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13回乡探亲

    星期天来到南庄,这里所提起的舅爷是陶玉的婆婆汪贵芝的弟弟汪贵全,汪家在南庄是大户人家,早年在泰安城做生意;汪叶两家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因此结了亲家,汪家的长女汪贵芝与叶家的长子叶锦荣结成夫妻。  姐弟4人,一个妹妹,两个弟弟,解放前汪家在乡下田地不多,汪家老太爷有钱全用来投资生意,结交朋友,生意有挣钱也有亏钱的时候,朋友有聚也有散,有亲如一母的拜把兄弟,也有酒肉朋友,老太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吃亏人常在;豁达的心胸反而因祸得福,土改那年定成个富农,谁说城里有生意,可兵荒马乱的年月,那生意也经不起折腾的,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后来新社会几处店铺被公家赎买,汪贵全和大儿子汪昌胜成了店员,靠工资吃饭;王贵全三个儿子,二儿子汪昌中,三儿子王昌林,昌中是生产队的会计,昌林也就是广群的父亲,解放前牺牲了。王贵芝的小弟弟汪贵众,教了一辈子书,闹饥荒灾害,啃树皮吃草根没挺过来,他膝下只有一女在薛城,是位教书的女先生。

    汪家在南庄虽然是大户,从不仗势欺人,口碑很好;人心是杆秤,土改那年没有大动他家,要说分田没有多少田,分地地也不多,分房分家产,汪家又不是地主恶霸,乡里乡亲谁心里没数,再说该归公的都归公了,所以汪家在南庄是户忠善又有声望的人家。

    陶玉对南庄心存极大的感恩,那年鬼子大扫荡,她带着桃中几个先进青年到南庄避难,是乡亲们掩护了他们;孙子海强小时候吃的羊奶,都是南庄的乡亲们不计得失的供给,对舅舅一家更不用说了。

    陶玉携儿带女和素琴娘两一起回老家,正好你快清明了,清明上坟上前不上后。

    刚进村,乡亲们见陶玉和素琴亲热的像一家人似的,早有腿快的小孩跑到汪家报信,

    二婶巧凤忙的从家里跑出来:大嫂,素琴妹子,瞧瞧,一大家子都来了。

    巧凤亲热的拉着她们的手:新过门的新媳妇怎么没来?

    陶玉回答道:儿媳妇去了上海学习进修。

    还未到家门口,远远的看见了舅舅,拄着拐杖有孙子扶着走;

    陶玉赶紧走上前:舅舅您老身体可好?  一句话未说完陶玉眼睛已红。

    舅舅:好好,快家里来。

    舅舅一大家男女老少,大人娃娃,都聚在汪家大院,三婶掏出糖果给小孩们吃;一家来客全村欢迎,热闹的场面跟过年似的;  巧凤能说会道,陪着说话,三婶素琴和大婶素英去厨房忙着做饭,正是乡下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来了客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菜招待,素英去鸡窝里抓正在下蛋的母鸡;

    三婶跑过来,夺过手中的鸡:大嫂,咱们还见外呢,大表嫂在集上买了5斤鲜肉,又带来两只咸鸭子,家里不是有干豆角吗,拿出来泡一泡烩一锅再炒几个鸡蛋就行了。

    素英:这怎么能行呢,一大家子,难的回来,不能依你的话;听我的;

    做饭时那些婶子大娘小媳妇都来帮忙,有的还从自家园里割来韭菜,拔来蒜苗,有的端来刚做好的豆腐,有的从家里提来花生;  广勇不知拉声的从河里捉来了小半盆泥鳅,一群娘们媳妇一起动手,有的摘菜有的洗,有的杀泥鳅,有的剥花生...,

    快到晌午,饭菜做好了,4样菜:煮熟的大肉片烩干豆角,红烧泥鳅炖豆腐,鸡蛋炒韭菜,咸水鸭花生米,4盆菜端上桌,还有一盆飘着黄油的清炖老母鸡;

    一转眼,几位大娘、小媳妇和孩子们都不见了,只有本家和庄里几位长者;

    叶道远,端起酒杯敬长辈:舅爷,现在还能喝两盅吗?

    舅爷:喝,中午你大婶给我做俩小菜,我一顿只喝一小盅;汪贵全说着比画着。

    本家:老哥今天得多喝两盅,城里的孩子都来看你,还有未过门的孙媳妇,

    舅爷:没想到广群能摊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陶玉:舅舅亲上加亲,更亲了,今天我来想接你去城里住一阵,

    舅爷:使不得,我这腿脚不利落,几年都不出门了,

    陶玉:不碍事,咱一路都坐车,一直坐到家门口,

    巧凤:爸,表嫂一片孝心,去城里过几天也享享城里的福,你不成天念叨着广群海强吗?

    舅爷:海强念中学了吧?好好念,叶家祖祖辈辈出人才。

    几个小毛头,探着脑袋站在门外,素英和三婶素琴忙里忙外,又搬出一张小方桌,从盆里盛了4碗菜,让几个小毛头和自家的娃们一起吃,刚出锅的热馒头,一人一个;

    素英拉过一个留着茶壶盖头的小孩:娃,闻到肉香了是吗?坐着吃,大娘给你盛碗鸡汤去;说话拿了个馍,掰开又夹几片肉递给这孩子;

    三婶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怪可怜劲的;

    素英:这是贵喜叔的孙;

    陶玉一听贵喜叔,他是婆婆未出五服的本家兄弟,海强小的时候,他牵着羊赶着饲料马车常到叶家。有一次他和他媳妇黄婶子一起来的,叶家老太太有心留他们多住几日,晚饭掌灯时分,一家人吃过饭,在一处说话;  汪贵喜拿着旱烟杆,冲着剔明发亮的电灯泡对火抽烟,一家人都笑他;叶老太太说贵喜兄弟,那是电灯,不是煤油灯,学礼快给你舅点烟。

    他也不在呼家人笑他:俺乡下哪见过这洋玩意?啥时候?这个不喝油,只喝电的灯泡,能扯到庄户人家就好了!

    那黄婶子见海强没奶吃可怜,自己也是刚添个小小子,奶水又多,白天黑夜的搂在怀里:金水银水比不上奶水。

    乡下妇女就是勤快,做饭时争着要给广群妈帮忙,见厨房缸里只有半缸米半缸面,吃饭时也不吃饭,还闹着要家去;

    虽说和叶老太太是一辈人,可是那时才30来岁,叶老太太和她开玩笑:我还想着让我的重孙子多吃你几口奶呢,才只过一天就吵着要回家,是怕俺海强和你那小小子争奶吃?

    黄婶子急着解释:不是的,他大姑妈,俺看你家厨房里米面都快没了,想回家给你带两袋面,如今家里多分了地,收成也好,家里的麦子用茓子屯的老高,你不知道看着多喜欢人,你要是怕我不回来,我把小小子放这,我这回上路,晌午就到家,傍晚一准赶回来。

    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走,姐姐带你去个地方。

    老姐两和陶玉一起来到粮站:看看那里堆的精米细面是不是比你们家的多,我们家平常吃的米面油用这个红本本------粮油供应本,每月摊多少买多少;

    这位黄婶子看着陶玉开好了票,付了钱,本本上画了一道横杠,到粮库人家给搬了一袋面,这才放心。

    陶玉问:怎么没见贵喜舅舅和舅母?

    本家一个舅舅说:没了,过荒年时愣让饿没了,还有那婶子;你们从城里省下粮食接济我们,东家分分,西家分分;他们家得了,两口子也舍不得吃,仅小的吃,仅老的吃,自己呢?播榆树皮在锅里钡干,磨成粉加水搅成糊糊,说是叫凉粉糊糊;树皮吃完哦,上河里捞水草螺丝,放在对窝里捣碎,和水草一起煮着吃,说吃这玩意经饿!他们两口子愣是吃这玩意坠死的。咱人的肚子能和那畜生的肚子一样吗?遭罪!说着这位舅舅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光了。

    道远对这位年轻的舅爷是有印象:身高马大,耕田,驾车,都是一把好手,而且还非常幽默,父亲说他是乡下的语言大师;他要是说谁不实在,不直说,他说这个人10个心眼,9个是实的,可偏偏单用那一个;春暖花开,天气逐渐暖和了,身上的老棉袄也该脱了,他却说老棉袄也该解放了! 舅奶也会逗乐:娃他爹,我正愁找不到磨刀石呢,瞧你这棉袄领子,比磨刀布都亮。舅爷接过话:那你还不快谢我,抢刀磨剪子了...还吆喝起来了。

    少年时期的叶道远,每次回南庄,喜欢跟在这年轻的舅爷身后转悠,家里人都说,他是汪贵喜的小尾巴。汪贵喜在庄户人家算是能人,人送雅号------万精油!他聪明,好学,看啥会啥;  别看有时表面大大咧咧,有时比女人的心还细 ;道远记得,庄户人家的刷锅水,就是牲口的营养粥,这位舅爷,却给刚断奶的牛犊羊羔煮了热乎乎的米粥,说这样适口好、易消化、还能抗寒,小仔子们吃了,长得快,长得壮。  要是牲口生了病,他也有他的妙招,比如牛鼻出血,用些艾草煎水兑百草霜,红糖,白酒,搅拌的黑不溜秋的,往牲口的肚子里灌,真灵!  谁家猪拉白痢,他剥几头大蒜捣碎,从做饭的锅底抹几把锅底灰加水调和成糊状,每天三次连喂三天准好!或者用百草霜,芝麻杆烧成灰,各一把掺进饲料,母猪仔猪同服也管用。

    一次,叶道远好奇的问舅爷:这白草霜是不是就是锅底灰?舅爷笑道,可不?锅底灰说的好听些,就是百草霜,你想咱庄户人家灶堂里烧的柴火不就是田间地头的杂草吗?

    舅爷也有失手的时候,没人怨他,他尽力了,可是他自己抱怨自个,一次他摸着道远的头说: 这都是庄户人家的土办法,治好了那是巧了,治病得对症下药,可见土办法是个落后的法子,没文化不行啊,娃娃唯有读书才能上进!

    平时爱说笑的舅爷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开阔的笑容。

    年少的叶道远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长大以后他一定要研究舅爷开的方子,为什么有时候灵验?有时候奏效,有时候失败?这其中一定有道理,他要搞明白告诉舅爷。可是舅爷走了,这么诙谐,这么强壮,这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过早的走了。

    在这位舅爷和舅奶的坟前,叶道远重重地给两位长辈磕了三个头。

    大人的心情和小孩子们截然相反,祭祀的糕点分给他们吃,娃娃们无忧无虑的你追我跑,嬉戏打闹。

    几个舅舅表兄妹陪着道远、广群、和平、海强村前村后的转转,原先收回的田地退回了一部分,各家自留地开垦成小菜园种些家常的蔬菜------韭菜,蒜苗,莴苣,菠菜,香菜,茴香,蚕豆...

    陶玉和三婶,被巧凤拉到她家坐坐,一进这个农家小院,透着干净有序整洁,让女主人收拾的连根草棒都看不着,陶玉夸巧凤的能干!

    巧凤:穷凑合呗,我也是乡下人的命,天天围着锅台转,比不了,你们城里拿工资吃粮本的,

    陶玉:昌中还在公社当会计?

    巧凤:可不,成天跟小鸡似的,吃一口挠吃一口,临时工临时用,临时不用往家送;哪天公家不用了,啥也落不着!比不上大哥和素琴。

    陶玉:看你这日子过得挺好的,儿子媳妇在城里工作,两个女婿都是司机,我看你家的日子比大嫂子的日子宽松些了。

    巧凤:大哥大嫂孩子多,五儿两女七亲家,都说多子多福,那是说的好听,终究是名气,还是福气,搁在谁身上谁知道啊!

    陶玉:是啊,老话说儿多母受苦,

    巧凤:7个孩子完成4个任务了,下面还有三个小子在念书,亏得俺爸跟着他们过,还能贴补些;家里娶了两房媳妇,也够难为大嫂的。  去年秋天也闹过一次,大儿媳说小儿媳拉强,小的说婆婆偏大的,为这二儿媳妇的娘闹到门上。大嫂子好言相待心想有话进屋说,可那亲家来的不善,俺爸发脾气了说昌盛媳妇你尽等她骂够了再说。  这亲家真是铁嘴鸭子,又摇又摆呱啦了一大气,说自己闺女受气了,婆婆偏心眼,一碗水端不平。  大嫂真能沉住气,听亲家气杀的差不多了,倒了满满一碗茶水,让二媳妇端给亲家喝,说你妈来了请进屋来不进;说了这一大些话该渴了,把水给你妈端去,你要是端的一滴不撒,我立马出去向你妈赔礼道歉,往后你说啥就是啥!你要是端撒了,今天的事要是闹僵了,你自己看着收拾!  二媳妇一听这话在那也不敢动了,

    巧凤喝口水接着说:我把两个侄媳妇拉到一旁,你俩也不鸡毛蒜皮的磨了,会做媳妇就得两头瞒,不会做媳妇的才两头传;  快去劝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怕是事闹大了。进屋劝大嫂出来全当送送亲家两句客套话,说说不就完了吗,

    三婶素琴:俺大嫂,可是个有性格的人;小事糊涂,大事认真;

    巧凤:是的,哪知那天大嫂真动气了,说,我跟不知好歹的亲家说什么,我活了50多岁,在家父母没说过我一句,进了汪家的门,是公婆疼,男人敬!现如今我倒让她骂的狗血喷头,我哪没想到,哪没做到?让我去给她说好话,没门! 我5个儿子,今天要是开了这个头,明天我就请等着天天挨骂吧,连门也不要出了;就算我是养儿落得,咱爸呢,80多岁的人了,也是养儿养孙落的?  我从来没见过大嫂发过这么大的火,以上只知道她会做老好好喜欢和稀泥。那天气的非要给两个儿子分家不可,两个儿两房儿媳妇,都跪在她面前认错!

    素琴:咱爸可说啥吗?

    巧凤:还能说啥?他也是一辈不管一辈人的事了,俺那两个侄子孝顺,尤其是老二,两头哄,这才算了。

    陶玉:一大家子够素英操持的;

    素琴:我在城里,咱爸,我是吃也不问,穿也不管,吃跟着大嫂吃穿呢,穿都是二嫂的,冬天厚的,夏天单的,

    巧凤:你茶壶打了把就落张嘴喽,就会说快和腔!不过话说回来,不就这么一个老爹吗,人上了年纪也不好伺候,吃他就认大嫂做的,穿认我做的,

    素琴:妯娌三个,二嫂的手最巧,婆婆在世时,我们三个做的针线活,不用看,用手一摸就知道是谁做的。

    巧凤:对,这一夸家里的针线活都是我的喽,那时年轻也不觉得累,半天加一个晚上就能赶出一件大棉袍子,那时候没有缝纫机,全靠手工一针一线的缝。

    姐几个絮絮叨叨往舅舅这边来,一家人要赶回去,舅舅说什么也不肯进城,老人家含着眼泪交代孩子们,把外甥媳妇一家和广群娘俩送到车站。

    一路上姐妹们,叔侄们走着说着,

    巧凤:光顾说话,你的黑包忘俺家了,广勇,快回去拿。

    陶玉拉着广勇:别拿了,我家有好几个呢留着你用吧,广翔,你口袋里扛着啥?

    素英:大表嫂,咱也没啥拿得出手的,装了些花生,红薯干,去年自留地里收的红豆芸豆,带回去熬粥喝。

    陶玉:地里收点庄稼不容易,你看你还装了这么一大袋,快让孩子扛回去,

    素英:嫂子,你这么说就看不起俺了,

    素琴:大表嫂,收下吧,哪天大姑来了再给她捎些去,

    素英:就是,你看巧凤多有心,又给你装了一大包棉花,

    巧凤:这是头等棉,留给娃娃做棉衣,美珍可有喜吗?

    陶玉:没呢,这两个孩子成天只顾忙工作了,

    巧凤:有文化的人就懂得这么备那么备,咱乡下媳妇,二月结婚,腊月就吃红鸡蛋喽,就知道傻生;

    陶玉没说话,只是笑笑,可那笑容好不自然;

    素英拉拉巧凤的衣袖:听说老家也是临清的,

    陶玉:对!和我母亲是同乡;

    素英:等美珍回来,让道远带着俊媳妇回家认认门!

    陶玉:好,俺这个媳妇可好处了!

    素英:人是一面相,一看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

    说话车来了,看着城里的亲人上了车慢慢远去,汪贵全的儿孙和本家才踏上回家的羊肠小道。

新书推荐: 暗恋是场双向观察 黑莲花绑定假宦官后杀疯了 弱水剑心 日月昭昭映山河 折鸢且昭雪 当连环通缉犯碰到意大利黑邦[JO5乙] 放课后的残酷怪谈 在校好学生在外异能者 软萌师妹实则是白莲花 和攻略对象撞人设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