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小年朝、睡甲饱。

    人人安稳在家团圆。

    却有人在这时候跑驾校报道？还非要见她？

    万舸戈摇了容戈的几个保安，三倍工资，怒气冲冲但稳着车速，一路杀到了驾校。

    晨雪停了，阳光一片。

    但万舸戈的心情不那么明媚，对保安大哥“直接开干还是玩阴”的建议十分心动，但还是很道德地：“吓唬吓唬就行了。”

    进门前，给吴风风打个电话看看最新进展，但两遍总共102秒，没人接——不秒，万舸戈很有气势地手一挥，走。

    三个大哥块头不算太大，但范儿装得足，很像是找茬的非善类，一人走在前面，门帘一掀，还给自己加戏：“老板来了，谁敢闹事！”

    万舸戈眼皮一跳，想笑，但不能半途而废，只好板起面孔，也装：“吴风风，什么情况？”

    进屋站定，往办公区域扫视一圈，没人，万舸烦躁的摘下墨镜，还要大喊，余光却见右手边的会客区—— 有两个人头凑着头，准确来说，是吴风风拿着本花花绿绿的图册，硬挤到面色不虞的精英男身边，让对方参谋着什么。

    闻言，直起身冲万舸戈道：“舸戈姐，你来啦。”

    被他侧身挡着的男人此刻抬头，露出面目——

    万舸戈惊讶到破音：“柳栖？！”

    她尴尬地清清嗓：“你怎么在这儿？”

    柳医生素日仗着一副好面孔，并不太收拾自己，上班就是各样板正的衬衣西裤，休息也是素衫黑裤，外套也好大衣也好都是很普通的款，今天却抓了头发，齁冷的天羽绒服换成了剪裁得体的大衣，敞怀，看着风度翩翩，却冷。

    尤其是此刻盯着吴风风一双眼，透着冰碴。

    万舸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柳戚。

    不像是来报名学车的，倒像是来收购她驾校……

    “你……”万舸戈一扫烦躁，突然卡壳。

    爱给自己加戏的保安大哥毫无眼色，没看出俩人是不止认识的关系，用力“哼”一声，又演上了：“老板别慌也别怕，大哥我来把他干！小子，赶紧走！”

    在场都懵，另俩大哥笑得肩抖。

    柳医生今天也有些装，此刻冰脸哗啦，一半刻意的伪装一半货真价实的嫉妒全部碎掉，眼睛望向万舸戈，诧异非常。

    万舸戈抚额，掩面低头，转身冲撸起袖子还要加戏的大哥尴尬一笑：“大哥们，到旁边办公室坐着歇会儿吧，辛苦费晚点转。”

    大哥恐怕是木头精转世，拿人手短，活儿还没干就先下场了，那不行，指着柳戚：“我先把他撵出去。”

    柳医生终于明白，俊脸重新挂冰：“让我走？”

    诶——剧情怎么变成这样了？万舸戈叹口气道：“大哥别演了，这人我认识，熟，开个玩笑。”

    吴风风已经看破，怪自己误会，电话里没说清，此刻拽着大哥往外走：“那是老板的前任，咱别掺和了？”

    留下二人又是一懵。

    前任，你跟他说的？万舸戈瞪着柳戚。

    前任，你跟他说的？柳医生也盯着万舸戈。

    万舸戈先把这茬放下，说一说今天这状况出何缘故，抱着胳膊绕着柳医生转了一圈：“今天大年初三，柳医生知道吧？”

    不冷的柳医生真的有点可爱，呆呆点头。

    万舸戈爽了，又道：“今天来报名，还指定要见我，故意找茬？”

    柳医生继续哑口，摇头。

    “那是什么意思？”万舸戈在他身前站定，仰头，却目光逼人，“你不是在老家过年？你没我联系方式？你搞一出是玩儿惊喜……惊吓？”

    柳医生思索好几秒，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但被质问地有些委屈，却又觉得没资格委屈，脸又冷了，拿起桌子上吴风风没拿走的图册：“刚才，他让我选图案。”

    “啊？”话题转的太快，万舸戈被带跑偏，咄咄逼人的气势又没了，变成柳医生控诉的主场。

    “他要给你织围巾，让我帮忙选个图案，以为我了解你的喜好。”

    “可我不了解，原来你总是念念不忘二十岁。”

    “我选了月白色，应该很配你，但他说金黄，才配你的明艳和热烈，你说哪个好？”

    柳医生放下图册，一句一句，说得幽凉。

    万舸戈“他”了半天，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原本是她打算见了这人好好说道说道的。

    怎么话都被他说了？

    柳戚见状，垂着眼睫，辨不清神色，只沉声道：“对不起，今天是我打扰了，抱歉。”

    “新年快乐。”他说，然后朝门口走去。

    万舸戈比他离门口近，下意识堵住门：“还没说清楚，走什么走？”

    柳戚低头，专注地看她：“还有什么不清楚？”

    万舸戈用眼神朝沙发一瞥，柳医生明白，却不坐，只往后退了两步，倚在前台的大理石墙面，“请说吧。”

    万舸戈快速一捋，先从“为什么不领红包”问起。

    柳戚坦然：“正在处理我妈的事儿，没顾上。”

    “或许你不愿意告诉我，你家里的事儿？”万舸戈也走过去靠着，侧头道，“我以为你那两天心情很差，可你和白峰也好，罗雨歇也罢都正常联系，为什么不理我？”

    “是你删了聊天记录，忘了？”

    万舸戈记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柳戚又道：“没有不愿意，只是看你在扬州玩得开心，所以不想打扰你，你想听的话，现在就告诉你。”

    万舸戈摇了摇头：“不急。”

    既然不急这个，柳医生又说起她在扬州开心的事儿：“还带回来个二十岁的小男生。”

    万舸戈品出味来，却不正面损人：“你吃饺子是不是很爱蘸醋？”

    “什么？”

    “酸入味儿了。”

    被拆穿，柳医生不赧然，却有些挂不住脸，朝另一边看去：“罗雨歇说这叫‘养成系’。”

    ？？？

    万舸戈当即掏出手机，要给罗雨歇打电话，被柳栖按住道：“就说这一句，没别的。怪我，非要问问情况。”

    万舸戈无奈地笑了：“情况就是他挺可怜，我刚好缺个保安，算是帮他找个工作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万舸戈要笑不笑：“你还以为？”

    “是你几次三番地提起。”

    万舸戈心虚，选择忘掉自己故意拿吴风风逗柳戚的那一段，回答他前面的问题：“我选月白，眼光不错。”

    “你还是要他给你织围巾？”柳戚不高兴道。

    万舸戈“啊”了声，不带感情色彩地继续逗人：“你羡慕啊，我叫他也给你织一条。”

    然后嘀咕着“现在会织围巾的男孩子真是少见呢”，掀起门帘，冲吴风风喊了一句。

    加戏大哥终于明白全过程，不过是吴风风传递的错误信息，以为这俩是闹掰了，进来领了三倍工资后，自觉没有做什么，便一通劝和，说得万老板有些脸红，不搭话。

    等保安大哥走了，气氛有些干，吴风风跟老板想一块儿了，拿起图册：“也送您一条围巾，选个颜色？”

    万舸戈“噗嗤”乐了，气氛活跃，她故意揶揄：“柳医生长这么大有人送过手织围巾吗？”

    柳医生不说话。

    吴风风拿起图案在他身上比。

    这场景挺萌，万舸戈又笑：“要不你俩锁死得了。”

    一场乌龙，柳医生现在只觉尴尬，又说了一遍“打扰你过年了”，提出请俩人吃饭。

    吴风风又拘谨起来，连说“不用，谢谢哥”。

    万舸戈知道李碧霞还在家等她，今天中午祖孙仨人要一起做点心，便道：“你什么时候回固丰的？”

    柳医生顿了顿，才道：“初二早上。”

    万舸戈“啊”了一下，发出邀约：“要不你到我姥姥家一起吃饭吧，我们中午准备做点心，你指导一下？”

    柳医生本想说“会不会太打扰了”，暼一眼吴风风，对方可是除夕夜跟万舸戈一起过的，不假思索地答应。

    人多热闹，万舸戈挺开心，给万荣荣打电话，提前知会她订餐多订些，“我带俩人回去。”

    柳医生都走到门口了，闻言转头，不确定地问：“罗雨歇还是白峰？”

    “什么？”

    “他俩中午一起？”

    万舸戈迷茫地摇头：“没啊。”但很快反应，忍着笑说道，“吴风风一起。”

    柳医生不太高兴。

    吴风风不好意思。

    吴风风再次登门，却没什么礼物可拜访的了，临走拿上编织图册，心中有了主意。

    柳戚虽然不乐意吴风风一起，但也知道他的困难处境，到枕云巷一间便利店，让万舸戈带吴风风去买奶油，自己先到李碧霞院子，卸了一后备箱的年礼，帮着先搬进屋，再拐头去接万舸戈和吴风风。

    三人一齐进屋，老太太挺逗，看看吴风风，又看看她很中意的小柳，来了句：“我们小戈儿真厉害。”

    “厉害什么？”万荣荣问。

    李碧霞使了个眼色，万荣荣瞬间明白：“是挺厉害。”

    万舸戈压根不搭理这母女俩的调侃，招呼柳戚和吴风风坐下。

    柳医生变身点心师，除了万舸戈外，都学得有模有样，尤其是吴风风，手很巧。

    万舸戈顺便夸奖，说小吴还要送自己手织围巾呢。其实是看出吴风风的窘迫，想要给她妈妈和姥姥也送围巾，却又怕礼物捡漏，张不开口。

    吴风风赶紧接过话，让她俩等会儿选图案。

    李碧霞有些惊讶：“现在的男人真是了不得哦，一个会做点心，一个会织围巾，真不错。”

    万荣荣又开始揶揄：“是我们万舸戈不错。”

    “够了啊妈妈。”万舸戈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柳医生就这么空着手来啊。”

    柳医生不语。

    知道情况的万荣荣和李碧霞看破不说破。

    万舸戈去厨房拿个蜂蜜，回来后还要损两句，却看着眼前的一幕“啊”了一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