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丹是我们的开心果,她说话向来就是想说就说,她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她也从来不会去想,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会不会有人嘲笑她,简单来说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这也是我母亲讨厌她的原因之一。
梁丹五岁那年,她母亲怀孕了。那时国家正在大力提倡计划生育,讲求优生优育、晚生晚育。我记得有相关的规定,若是第一胎是男孩,就不可以生二胎。如果第一胎是女孩,那么女孩必须在年满十三周岁以后才可以孕育第二胎。我记得村里有一家为了能要一个儿子,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交了一次又一次的罚款,终于在第四次怀孕后生下了一个儿子。虽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但至少他家宁愿交罚款也没把女儿送出去给别人,就这一点来说,要比有些家庭好太多了。
村里人就是这样的,尤其是受到老一辈思想的影响,总觉得女娃子早晚要嫁人,并不能帮助家里多干点活。但男娃子不一样,男娃子长大了有力气,家里那十几亩地是有指望的,他们会继承家里的农田,他们会娶妻生子,会带着儿媳妇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梁丹的父母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梁丹六岁的时候,她的弟弟出生了。而梁杰的弟弟比梁丹的弟弟晚出生了两年。
家家户户似乎都在攀比着,看谁能在一点生出个儿子来,这似乎成为了她们生活的重心。街坊邻居也总是在茶余饭后谈论起谁家第一胎就是个男娃,谁家刚生了个男娃,谁家好几胎了一直是女娃。我家是比较奇特的一家,因为在所有小媳妇都在努力生男娃的时候,只有我家还是只有我这一个女孩。我是我家第一个小孩子,因为我妈排行老大,结婚也早,生我也生的早,所以我算是家里所有人的心头肉吧。街坊邻居每次来我家总会问我妈:什么时候再要个小子呀,姑娘毕竟靠不住。我妈每次都会说,我家姑娘可比男孩子强。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或许她只是在PUA我,让我从心底里感激她,从而能一直被她掌控在手里。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因为在我十五岁时,家里最困难的那一年,我的母亲怀孕了。他们找了一会个能看B超的小诊所,查出来是个男孩子,然后他们决定生下来。而原因也十分的可笑,竟然是因为我母亲去看半仙,半仙说我父亲之所以戒不了赌,就是因为背上背着一个赌鬼,你这儿子只要出生,就能去除他身上的赌鬼,以后你家就能有好日子了。瞧瞧,多可笑的言论,可村里人深信不疑。母亲问父亲:你想好了吗?如果养不起咱就不要了。父亲回答道:有了就生么,有啥养不起的?就这样,我也有了个弟弟。
可是日子并没有好转。相反,自我弟弟过了百天宴之后,我父亲就不见踪迹了。他带着百天宴收来的红包,卖掉了结婚时给我母亲的金首饰,依然去赌了。我家一直没有房子,都是租房子,每天半夜总会有要账的来家里要钱。母亲没有工作,床上躺着四个月大的孩子,没有钱来还债,只能一宿一宿的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那年我高中,平时一直是住校,直到寒假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家里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十一点半左右,要账的又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喝了酒的男人。他们催促着要钱,丝毫不在乎家里两个女的已经躺下要睡觉了。那男的嘴里骂的不干不净的,我便和他吵了起来:谁欠你钱你找谁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看我们这三个人哪个像是个有钱的?他说:你老子欠的钱你们就得还,他最近手气不错,我就不信他没给你们钱?我回他:你找不见人,就只知道欺负女人和孩子,一点德行都没有。他酒劲似乎上来了,对着我母亲说到:你看看你,嫁了个什么玩意,还又生了一个小的,就这家庭还要养孩子呢?我听完之后,转头就伸手够被子边的毛衣,因为我记得,门口的窗台边上有一把蝴蝶刀。同行的女的似乎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了,急急忙忙的拉着那男的就走,嘴里安抚着我和母亲:他喝多了,你别计较。你看确实也是要过年了,也是想要回点钱,我们也能过个好年。我们马上走,你们赶紧睡吧,也不早了。说完就带着那男人走了。母亲把他们送出大门,回来后坐在床上一直在哭。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我心里一直在想,若是没有生这个孩子,或许现在会好一点吧。所以你看,封建迷信真的要不得。可母亲每次总是把她为什么生二胎的原因推在我身上,总说是我长大了,早晚有一天会不在她身边,所以再要个孩子能陪着她。听听,大人总会把他们的过错推在孩子们身上,就如同我小时候她总说的那句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