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亮的快，七点太阳就已经完全升起。
被厚重窗帘遮住的室内，完全打开的冥花扇直立漂浮在打坐的楚烁身前。
扇面上，雕刻着一朵花瓣莹白、花芯漆黑栩栩如生的水晶兰，只生长在地府的死亡之花，不知是哪一位闻家老祖当初摘来炼化的。
如今被乾明真人从所剩无几的宝库中翻出来赠与楚烁护身，就跟他七年前赠与闻泽的蛟纱一样。
两者区别在于，蛟纱是抵挡防御，冥花扇则可以斩杀筑基期的鬼怪。
楚烁体内紫府中黑气缭绕，是昨晚扇上沾染到的阴气。
到处乱跑的阴气被一点点压缩，范围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浅，等到针尖大小的时候终于变成了金色，肉眼也难以察觉。
冥花扇化为流光收进楚烁脖子上的吊坠中。
车站大师兄给他的小布包被解除障眼法后就变成了水滴状的珊瑚吊坠。
鲜红的坠子、泛金的瞳孔衬得楚烁在黑暗中诡异苍白。
十来分钟后，他纳气结束，眼睛也恢复正常。
楼下买了早餐回来的闻泽还在院子里教核桃认农具。
楚烁洗漱完下楼。
穿着大背心大短裤，蹲在菜地旁边跟核桃斗智斗勇的闻泽心累。
不厌其烦的给核桃重复每一个工具的使用方法。
与楚烁俊美非凡的长相不同。
这几年被晒成麦色的脸庞少了儿时的圆润，多了分明的棱角，再加上他常年锻体的高大身形，一皱眉头就给人一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当然，核桃根本不怕。
它早就知道闻泽是个心软的了，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师兄。”
“啪”尾巴摔在地板上，听着都疼。
楚烁按住核桃的头，从背部的尾巴根逆着撸到它头顶“既然记不住，那今天把每个工具都使一遍，回来了我检查。”
“我要报警把这个虐待小动物的人抓起来。”系着小头巾，围着小肚兜的核桃，两只前爪推着抹布卖力的擦着楼梯。
“可没有哪家小动物能活个几百岁的。”
餐桌上想让核桃先吃饭闻泽还没张嘴就被楚烁转移了话题“等会儿去天玉盟要准备什么啊，师兄。”
“带身份证就行。”
在天玉盟登记过的弟子，都会被录入国家的修士现存名单，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查找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督管理。
盟内也都分别有各自的师门，一部分来自几大世家的子弟，另一部分来自玉虚学院，只有小部分是没有师门或是师门人数极少的修士。
玉虚学院由五大世家的长老管理，平日还会统一授课，学院中的学生有些是世家中没能选入内门弟子的修士，有些是从来没接触过修行，结果意外入道的普通人。
楚烁穿着昨天的无袖上衣，下身换了条工装裤站在门口等闻泽。
黑色休闲衬衫让闻泽的胸肌更加明显，只扣到锁骨下方的扣子让楚烁一低头就能清楚地看见衣服下的景象。
“师兄，你这样好像个不法分子。”
“那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交代好核桃，闻泽开车带着楚烁去天玉盟。
楚烁以为他们要往郊外山里走，谁知闻泽带着他没几分钟就到了一条商业街。
八点还没有商场开门，冷清的街道就他们两个。
“走吧，这边。”
跟着七拐八拐，找到一个写着维修的牌子，上面还画了个箭头，指着后方的小巷子，楚烁觉得离谱:“天玉盟？”
带路的闻泽第一次来连这牌子都没找到:“这是聚善堂，在这里登记就行，天玉盟总址在山里，拿令牌的时候或者每年大比的时候大家才去，平时都在这里接任务。”
巷子深处的木门紧闭着。
闻泽拿出黑木牌，放入门上的凹槽内，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旁还以为要多方检查的楚烁:“还是个刷卡感应门。”
门内跟楚烁所想的热闹完全不同。
静谧无声的前厅右侧有一个小门，闻泽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女孩的声音，听着十三四岁。
一开门，梳着马尾穿着玉虚学院弟子服的小姑娘从门口探出头来。
“小友，在下闻泽，麻烦请何组长替我师弟登记个身份。”
小姑娘看了看四处观察的楚烁:“稍等。”
一只手贴上闻泽的手背不停划拉「好冷清」
闻泽抓住偷摸比划着给他递话的手指。
两根手指被握住，楚烁还不老实，挠了挠掌心，被握的更紧了。
不准动了。
转头给他做口型的闻泽，被他脸上闪过的笑意晃了一下，迅速扭过身子不再看楚烁。
可对着楚烁那侧的耳朵，却明显红了很多。
没一会儿，就听的走廊另一头传来的脚步声。
“闻泽道长，有日子没见了，原来是带师弟去了。”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还有点小肚子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楚烁没感觉到他身上有灵力存在。
凡人？
刚还不好意思的闻泽一下变得正经起来，拱了拱手:“何组长，这是我师弟，楚烁。”
“阿楚，这位是特查五组的何组长。”
果然如此。
因为聚善堂是政府与天玉盟共同管理的，所以每个地方的聚善堂管理层都由一位政府人员和一位天玉盟的修士组成，共五位，分别是特查部一至五位组长和五位玉虚学院的长老
“何组长”楚烁拱手做揖。
何望摆摆手:“太客气了，叫我老何就行了。”
身为要与多方修士打交道的人类，何望早就练成油条。
妖是妖精，他是人精。
“今早城南的瑞和大厦刚发生一起疑案，小彭跟任道长已经过去了，你们登记完就直接过去吧，是考核任务。”
直到拿着资料袋坐上车，楚烁还是觉得奇怪:“这就完了？”
他翻着手中的资料，脑子还想着刚才何望带着他们到像是办公室的地方，让他填了个基本资料跟师门就走了的随意样子。
说好的被正道追杀的魔道大家的弟子身份呢！
“凡人政府不清楚三百年前的大战，等拿到令牌你期待的画面就能出现了。”
光看楚烁冷着张脸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闻泽，提前给他透了底。
“什么意思，他们为难你了？”
就像闻泽了解楚烁一样，楚烁也一样了解闻泽。
闻泽没回答。
让他先了解案情，剩下回家再说。
裤子口袋里，闻泽早上出门前塞给他的糖果连同包装纸一起变得粉碎，从指缝中漏出。
今早六点，民警接到报案，报案人是广告公司的职员小华，说是他同事意外死在厕所，死状凄惨，仔细检查现场后，领导当即上报给了特查组，七点左右特查五组的一队队长彭翰跟任伶道长前往瑞和大厦调查。
两个小时前的案子，资料上只有这短短一行字。
瑞和大厦今天所有公司的员工都临时有了一天假期。
没有人感到开心，反而感到恐惧。
六十多层高的大厦伫立在市中心，三十层往上是大厦的实际拥有者韩平，名下的一家科技安全分公司，三十层往下也是被租借给各个公司的楼层。
被害人所在的广告公司，在二十九层。
楚烁他们到达瑞和大厦时，整栋楼只剩下了彭翰和任伶，两人在大厅的休息区等着。
“闻道长！这里！”
“彭队、任师姐，这是我师弟，楚烁。”
面对大门的彭翰先看到了闻泽，冲他招手。
他对面坐着的任伶就冷淡了许多，回身轻微地点了下头。
手上还拿着资料的楚烁立刻明白了，当时在车上闻泽沉默的回答。
天玉盟的人没有为难闻泽，因为他虽然师承闻家，可他是个体修，无法修炼闻家心法，造不成任何威胁。
所以他们选了闻泽最熟悉的方式来表达态度，无视他。
筑基修为的任伶看不起闻泽，同样也看不起在她感知中灵力也就炼气三层的楚烁。
毕竟在这个灵气并不充足的时代，修为最高的大能，玉虚学院的杨院长，也没有到渡劫期，还停留在化神大圆满，所以修士大多还在炼气期，与凡人的差别并不是很大。
27岁筑基的任伶，自然属于天赋较好的那类人。
她起身越过楚烁，朝电梯走去：“你今天的考核由我负责。”
楚烁拉过闻泽跟了上去。
因为楼内公司多，职员也多，所以有八部电梯供大家使用，其中六部员工电梯，两部上司专用。
四号电梯正在检修，他们乘坐的是八号电梯，上司专用不分单双楼层。
“我问过广告公司的老板，他说这已经是他们公司三个月来第四起意外死亡案件了。”彭翰分享他调查的信息。
三个月前他们公司的一名职员意外去世。
两个月前公司的保洁打扫楼梯间时不慎跌倒摔伤头部，送医第二天离世。
半个多月前，又一位职员在茶水间，咖啡因过敏导致窒息死亡。
昨晚则是第四位意外死亡的职员，在厕所溺亡。
“他之前就没有怀疑过？”
闻泽不懂，这么频繁的死亡事件应该马上就会怀疑是不是有脏东西作怪了吧。
说来也是无奈，老板上周摔断了腿还没出院，就又发生命案了。
从进电梯就没说过话的楚烁，低头专注地看着地板“加上他是五起案件了吧，而且间隔时间也缩短了。”
“是啊，任道长到了以后把整栋楼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找到阴气汇集的区域。”彭翰五官都愁的快皱在一起了。
“呵”
你们当然找不到了，吞噬速度越来越快说明它已经能够隐藏自己了。
楚烁盯着脚下锃亮到反光的地板。
一只眼睛正透过电梯的逃生口缝隙监视着他们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