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记忆随着时间变得混沌,如今想来小时候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的;似乎也从未觉知,美梦中是否会沉眠。
我们的居所并不在匹诺康尼,也不在那座辉煌的酒店,这所房子名为方舟,像是被梦泡裹挟的孤岛,游离在整座梦境的边缘,既是方舟是孤岛,但绝不是现实也绝非梦境,难不成只是忆质比空气更加稠密的阿斯德纳中的浮游吗。
我们童年的大把时光都消磨在了这里,除去那些只能出现在梦中的奇迹,我们需要饮食,需要休憩,需要相依取暖,需要照看身体,好像与现实别无二致,可我见的人们,现实又从不像我们的“现实”那样美好,他们终究还是会溺亡在美梦,着实是分不清的,何物为真,何物又为假,兴许也不必再清晰的分别,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早就越来越模糊。
我总觉得这里过于的空旷了,无垠的星空映照着梦想之地,无数房间拼成的走廊,门扉与窗棂错落,窗外是不停变幻的景色,房子里有好像爬不完的楼梯,永远走不到头的回廊,我们从未能完整的探索过这幢房子,所有房间的内容永远都随着心念而动,每一次开门都会是不同的景象,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门后面会藏着什么,当然,自然不会包含我们常用的那寥寥几个房间,但就现在而言,也并不是全然信任的,谁也没有保证过,我们拼命去适应的,不会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所有的房间从外面来看都是等距排列的,可走进来大小却又都各不相同。我同知更鸟的房间是由起居室相连卧室而成的套间。推门而入,率先入目的便是柔软如云朵般的沙发,墙角有些低矮的植株,往后的岁月里会一直伴着我们成长,地毯上有些散落的积木,往前看是阳台,围着一圈低矮的木质栏杆,站在阳台向下看,仅有一片星空像是置身其中,看不到地面的,可若你真的翻过栏杆,便发现这里不过是一楼罢了,不会受伤,轻而易举的便会触碰到柔软的草坪,阳台上有和起居室成套的单簇沙发,和一盏铃兰形状的落地台灯,一方小小的茶几,放着两支杯子和永远倒不空的茶壶,像是信物,保证我们的交谈不会有尽头。
卧室在墙壁的两侧,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的的衣帽间,书房,洗浴间,相同的布局,床幔随风而动,说真的,这里的床垫总令人想起怀抱,无论我们夜间在哪里入眠,第二天晨起总会出现在卧室。
小时候从不觉得累,只是单纯的想要睡觉,偏偏妹妹也同样不知疲倦,总拉着我去数星星。
“哥哥,你走神了吗。”
确是走神,我扯起嘴角,回以一个轻笑,在我的感知里,这样共处的时光久远到我甚至无法回忆起它的终点。
“哥哥,那颗星星好亮。”
“是的,一颗气态巨行星,他是阿斯德纳最接近恒星的存在,它本身不发光,但它的体积非常大,可以反射的光线就更多,并且近期它的运行轨道与我们的距离非常近,即使是肉眼我们也可以很清晰地观测到它。”
知更鸟的头发垂落了一缕,我伸手帮他抿到耳后,她的眼睛比任何一颗星星都更亮
“它真的很美,在阿斯德纳,没有哪颗天体的表面能与它动态丰富的细节相媲美,金色的涡旋与翻滚云层的交织 ,还有巨型的像是木痂一样的蓝色暴风眼,是一幅真正的画作。”
如你一般耀眼。
“嗯……”
她的眼里又有我曾读不懂的悲伤,是对飞翔的渴望。
“啊!!还有那颗星星,我知道它”知更鸟有些兴奋“它一直悬挂在南方,可以帮助迷失方向的人,哥哥要记住,这样就能辨清方向了。”
“好啊”目光投向她指尖延伸的落点,又握住她尚显稚嫩但坚韧的手,推动着引向一旁
“听说在那颗星星上可以看到蓝色的日出,未来……,不,我们随时可以前往观赏。”
“啊,看那边!那是今天的第3颗流星!”
她几欲挣脱我们二人的距离,我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我们又跌回这狭小的一隅。
“你右手边有今天停留的第一只小鸟”
她的注意力被迅速的吸引了,从小便是如此,比起那些宏大而遥远的,她更喜欢微小的也鲜活的生命,我们安静下来,不再言语,我轻轻哼唱起那只摇篮曲,没有歌词,或是忘却了,感受却是相同的,她会忆起于今日而言的往昔,族人们在草地上心声共通。
“哥哥,我想去看看……森林……”
其实都知道,感受从来不真实,但却还是被烙进了骨髓。我知道她已经听不到了,但我还是哼完了那首歌,她的梦里会有什么呢?斑斓的画布?悠扬的歌声?还是她未来会去看的浩渺的天地,多半会有我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太久了,我们度过相同的岁月,我们流着相同的血,相同的泪。
光辉缀在深蓝的天幕,紧扣十指,轻轻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我们陷在那把单簇沙发的的软垫里,两只倦鸟,依偎着,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