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

    这一说法无疑是荒谬的，但是现在这一切也足够疯狂。

    自第一起自杀事件起，这座狭小的医院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自杀或者失踪。

    在自杀的人里，甚至包括了那天指责食人者是不敬神明的女人。

    那天，当着四五位目击者的面，她手持一把水果刀，来到医院的大堂。

    在大堂的正中，她混乱地高呼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然后先是割下了自己的头发、耳朵，用自己的鲜血在墙上涂抹下了一个诡异的符号，然后用这把有些钝了的水果刀，就这么活生生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而失踪指的是，只要从医院的边缘向外界广袤无垠的空间一跃，就能从此消失在这个孤岛里。

    那些人没有惨叫，只有幸存者看见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地变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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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报时的人敲锣打鼓地从他所在的楼层经过，施辉揉了揉脸，带着失眠的疲劳和无限的困意从地铺上爬起来。

    他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他睡同一个大通铺的室友们也起床了。

    窗外仍然是一片漆黑，如同怪物黑色的喉管，似乎要将所有人的生命吞噬进去。那黑暗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着，无论用什么光也无法照亮。

    如同外面的黑暗也渗透进来，他所在的室内也同样是昏黑一片，只有走廊里应急出口指示灯散发着惨绿色的荧光。

    为了节约能源，幸存者们不能开灯，只能如同地下的鼹鼠一样躲藏在黑暗里。

    施辉和室友们无言地起床、穿衣。

    借着应急出口指示灯的光亮，他默默在心里数了数室友们的人数。加上他，一共十二个，一个也没少。没有人自杀。

    他今天的任务是给临时开垦的田除草捉虫。

    在这片黑暗而疏于开垦的荒地里，只有杂草在疯狂生长。这些草和虫似乎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多么绝望的境地里，带着缺乏叶绿素的病态的黄，疯狂地伸长，拔高，似乎想要扼杀这群掉进黑暗里的可怜人的唯一希望。

    临时开垦的田地里也非常昏暗，施辉不得不半蹲下来，辨认农作物和杂草。一垦一垦地检查过去，他几乎已经直不起身体来了。

    劳作了许久之后，终于听到了代表可以下工的锣声。

    他揉着酸痛的腰，和其他人前往食堂。

    食堂里点着蜡烛，跳动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虽然处在现代化的建筑中，但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远古，回到了人类躲藏在洞穴里的时代。人类在洞穴生活的先祖用只能用燃烧的火焰对抗着黑暗，就如同现在一样。

    食堂不仅仅有人在吃饭，还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牌。

    “施辉。”有人在小声地叫他。

    他转头看去，是董鄂。这个人之前和他在同一个科室工作的时候，是点头之交；如今一起在田里除草，干完活就一起打牌，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之前更加熟捻了。

    明灭的烛光中，董鄂看起来相较以往更加苍老。董鄂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施辉，你有没有兴趣，等会和我一起去烧个香？”

    “烧香……？”施辉有些嘲讽地反问，“什么香这么灵，能保佑我们从这鬼地方出去？”

    “这总得找办法不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医生憔悴又苍白地辩解道，“现在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当考前找个神拜一拜，祈求一下保佑，驱驱邪。实在不济，也能给大家提供一些娱乐活动。现在没有网络，也没有光，不瞒你说，我自从跟着念了念经，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拗不过他再三的请求，又或者是敌不过心里潜藏的无助和软弱，施辉最终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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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第一次去的时候，这个用来解闷的玄学小团体只有十余人。一伙人根据东拼西凑的玄学和魔法知识，以及民俗恐怖禁忌传说，还有各种灵异恐怖小说的描述，半开玩笑地策划了第一场献祭仪式。

    这场献祭上当然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大家回去以后都睡得好了一些，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但是，施辉每一次去，这个团体的人数就会比上一次更多，曾经的第一次仪式被谣传为神灵眷顾，降下了启示和保佑，只要大家一起去参加仪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种传言扎根在了每一个人心灵里、每个人想要获救的渴望中。

    刚开始，与其说是大家相信仪式的作用，不如说是大家想要相信仪式的作用。但到后来，这种玩笑和戏言逐渐被人当真、并奉为圭臬。

    当一个新加入小团体的新人半开玩笑地说，怎么这个仪式之前还要抽卡，和手游这么像，能不能抽到SSR来一个黑丝烧鸡神明时，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现场陷入了凝滞的愤怒中。施辉看着仪式的主持人、他的朋友、董鄂、也是这个小团体的元老之一，愤怒地站起身，大声斥责新人：他的态度不端正、他不敬、会有灾祸降到不敬的人头上。

    带着虽然这个家伙出言不逊，但也罪不至此的想法，施辉转过头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极其相似的、阴燃着怒火的脸庞，如同真的有什么神秘的怪物控制了他们，让他们发出了一样的声音、做出了一样的表情。

    “你说这话太冒犯了。”莫名感受到一阵可怖的危险，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无法收场，施辉只好劝新人，“你可能只是像开个玩笑，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你得赶紧给大家道个歉。”

    看着全都站起来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人群，新人被挨了一顿批评所生出的火气一下消失了，他张口结舌，带着恐惧唯唯诺诺地承认了错误，并且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听到道歉，施辉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对众人，安抚说：“他也是第一次参加，不知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该开，他是不知者，不知者不罪，只要他认错的心在，神灵不会怪罪的。”

    但是，施辉的后背在这时起了一层白毛汗：因为大家没有放过这茬，反倒是一个接着一个发出声音。

    “他冒犯了神明……”

    “就要受到惩罚……”

    “这样神明才不会怪罪他……”

    “用鞭子抽打他，让他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在新人的惊恐中，众人找来一根藤条，慢慢地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