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坐起身来,下床披了件衣服,从镜中看见白夙正手托香腮地看着他:“走吧……回宗。”
白夙闻言听话的下床,把白日里的红袍又穿上,整理了一下。而头发一直散着。
离殇看了便找了一个发带伸出手想要给他系上。
谁知手还没碰倒白夙,就见他皱着眉头,闪身躲开了。有些手抖地拿过他手中的发带,自顾自的系了起来。
离殇心里不解,但终是没说什么。
二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大门口,不过多时门口便站了以离寻为首百十号人,望着他们远走,躬下身去一齐开口道:
“望少爷此一程得偿所愿,登临绝顶。他日仙鹤绕身,风雪不侵!我等在此,恭送少爷……”
二人停下脚步,离殇向后转身对众人回了礼“多谢诸位。”他知道这里有真心祝福他的,一丝暖流涌上心头。
最后他与离寻对视,看着他眼里满是愧疚。
只听离殇缓缓开口无甚感情道:“父亲,保重……”
之后回到白夙身边,与他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
说他不恨他父亲那是假的,他怨父亲另娶她人,怨他对此事置之不理。怨那日的一掌。
可终究是他的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
离家一共三子,大哥早早离家不问世事,他又被离许下了药经脉尽废,难不成让他父亲亲手了解这唯一一个堪用的儿子吗?
他做不到如此决绝,离寻也不会如此做。
——离家。
离寻看着二人早已消失的地方久久不曾回神。身旁的程氏挽起他的手:“老爷,回去吧,人早就走了。”
离寻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程氏的脸瞬间肿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阉臜事,若是没你指使,许儿又怎敢给殇儿下药!
如今他们兄弟二人皆离我而去,你可满意了!程氏……我离家以后传给离许也跟你程家没有丝毫关系!”
程氏身边围了一堆人。
“老爷息怒啊!”
“夫人……夫人别哭了,老爷只是在气头上。”
“老爷您消消气。”
离寻使劲甩了甩衣袖,走进门去。
“桃红”
“奴在”
“夫人最近感染风寒,带夫人回屋,这几日就不要再出来了!”
“是……”
——
不见来时花满路,清风簌簌。
不闻离时慰怜书,苦楚难诉。
眨眼间,二人来到一座山顶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边际,寒风凛冽刺骨,毫无生机可言。
离殇被冻的手脚通红,睫毛被霜雪附着。吐出团团白雾。
白夙手指一动,风雪瞬间停止,温柔的替他拂去头顶的雪,顺便渡了道真气过去。
离殇感到好了很多甚至一点都不冷了,周身暖洋洋的。
离殇看着白夙:这便宜师傅好像挺厉害的啊……等等……如此风雪,这里是——浮生山!就这么轻易的来到了浮生山顶。
离殇试探道:“这里是浮……”
他还未说完,便听白夙开口道:“神溪门”
离殇有些惊讶:“神溪门?宗呢?门呢?”
“风雪所覆之地,皆是宗门。”
“那人呢?”
“你我二人,足矣。”
离殇:……怎么有一种被骗婚……不是……骗入门的感觉呢?
“所以说,这宗门是你新想的名字是吗?”
白夙点着头,眼角弯弯看着离殇:“怎么样啊徒儿,这名字好不好听?你若是觉得不好,那徒儿再取一个就是了。为师都听你的。”
离殇有一种这这师父很强,但又不靠谱的感觉“无碍,只要你能帮我找到落生花,就算没有宗门,我也会想办法帮您建宗立派。”
“好呀,他日你我二人必定高坐于万万人之上!”
二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直到离殇发现身边已没有了白夙的身影,回头看去。
白夙攥紧了双手,指甲陷进肉里,血顺着手心流下来。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眼神迷离,他逐渐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跪在了地上,长发也如墨般散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单膝跪在雪地上,手里留着血,嘴角也有些……
仿佛弱小的困兽,在陷阱中奄奄一息。
离殇赶忙将它扶起:“你怎么好端端的吐血了?”离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白夙这样子,心里莫名的心疼。白夙半眯着眼,靠在离殇身上好像说些什么,声音微乎其微。
只听他喃喃道:“是我做了错事,所以直到现在你才肯来见我吗?”
离殇此刻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在他求死那日,又不由分说的救他上来。
说着他骨骼惊奇,还想收他为徒,并且一步千里,瞬息间来到此地,还说他能找到洛生花。
现如今又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样子,说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不过这对于离殇来说,虽然疑点重重,但是还是尽快恢经脉才是主要,就像他说的,他不在乎这人过去怎么样,发生过什么。他只要洛生花。
但随之而来的是迷茫,他在想就算恢复了,之后要干些什么,三年时间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他也不再像当年一般有着闯荡江湖的梦。
唯一牵挂的母亲病逝多年,亲哥哥从不出山,不问世事。舅舅虽是一国之君,但他也不想寄人篱下。
他如今要做什么,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就连可以重新修炼的机会近在咫尺,他心里也没有多大欣喜。只是这三年所想让此成了他的执念。
无仇可报,无家可归。
他回过神来,看着躺在怀里皱着眉头的白夙,又在想,他呢?是否有仇未报,是否有家可归。
他这副可怜模样,可是有些难言的过往。
越想越觉得,他同自己是一路人,想到这,离殇自嘲的笑了笑,他或许还有牵挂,可自己一无所有。
他二人坐在雪地里,白茫茫的天地,似乎吞没了他们。
离殇却没想,在外面传言的极恶之地,真的只是风雪多了些吗?
白夙再次醒来时,一睁开眼便看到离殇的脸,纤长的睫毛上覆满了白雪,嘴唇也冻的没有血色。他抬手抚上他的脸,捂了好一会,离殇才察觉,动了动眼,缓缓睁开。
沙哑道:“你醒了?”
白夙没有着急回他的话,而是又度了些真气过去,看着他逐渐好转的脸色,嘴角微扬开口道:“我还当你会把我扔了,留我自生自灭呢。”
离殇听着这话,觉得好笑:“你都是我师父了,我做不出欺师灭祖的事,再说了,你手里有洛生花,我还想要,放你不得。”
白夙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笑着说:“为师有病,你可要好生伺候。”
离殇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问“什么病?”
白夙薄唇轻启,只听他道“相、思、病……”
“思谁的病?”
“你猜。”
茫茫山巅满飞雪,苍苍上天不可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