杨奉原,双手将自己推向深渊的谢温,受不平等待遇迫害的徐立轩,受不良社会风气影响的林毅,在重男轻女家庭中受折磨的遥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