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前台把车钥匙送到钟子山房里,还扛了个大大的果篮。
钟子山接过果篮,挥挥手让前台走人。他突然站住脚,想起了什么似的,扭身喊住前台:“喂!我问你啊!你们昨晚为什么会说我救的人是女鬼?”
前台大概想起昨晚的事儿,面露惧色,摇手否认:“没有……没有……”
“我都看到了!大堂里一群服务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别墨迹!”
前台往前迈了一小步,收声说到:“钟先生,不是我吓唬你,那个女的真的挺像水鬼的!”
“怎么说?”
“你是游客你不知道,我们这啊,打从很久就传过一个故事,泸沽湖啊,不干净!”
钟子山无语,这华夏大地内陆湖千千万,传闻“不干净”的湖,怕是自己变成个翻个儿的王八,举着四个爪子,都数不过来。
“说是好多年前,有人在雷雨天湖边看见过一群古代人,爬着往东边的山里去了。队伍老长老长,看不到头!第二天就有人在湖边救了一个女的。那时候我们这里还不是镇子,还就是个小县村,也没多少家庭,那个女的就留在这里生活。然后村子里就开始丢鸡,然后是丢孩子!村长带头抓人,结果就抓到那个女的,晚上一人,一身血衣游荡在街上!那血,淌一地,说把男人都吓晕了几个!后来村里就给她烧了!说是,烧的时候,那女的还喊着,以后自己还会从湖里爬出来,杀了村子里所有的人……”
……钟子山无语,这也就是个村里的志怪传闻,不至于让昨晚的服务员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吧。
“就这些?”
前台故作神秘的说:“不可止!听说啊,当年救上来的女人,也是一身白衣服,躺在湖边,也是没了心跳,但是人还活着!”
“没了心跳人还活着?”钟子山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啥时候、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
“对啊!昨天救护员就嘀咕一句,说人怎么没了心跳还有呼吸,还被门童听到了!这不就传开了?……”
没了心跳?!
钟子山忙抓着前台的果篮,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镇上的医院,说是医院,其实也就是小镇的一个卫生所,从酒店开车也没多久就到了。
钟子山将车停好,抱着果篮大步流星地走向卫生所大门。
卫生所里面也不是很大,钟子山一下子就在护士站问道了昨天半夜送来急救的女人所在的房间。
其实,陈莹莹从昨晚送来急救,就开始是护士们八卦的焦点了。
一群小护士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这人来看那个女鬼吗?胆子可真大啊!”
“别瞎说!护士长说了,那个病人不是女鬼!”
“不是女鬼?那她怎么都没心跳了还能说话呢!我告诉你啊,可把葛大夫吓坏了!今天早上给她去听心跳,心脏都没声了!摸脉搏也没有!就跟死人一样!”
“不会吧!没有脉搏那人早死了把!就是脉弱吧!”
“反正跟着一起去的小宁,对,就是那个新来的小护士!小宁说啊,那女的身上凉凉的!昨晚给她换病号服,要不是看着她胸脯还动着,以为她死透了呢!”
“就是说啊就是说啊!吓不吓人?隔壁村里都据说吓死一个老太太了!肯定是给她吓死的!”
村子不大,镇子也不大,有点风吹草动,不出一天,大家就都知道了昨天的鬼事儿了。
这些钟子山可没听到,他担心那个女人,加快脚步抱着果篮往里走。
到了房间门口,他贴着门玻璃往里瞟。
被救的陈莹莹已经醒了,正背靠着床头,侧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钟子山松了一口气,这人不还活着吗?
他轻轻地敲敲门,陈莹莹扭过头看向门外,眼神直视他。
钟子山终于看清陈莹莹灵动的正脸,不禁感叹道这也太漂亮了,大大的黑眼睛水汪汪的,眼波如水,白皙的皮肤被黑发映衬着更加透亮,但是似乎气色差了点。
别说,是有点妖异的美。
陈莹莹看着眼前的男人,个子挺高,身材也不错,就是眼神怎么有种和哈士奇一样清澈的愚蠢?她目光流转,看到钟子山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酒店牌果篮,略带虚弱的问:“您是……?”
钟子山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带点“羞涩”的说:“我是昨天救你的人……”他将果篮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继续解释:“你昏过去了可能不太有印象……”
陈莹莹点点头:“那谢谢您了……”
钟子山坐在她边上的空着的床上,自来熟的开始搭讪:“我叫钟子山,请问美女芳名?”
陈莹莹这两天对所有男人平等性的生理性厌恶,哪怕是救命恩人。她没有回答钟子山的询问。
钟子山感到有点尴尬,话锋一转,开始问别的:“你昨天咋掉湖里了?”
陈莹莹还是不想搭话,她沉默。
钟子山感到尴尬的想拽头发。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钟子山又问:“你是一个人来旅游吗?”
“嗯……”
继续一阵安静。
现在两人内心活动是:都不想讲话了,闭嘴!
一个是嫌对方烦,问东问西;一个是嫌自己烦,聊天杀手。
钟子山尴尬地起身,走到桌子边,拿起一个纸杯开始倒水。然后,他自己一饮而尽。
陈莹莹看着他喝水,想着要不要打破这份尴尬,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突然想起来今早护士塞给她的一个玉佩,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举着晃了晃,问钟子山:“这个玉佩是你的吗?是不是你掉的?”
钟子山接过来,认真端详起来。
这是一块白色无暇的羊脂玉,上面雕刻着一个面目慈祥的佛像,双眼微睁,双手合十,风格有点像晚唐时期的。玉佩后面刻了四个小字:“死门生天”。
钟子山举着玉佩对光照了照,似乎里面还有个什么东西包在里面。他不太懂玉石的品相,但是这个玉佩雕工还是一等一的好。钟子山摇摇头,把它递还给陈莹莹,“我没见过这个,但是刻工真不错。”
陈莹莹狐疑地接回来,解释说:“护士说在我裙子口袋里发现这个的,问我是不是我的玉佩。也不是你的吗?那这个玉佩哪里来的?”然后她盯着这个佛像入了神,突然觉得这个玉佩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经过几天的休息,陈莹莹脸色逐渐缓了些,但是似乎精神头不太好,偶尔举着玉佩发发呆。
护士偷偷观察陈莹莹,这几天只看见她对着窗户发呆,似乎心事重重。本来吧,自己对陈莹莹怕的要死,万一真是女鬼呢!但是还是有钱能使“人”推磨,无非就是观察嘛,不至于和钱过不去。她收了钟子山的一点点好处,每天都会微信汇报。
比如:
“今天陈小姐看起来好像精神了一些……”
“她下午一直看着窗户外面,不说话也不动弹……”
“今天检查结果出来了,问题不大,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她看起来精神就好不起来……”
陈莹莹这几天的确精神很差,但她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渣男,而是别的原因……这几天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比如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像自己听不到了,比如好像自己浑身都特别凉,比如自己手掌心没有血色,比如自己开始精神恍惚的乱做噩梦。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看着她,有点不怀好意。
她无聊的拿起手里的玉佩,仔细观察玉佩的雕工和纹理。突然觉得有人在对着她的耳朵吹风,或者说,低语。
她缓缓沉沉的靠着床头,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睡过去了。
突然,有人敲门。
陈莹莹抬头望去,是两个大帽檐警察推门进了来。
她坐直了身体,暗想是不是来问询自己坠湖原因,录口供做笔记什么的。
“陈莹莹是吧?”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警察问道。
陈莹莹虚弱的点头。
“你认识李成钱吗?”警察继续问。
“认识……我男朋友……”男朋友三个字让陈莹莹感觉有点恶心,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是这样的,”年轻警察接过话茬:“昨天有人报案,在泸沽湖边的一棵大枯树上发现了他被吊着的尸体。”
年纪大一些的警察瞪了一眼年轻警察:“让你问话,不该描述的别瞎描述!”
“什么?”陈莹莹猛地坐直身体,被吊着的?
年轻警察知道自己说多了,尴尬的闭上了嘴。问话由年纪大的警察继续展开:“你么什么时候分开的?在哪里分开的?”
“你们怎么找到我这里的?”陈莹莹疑惑道。
“死者钱包里有你的照片。现在身份信息系统这么发达,一查不就出来了?”年纪大的警察有点不耐烦,继续说:“你就别打岔,该问的不该问的少问。你就告诉我们,你们在哪儿分开的,分开的时间、地点!”
陈莹莹便将两人当天的遭遇和警察大概讲了讲,就是隐瞒了自己开船离开的那一段。
年纪大的警察皱着眉头听她讲完,问:“这么说,你让他下水帮你捡手机,然后你们就分开了?”
“是的!”
两个警察又对视一眼,年纪大的警察起身,认真地对陈莹莹说:“照理说我们不该泄漏案情,但是你的男朋友经过法医验尸,不是自杀,死因蹊跷。如果确认是谋杀,那我们劝你最近要小心些,保持警惕,周围别离人……”
陈莹莹震惊了,李成钱被杀为什么让她小心?怎么,凶手还要来害自己吗?
年轻警察接过话茬:“所以,陈女士,你继续回想一下,当时船上是否只有你们二人?可否还有他人一并坐船出湖?你们最近是否得罪过一些人?有没有得罪过本地人?”
陈莹莹摇摇头,她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没有!我们来这里是旅游的,又不是来招仇家的!就是过去,我们也不咋和别人结仇啊!”
年纪大的警察看也问不出什么,就给陈莹莹留了手机号,告诉她如果想起什么随时可以联系他。陈莹莹身边没有手机,就随手拿过医院的病历本记了下来。走之前,警察告诉陈莹莹,他们会去打捞陈莹莹和李成钱遗落在湖里的手机,还有那个不知道被什么击穿的安全艇,让陈莹莹暂时不要离开医院,或者非要走的话要给医院留下联系方式。
陈莹莹答应了,她也想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怎么人就死了?难道自己负气离开反而救了自己一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