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盐技

    不久后,他恢复了面上神情,边继续落子边说道:“几年未见,你倒是变了不少,如今更像是换了一副品性!”语气平淡却带着锋刃,完全不像是与故人相谈。

    绯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目光稍显游离,随后正色道:“改变不了世道,那就改变自己!子页兄六年前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么!”

    顾清玉落子之手在空中滞住,指尖紧紧攥着棋子,刹那后方才落子。凝神看向面前人,直奔主题道:“三日前,你与我所言的提盐商人,带来了吗?”

    绯衣男子敛了神色,也没再拘礼,在顾清玉对面坐了下来,又从食盒中取出自己端上来浮罗春酒瞧了瞧,“多谢子页兄还记得我好这口。”随后自斟自酌道:“这里是大唐地界,陈国盐商怎会轻易相信他人!”

    顾清玉握了握袖中的拳头,蹙眉笑道:“那你约我今日前来,是什么意思?”

    绯衣男子闻言,面含笑意,邀杯共饮。随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起的棉帛纸卷,上面写着六个小字:“矿盐提纯全卷”。

    男子悠然道:“他人没来,但是他的东西我带来了,这份便是我亲自书写的手抄本。”

    咸盐提纯一直以来都是诸国十分注重的工技。盐的纯度关系到一国子民生计,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若是长期食用劣质咸盐则会使人腹泻腹胀,重则肿脖涨目,浑身乏力,甚至至人死亡。

    而在北周,南陈,南越和南唐中,南陈提取海盐的工技就远远超过其他各国。它工序良多:泡、晾、晒、煮、滤、烘、蒸馏、时间长短、提取料比例等等。其中步骤错了或者时长有误都是导致提取纯度不高的因素。但提取矿盐,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就在几年前,南陈突然出现了一个提盐商人,专为各国提取矿盐,而且提取出来的咸盐纯度也是无可挑剔,颗颗晶莹。于是,诸国纷纷开采盐矿井,然后送往南陈代为提取。更有甚者,十分希望得到这门工技。派人前往南陈寻访,却皆未见过那位商人。

    顾清玉眼中闪过明亮,三日前见到的那包纯盐,他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其纯度令人惊叹,洁白无瑕,质地均匀细腻,没有一丝杂色和异物的混入,无处不彰显着其人高超的提纯技艺。

    顾清玉审视面前的小卷,开口道:你这次前来池州,难道就是为了专程给我送这个么?”

    男子淡然笑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顾清玉也淡笑着,神色诡异道:“那他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男子闻言一怔,神色逐渐黯淡,良久后释怀道:“欠下的承诺,总是该还了!”他饮尽杯中酒又提醒了一句:“半月前,北周的皇帝把慕容赞调遣过来了。你当心点吧!”说完后起身就要走。

    “当年你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京城查无音信。不论你有什么缘由,但我只想问你,当时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顾清玉咄咄开口,语气冰寒。

    男子离去的脚步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他仰面长呼出一大口气,道:“帮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随后头也未回,踏门而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顾清玉缓缓闭上双眼,久默无言。

    ……

    李渔回到大营后,试了试今日在城内新买的素钗,又对着铜镜在唇上点了一点口脂,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牵唇笑了笑。

    忽闻帐外有脚步声踌躇,李渔若有所感般走了出去,见到顾公子刚转身朝着营外走去。李渔顿了顿,决定跟上去看看。

    一路行至大营外北面山坡的凉亭附近,顾公子停住了步子。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小亭之上。他猛然侧身,目光投向李渔,淡淡笑着,“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渔心中一紧,顿时觉得有些难堪,脸色也难看起来。

    她本以为顾公子有事找自己,哪晓得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

    好在顾清玉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伸出了手,示意要拉她上去,浅笑道:“上来看看!”

    李渔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纠结地伸出了手。肌肤相碰的刹那,似有一股暖流,沿着指尖流窜全身。李渔感觉有些莫名的燥热。

    顾清玉稍微用力,李渔也顺势被拉上了亭上。坐在小亭顶上,视野更加开阔,远处的高山,江水,城池,火光,清晰可见。

    顾清玉顺着李渔目光看去,指了指那个方向道:“你去过那里吗?”

    李渔一怔,“公子说的是那里?”

    “光州,舒州,滁州……”他说了许多地方,却刻意避开了扬州。面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润,但语气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李渔郁郁应道:“我都没有去过。”

    顾清玉侧头看了李渔一眼,今夜的她与以往有些不同,但是他并没有多言。只是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对岸的山川和城池。

    春夜还是有些凉,更何况站在高处。李渔不经意地打了个哆嗦。

    微小的动作却被顾清玉察觉到了,他从腰间取下一壶酒,递给了李渔,“喝两口暖暖身子,我们该回去了。”

    李渔接过酒壶,却想起了上次喝酒被辞退的事情,心中顿时后怕起来。又把酒壶还给了顾清玉道:“还是不喝了,也不是特别冷。”

    顾清玉勾了勾唇,揭开壶盖,仰面喝了一口。随后道:“那我们回去吧。”接着就执起她的手,一跃而下。

    半圆的月儿照着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在来时的小道。

    四日后。

    连着几日的放晴,却在昨夜下起了一场大雨,今日的天色也显得格外阴沉。

    李渔瞧着天际的层云,心底期盼着戌时早些到来。

    酉时,天色渐暗,大雨也没能下下来。李渔梳洗了一番后,换上了几日前新买的素裙,握着一把油纸伞就出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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