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上天多多言好事回来给你关东糖吃。谁说是不富裕的年纪，  可大人小孩家家户户都盼着过年的心情空前高涨，吃啥没啥的年月，越穷越巴望着过年。  大人不说，孩子们也能趁这个机会解解馋，准备过年了吃的，喝的是人们在腊月里要进行的重要部分，蒸馒头、唐三角、豆沙包、麻盐卷儿；一来讲究初一到十五不动剪子、刀，二来谁家过年没有亲戚往来吗，这得事先预备好；像炸鱼呀，炖肉，荤素饺子馅，面丸子，糯米丸子，做好后放到屋外的大缸里利用冬天这个天然的冰箱里面储藏；一连多天的忙碌，陶玉累的头昏脑胀，只要一闻油烟心里就恶心，往年过年是三婶素琴张罗，陶玉只是打个下手，今年三婶早早的回南上庄，和平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虽然放假在家有时候尽帮倒忙。

    和平：妈，这都几了，我哥还不回来？

    陶玉：别提他，一提他我这心里就堵得慌，有他也过年，无他也三十；

    和平：妈妈我跟你说个事，上次我哥从家走时，我跟我哥吵了一架；

    陶玉：你跟他吵什么了？

    和平：我为我嫂子打抱不平，他是不是一生气才不回来的？

    陶玉：吵的对，吵的好！有本事他这辈子都不要进这个家！ 人人都说我生了两个好儿子，我看没一个是我的儿子，你大哥28岁就走了，他要是我的儿子，他怎么能舍得下？你二哥而立之年，我操碎了心为他成个家，可他怎么就不明白我这当娘的心呢？

    和平：妈您别说气话。

    陶玉：这太阳不靠，靠月亮，妈不指望他；良美珍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的。和平，妈妈今天嘱咐你一句话，要是哪天妈不在了，海强可就托付给你和广群了。

    和平哭了：妈，快过年了，您都说些什么呀，我好害怕！

    陶玉：妈说的是实话，凡事往好处想，可也得有最坏打算。

    “妈”叶道远大包小包回到家。

    和平高兴的跑出去：说曹操曹操到，妈，哥回来了！

    叶道远看和平红着眼睛：小妹怎么哭了？

    和平：想你想的呗，哥你都带些什么好吃的了？

    叶道远：买了几样年货吗？这是你爱吃的点心；妈，您这是怎么了？叶道远见母亲头上勒了一条头巾躺在床上。

    陶玉：头疼，脑袋都快要炸了！

    和平：准备过年吃的，把妈都累病了。

    叶道远：妈，你年纪大了，不能做就少做些。

    陶玉：多亏美珍帮忙，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到家里帮着做家里的事，你妹妹是被我惯坏了，啥也不会，我和美珍娘俩一个锅上一个锅下，今天炸丸子，明天蒸包子，烧好的菜一盆一盆的，你去厨房看看，还有院里的大缸，就等你回来过年了。

    叶道远：妈，您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陶玉：一点油心都不想沾。

    叶道远：妈，这是伤风感冒了，要不我给您熬点米粥喝；

    陶玉：好，你回来妈就好多了，今年年初二去你丈母家给二老拜个年；

    “好！”叶道远答应，本来嘛自己情愿与不情愿，毕竟娶了人家的闺女，道理摆在，至于将来怎样是另外一回事；

    他来到前院正要往厨房去，美珍下班回来，叶道远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下班了，

    “哎，”美珍应了一声。

    吃晚饭时美珍的话比平时少了许多，吃了饭到婆婆屋里，听老人已经打起了呼噜，她悄悄的走出来，今天她也想早早休息。平时是不睡那么早的，要么在陶玉房里娘几个挤在一处；兴致来时铺开宣纸描呀画呀，今天没有这心情，眼看快到年了，良美珍还是盼望叶道远早点回来，这毕竟是他的家，要不是懒得见自己，也不至于几个月才回家一趟；良美珍早想好了，过了年她去上海进修，趁此离开叶家。

    过年了，鞭炮响声震耳此起彼伏，当然叶家没有放鞭炮，因为叶学礼去世头一年，门上也没有贴红对子，而是蓝对子，老人去世守孝三年；堂屋内早早在祖先的牌位前摆好干果贡品，年夜饭开始前，孩子们在陶玉的带领下依次向祖先叩首免怀先人的恩泽，家中寂静异常，充满了肃穆的气氛；祭祖完毕团圆宴开始，今天的年夜饭与往年大不相同，第一荤少素多，餐桌上摆上了冬天难得吃着的新鲜蔬菜；其次口感清淡，不是咸咸的辣辣的，有几样糖醋的口感很好，叶道远想一定是良美珍做的南方菜。

    陶玉：美珍，你家过年一定很热闹吧？

    美珍：我大哥一家、二哥一家十几口人，有时叔叔婶子也带着堂兄堂妹回来；

    陶玉：人多就是热闹，年初二，你和道远回去给你父母家人拜年

    美珍：我娘让年初六才回去，

    陶玉：我们这年初二闺女回娘家。

    美珍：这是我娘的规矩，

    除夕之夜长辈给晚辈发压岁钱，一人一个红纸包，美珍自然也要给海强，和平道远也一样，海强高兴的说：叔叔过年好，姑姑过年好；

    得了压岁钱，孩子们都陪着陶玉守岁，打开收音机，收听电台，听着文艺节目，几个人坐在一起打牌，美珍说不会，陶玉说打赢了是你的输了是我的；  打了几圈，新手牌兴，道远输的最惨，美珍赢得的钱全给了侄子：给你海强拿着当零花钱；

    海强：奶奶，今年我是发大财了，明天赶庙会，我请你们吃糖葫芦，

    和平说：快别提你那糖葫芦了，到现在我的牙还酸呢，

    海强：叔你来，

    海强兴致勃勃的拉叔叔，看美珍画的那幅腊八赶集年画，叶道远忍俊不禁，被感染地嘴咧的老大。

    陶玉说：好了，天不早了，歇着去吧，今年咱家也不能放炮竹，烟花，也不必守岁到午夜，道远美珍你们回房歇着去吧。

    海强：奶奶，我在你这屋睡。

    和平说：臭小子，我的屋让给你住，还不知足吗，今天你挤到这床我睡哪，

    海强：咱仨挤一床，平时你们和奶奶不都挤在一起吗？

    和平：没羞男女有别，你不懂？

    海强死皮赖脸的钻进被窝：今天例外，今天过年了吗，明天我又长了一岁，请我来我也不来！

    和平：就你，还用别人请？  和平和侄子斗嘴；

    再看西小院那小两口，各自回各自房里，刚才嘻嘻笑笑，转眼又成了陌生人；美珍插上房门，洗漱好后开门把水倒了回屋，打开收音机，立刻传来甜美的歌声；道远在书房里可以听见，从良美珍嫁到叶家，每次回家对他都是一种煎熬，过了年，打算找良美珍谈谈；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对这个温顺的像只小羊羔的良美珍也不公平，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如果说能给的那就是------冷漠，我不想伤害这个逆来顺受的小羊羔，只凭一面之交就把自己一生一世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一味着委曲求全，可怜！

    卧房里的美珍想用歌声驱逐寂寞，驱走冷清，她不愿意再去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想累，也厌倦了；跟着广播里的歌声，小声的哼唱着：我们新疆好地方呀，天山南北好牧场...唱到那句来来来，给良美珍唱哭了；越是不想越是想，又怎能不想，那个人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他连一句话也不肯多和我说，我这么招他厌恶吗？  良美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她向组织申请去支援新疆建设，和她的表姐一样，带着行李乘上西去的列车，良妈妈追到车站劝也没用，火车启动了见女儿远去，于是良家夫妇又乘车追到新疆，良妈妈求女儿和他们一起回家，美珍说什么也不肯，妈妈哭，女儿也哭。

    大年初一美珍早早起来，穿上那件母亲做的新棉袄，母亲的心很细，给小姑和平也做了一件粉红色；站在穿衣镜前，梳好头发，镜子里的良美珍身着雪青色提花绸缎棉袄，素静的色调衬着白玉般的面妍俊雅脱俗；  她要去厨房为全家人做早饭，美珍走出卧房，正好和叶道远碰个对面；叶道远眼前一亮立在哪里，  良美珍嫣然是一副动人的画；

    美珍信步走到门旁打开门栓，朝前院走去，叶道远跟在仙女的身后，也许此时他潜意识里----- 美是无法拒绝的！

    美珍从院子中的大缸里，端出一篦帘水饺，到厨房打开炉门，水开了把水饺划落到翻开的水中，用勺子顺时针推一推，中间打了两遍水，再用漏勺一碗一碗的盛好放在托盘里，和平来了：嫂子我来端。

    美珍：你去端调好的料汁；  美珍端着托盘来到饭厅，依次把饺子放在每个人的面前，下了66个水饺，陶玉和平各12个，自己碗里10个，道远、海强各16个；夹一个水饺，蘸一下小碟里的料汁，香！饺子个头大海强满满一大碗：姑，实在吃不了给你两个，

    美珍：海强，今天你又长大一岁，不就一碗水饺吗？慢慢吃，盆里有汤，喝口汤。

    美珍说话不轻不重，语速不快不慢，语音不高不低，听是平和又略带命令。

    “海强，打今天起，可不许剩碗底了，都是15岁的大孩子喽，”陶玉说，

    海强：那昨天晚上你们不也都剩饭了，

    陶玉：我们是有意的，取意------年年有余！

    海强：好，我知道了，过年贴福字总爱倒着去，小时候我看到家里的水桶上贴个福，贴倒了我就大声嚷嚷，太奶奶福倒了，叔叔福倒了，太奶奶念叨福倒了，福到了好啊；  海强津津乐道。

    陶玉笑着说：福到了福到了，

    海强：奶奶今年是大年初一，我祝全家和您吉祥如意，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陶玉：好，今天天也作美，咱们一家去赶庙会。  陶玉回到自己房里，拿出几顶帽子，是她亲手织的，陶玉的针线活做的不好，可织毛衣很拿手；把帽子亲手给美珍、和平戴上：瞧我的孩子多俊呀！

    一家人穿着漂亮的外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陶玉上工艺品门市部，给孩子们买新年礼物！她让孩子们自己选。美珍看中了一方砚台，商店里人很多，其中也有一些外国游客光顾这里，毕竟是在泰山脚下；有一个老外，自打看到这家人进来，也顾不上看商店里的工艺品了，他一直注视着美珍，观察她挑选商品的神情举止，当叶道远他们一家要走出商店时，这个40来岁上下的外国游客上前，他用生硬的中国话与美珍打招呼：这位女士您好！  同时友好的伸出手要与美珍握手，冷不丁冒上来个外国人，出于礼貌，美珍伸出手来与他握手；谁知这个男子双手拉着美珍的手不丢了，那双蓝眼睛盯着美珍的玉手，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老外的举止令良美珍十分羞恼，面红耳赤；美珍欲抽回自己的手，原来漫不经心的叶道远，突然三步并两步向上前一手拉着美珍的手，一手拉着老外的手不容置辩的分开！

    叶道远质问：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外：这位女士的手太美了！ 刚才她挑选文房四宝，我一直注意她的手，简直、真是美极了！

    叶道远又一个质问：你来泰安是游览我们泰安的风景名胜还是看女士的手？

    老外：抱歉，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瑞士，我没别的意思，我非常喜欢中国的悠久灿烂的文化，我还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位女士的手像中国精致美丽的文化一样，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一双手，我喜欢中国，我是半个中国通；

    陶玉赶紧上来解围：欢迎您来到中国，中国有句话------男女有别，这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请理解！

    老外：我很抱歉，我忘了入乡随俗这句话了，请你们原谅；老外解释：这位女士很东方很优雅，令人痴迷，请原谅我的失礼；

    陶玉：希望您在中国，在泰安玩的愉快，再见！  陶玉带着孩子们出了工艺品商店，今天，她的兴致极高，继续往上走去岱宗坊，陶玉要为儿孙祈福求祥！

    巧得很，又遇到刚才那位瑞士游客。

    “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陶玉笑道

    老外：我有一个请求，我能和你们全家在一起合影留念吗？

    和平捂着嘴笑，海强很不耐烦的看着他，陶玉欣然接受：当然可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海强说：我来排队，姑，小姑你们各站在奶奶的一边，叔叔站在左边，我站在右边，你来，靠着我这边站，

    很可惜，叶家没有珍藏这张合影，那时没有速照即拍即取，这位瑞士的游客也忘记了询问叶家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