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弃不离

    再说革委会的工作组见良美珍是铁了心，有人打歪主意，整她让她吃吃苦头。

    这时总行的领导石秀成，他曾是美珍财会学校的老师，找美珍谈话；  老师的话很婉转，暗示美珍在非常时期多一份自我保护的意识，还让她人有心理准备 ，很可能要调出银行金融系统。

    这位老师对当年的良美珍颇有好感，毕业后还大胆的追求过美珍，追的也蛮辛苦的；可美真愣是雷打不动。她不是对石老师没有好感，但仅仅是学生和老师之间的感情。细分析，这其中很可能是她心目中的男神在作怪吧！

    如今石老师仍然未婚，石秀成能感觉到良美珍当年说她心里有人了，这个人无疑就是叶道远！

    在泰安城，有，也只有叶道远才能配得上良美珍；  现在叶道远落难了，出于对良美珍的保护，叶道远主动要求和良美珍划清界限，可是良美珍顶着重重压力不弃不离！

    石秀成一方面能力有限，再者也不方便有过多的动作来保护良美珍，可他心里还是祝福这对夫妻少一份磨难，多一份幸福！

    美珍调离银行，发配到粮食局，只要那些人别来烦她到哪都成。

    中秋节过后，美珍在家人的劝说下，再次准备到农场看望叶道远。

    母亲是菩萨心肠，连夜给叶道远赶制了一件棉衣，美珍不愿带上：哪里就冻死他了；要不是看在他妈妈的份上，我一趟也不想去看他。

    裴水莲：兰儿怎么说话的？姆妈知道在心坎里，侬比谁都心疼他唻！

    美珍：谁心疼他，他哪点可人疼？

    裴水莲捏着女儿的鼻子：真心话？还是带上吧，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日渐凉，添衣裳；

    美珍:他才不稀罕,谁凉,也没他凉!

    裴水莲笑呵呵,絮絮叨叨:眼看快到寒露时节，夜寒水汽大，过了寒露是霜降，秋天去了，冬天紧跟着就来喽；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丈母娘疼女婿要么不疼，要疼，真真是打心眼里疼，一个女婿半个儿；上次去看道远情绪怎么样？

    美珍气呼呼：他还能怎么样？骄傲得像鹅老爷！

    裴水莲用手点着美珍的脑袋笑道：看看侬那小口样呦！

    这次叶道远没有上次狼狈，只是又黑又黄瘦得像干柴！活拖拖一条干咸鱼 ；看得让人好心疼。

    还是美珍先开口：天冷了，给你带两件过冬的衣服，家里都挺好，妈妈身体很好，就是惦记你，妹妹明年就要出嫁了，妈说提前把她和广群的婚事办了；海强的学习也知道用功了…

    叶道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别唠叨了，还是说正事，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美珍不加思索的回答：这还用问吗？我想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结婚一年以来，她第1次直视叶道远的眼睛说话。

    叶道远身转向一边：可我的感情早给了另一个姑娘，我想你也知道了她是谁了？我这辈子只爱乔芬楠！

    叶道远的话，像钢锯的齿子，一字一齿地拉在美珍的心上：当然，我现在当然知道。

    良美珍本想问问叶道远：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这些？  可是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

    叶道远掏出一张纸：这是离婚申请，你在上面签个字，法律上就生效了，我们就不再是夫妻关系。

    良美珍接过，她的手抖得厉害，

    离婚申请

    叶道远和良美珍实属双方父母包办的婚姻，两人并没有感情基础，而且两人都有离婚的要求，请组织批准。

    叶道远

    真可谓是白纸黑字，字字无情；轻言薄语，句句如刀。这分明就是一张休书。

    良美珍看着叶道远的背影：叶道远，我知道，我良美珍在你眼里连根稻草都不如。是我配不上你……不管你怎么看，我现在都不会离开你的家。办结婚证时，是你母亲带我去的……当时我就觉得我很没有尊严！我要等你从农场回来，我们一起去法院办离婚手续。我不会赖上你叶道远一辈子的…放心吧！

    良美珍说话要冲出房门，因为满眼泪花，一头撞在了门旁的粉墙上，只听咚的一声，她打了个趔趄，倒退几步，而后夺门而去……

    此刻的叶道远眉头紧锁，眼睛紧闭，牙齿咬着下唇，

    头使劲的往下垂：我是哪句话不伤她，我不说哪句话；哪件事不伤她，我不做哪件事；我就是一个绝情绝义的冷血动物！

    善良的姑娘来暖我的心，可我又一次寒了她的心。

    叶道远伤了良美珍！叶道远也伤了自己！

    回到泰安的良美珍一病不起，整个人脱了一层皮。

    大病初愈，拖着虚弱的身体，伏案刻了一枚印章---黑霜！

    无情的秋风横扫大地；

    霜降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每到这个时节的早晨，人们都会看到屋顶，树叶，草丛覆盖着白白的一层霜。

    可有时因为气候干燥，夜间气温突降，没有看到白霜，但有些植物却遭受了严重的冻害；

    一夜苦霜来，庄稼全遭殃；农业上称之---黑霜。

    凉不过深秋，瘦不及枯藤；

    黄叶落为诗，黑霜凝成字。

    北方的秋天和冬天没有明显的界限，昨天还艳阳高照，刮了一夜西北风，天就变了脸，水始冰，地始冻，立冬了，老祖先告诉我们冬天来了。

    在农场的叶道远每天的生活就是重复两个字。他习惯了，每次来鸡舍，会掐一些野菜，萝卜缨，大白菜叶扔给鸡吃，它们见了这些新鲜的玩意疯抢；

    干活累了叶道远蹲在一旁瞅，怪好玩的，看谁抢的欢，要是谁先抢着，是东藏西躲，蹬蹬蹬跑到东蹬蹬蹬跑到西总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独享美味。可跑到哪都有一群小强盗围着，这个啄一口，那个叨一下，弄不好嘴里的美味被拦路抢劫，

    傻眼了吧，含在嘴里不是你的，吃到肚里才是你的，白白让人抢跑了，傻不傻？

    叶道远自言自语；再看那些拦路抢劫者，伸着脖子，拼命的跑，可跑了8圈，猎物所剩无几，还在那削尖脑袋，傻了吧唧的跑，叶道远看着它们，笑得直不起腰。

    有人骂：你到底笑什么？你有神经病呀?

    熊厂长来了，可叶道远还是忍不住可笑，这个镜头太滑稽了。

    熊厂长: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快干活去！大黑熊嚷嚷。

    女儿和平已经出嫁。家中只有陶玉美珍和海强，往年春节家里天天都有来客，今年异常冷冷清清，陶玉平生第1次感到人间的世态炎凉，她在桃中的名誉校长、顾问、啥委员，都名存实亡，没人再来请她外出讲课开会。

    大年初二良家夫妇和宋至福夫妇一同来到叶家拜年，陶玉激动的热泪盈眶，几个老朋友聚在一起感慨万千---顺境中朋友认识我们，逆境中我们认识朋友！

    在粮食局上班的美珍时常要去粮库值夜班，婆婆陶玉要和她一起去，她哄婆婆说值班室有好几个姐妹，可热闹了，从家中带着馒头，红薯，在火炉上烤着吃，有说有笑，陶玉这才放心。

    在儿媳妇的包里放些好吃的：到那给大伙一块吃，多穿些，夜里冷！

    “妈，关好门，早点睡觉吧，”美珍独自走在上班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一路上咯吱咯吱。

    路旁的老树张牙舞爪像白骨精，阴森森的吓人；她最怕的就是上夜班，从粮食局大院到粮库，有一大截路没有路灯，夜里值班还要起来巡查，对一个弱女子来说简直就是下地狱。

    还好月亮，月亮出来，给她照路；

    雪停了，可风不停，刺骨的寒风嗖嗖的刮，似乎要卷走一切！

    回到值班室的良美珍不敢躺下，半靠着，怕自己会睡着，可困倦的双眼由不得她，“啪” 一声巨响，把她惊醒，感谢这一声巨响，让她从睡梦中醒来。穿上大棉袄，又来到室外巡查一遍。

    今天是正月十五，月亮圆了，圆圆的月亮看着良美珍，良美珍看着圆圆的月亮。

    冬月啊！风吹你，你不冷吗？雪天里，你不寒吗？夜深了，你不困吗？

    在东湖农场的叶道远，有家不能回，这次不是他不想回，而是想回回不去。

    在寒冷的大正月，熊厂长给他一个好差事，去看鱼塘，的确是个好差事，你就是睡着了也不会有人把鱼偷走一条。

    冰天雪地连个鬼影都没有，谁会来的偷鱼，再说塘里的鱼年前都起光了，池塘也结了冰。

    叶道远的值班室条件不错，是夏天看瓜的高架子棚，尽管有麦秸草帘围着，可还是八下透风，想要是在夏天一定很爽，可到了夏天这里是熊厂长的瞭望台，这群王八蛋就想把人往死里整，只差没拿着枪抵着的脑袋。

    站在瞭望台朝家的方向望去。

    今晚的月亮可真亮，难怪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

    雪地上的月亮亮汪汪，月亮下的雪地亮堂堂；天地间银装素裹，目光所及，唯有雪的冰清，雪的洁白，雪的寂静；雪是心灵的对白，是灵魂的写意。

    叶道远望着大雪覆盖的原野：天茫茫，地茫茫，人生也茫茫……

    走下瓜棚，一步一个脚印朝池塘走去，夏天有一个反派，下塘洗澡时淹死了，有人说鱼塘里有水鬼。

    熊黑子骂他们这些臭老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对！自来投！

    万籁俱寂的雪夜，一人一心一世界；

    池塘近似一个长方形，他走在对角线上，从这个角走向那个角；

    乌云遮住了月亮，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鞭响， “啪” 的一声，叶道远打了个寒战---惊醒一颗心！

    空旷的原野静出奇……

    天亮了，雪晴了；雪晴了，天亮了；

    屋檐下的鸟儿叽叽喳喳，这些小精灵和美珍一样期待漫漫长夜早到尽头；

    房檐积雪凝成晶莹剔透的冰凌，是鸟儿的水晶帘，美珍在雪地里扫出一片空地，小家伙们跳来跳去，等着它们的美食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