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的眼眸藏满悲伤,这是丹恒第一次从中读出除心灰意死外,这么浓烈的感情。
丹恒很想开口,却不知该问什么。为什么悲伤吗?为什么要难过?他又觉得,这些都不是他想问的。
幼小的祂轻轻捧起白鸟,缓缓站起,这时丹恒才看见祂身上被衣袖遮掩的鲜血。祂一步一步,血液在清水中漫开,沿着祂的足迹,就像曾经那把支离剑划出的彼岸,荡漾着飘散。
丹恒看见刃在祂经过身边时,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挽留,随后意识到什么,缓缓放下。
丹恒垂眸,微微松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中飘出。
刃看着绷带上多出的一片枫叶,抬头看丹恒,他却已经背过身。
祂慢慢走进庙堂深处,丹恒发现,原本鸟儿们追随的太阳,变成空洞。祂轻轻地把白鸟放在空洞上。
"你是太阳,骄傲的太阳。"没有波澜的语气,却又什么都包含。
一阵声音响起,"不是飞萤扑火,也不是椿木长生,是金乌负日。"是丹恒的声音。
刃恍惚地看向丹恒,他依然没有回头。
"你后悔吗?"刃想起刚刚,白发的应星倚靠在树上,懒洋洋又散漫。
"……什么?"
“你后悔当初做的决定吗?——替他背负所有厄运的决定,那样,不用每世最终孤身地站在山巅,被命运苦苦捉弄。最后,被倏忽污染的也不会是你。”他悠闲地倚着树晃来晃去,好似谈论一个过客。
"……"
"你骄傲的脊骨,苦痛想你弯下身躯,粉碎你的所有才华。你挺过了千万年,挺过了寰宇虫灾,挺过了智械危机……你挺过了千万世:挺过了被嘲笑的孤儿一步步走到无人可及之处,挺过了一生的追杀最终复仇,挺过了无数背刺的孑然一身……所以,你没挺过这一世,这一世的温暖是吗?"
刃没有说话,唯有手中支离剑飞出,直指树上人。
"武备离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虽然你本来就不用剑。"他轻笑,随即翻身迎上刃,手中爆发绚烂的光彩。
刃冷冷地看着,曼地的彼岸花忽然绽放,他的血液是生长的彼岸花,也是最刺人的剑。一时红光与金光交错,羽毛与花瓣掉落。像是天空的天使与地狱的恶鬼交战。
也是不久,钟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俩人立即停手,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该走了。"
刃抬腿便往前走,走到一半顿了下。
"没有。"沙哑的声音,令白发人愣了下。随后像是反应过来,无法抑制的大笑。
"哈哈哈!世人都觉得你卑微寻死,可我知道是你的骄傲不允许你这样活着,也不许你就这样死去。"他笑的有些抑制不住眼泪,“在这寰宇间,生存和死亡,都是很容易的事。但是骄傲的你,即使死,也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确实和祂很像,一样的自大与骄傲,就像祂觉得祂可以为持明谋一条生路,你觉得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一切,”他忽然贴近刃,“包括给他,千万年的爱,是吗。”
“每一世都无法爱上别人,因为你早就把一切情感付诸于他。”他笑着看刃。“使用化龙妙法,不仅是为了救她,也是为了救他吧。”
刃没有说话。他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我再问你一次,你后悔吗?”
刃只是冷冷看他,于是他笑了,他变成尘光,融入刃的身体。
世人说他愧疚寻死,殊不知他的骄傲,要使他的死亡,是过去的终结,是新的开始。
再锻造不出完美的兵器,那就自己做那唯一的,划开世间的刃。星星即使陨落,也是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