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分秒过去,就连温简妍都没意识到。
她在床前站了很久。
温简妍没有回复对方,反倒觉得有些奇怪,放下手机兴致缺缺地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温简妍顶着一头半湿的长发,正在戴烘干帽。
就在这时,房门外客厅里响起高昂刺耳的几声狗叫,温简妍烘干帽好一会儿没扣好,回过神,干脆脱下帽子放到梳妆台上,踩着拖鞋匆忙地开门跑了出去。
那一瞬间闯入温简妍的视野的是,加加被猛地甩到一边,砰的一声撞上墙,付愿行则是右手手肘上血留个不停,伤口甚至有些皮开肉绽,很是骇人。
温简妍完全被付愿行的伤给吸引,快步跑上前,又有些不知所措,惊慌不安。
“宝宝。”付愿行左手一抬,一把将温简妍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跟随着付愿行回来的人,极快地将加加装进笼子里。
笼子一直都在的,自上次付愿行差点被加加咬伤,就让人往家里送了笼子。
付愿行当时还说,“没事的宝宝,下次加加回来,关笼子里就好了。”
温简妍情绪失常,抱紧付愿行,脸埋进他怀里。
付愿行身上的香水味消散了,转而是浓重的酒味,付愿行喝酒了。
被关进笼子里的加加,仍旧在叫个不停,温简妍的耳朵甚至有些刺耳的疼。
“宝宝。”付愿行低头凑近,放轻声音叫温简妍。
温简妍回神,付愿行随之松开了她,又说,“我手好疼……”
温简妍猛地一怔,赶忙将目光投向付愿行的手,还在渗血,顺着手腕滑落滴到地面,甚至有沾染在温简妍睡裙上的。
温简妍双手抬起,隐隐有些颤抖,但怎么也不好触碰上去。
付愿行面色有些沉,但还是抿唇轻笑着说,“宝宝,加加真的有我重要吗?”
“你不是说,不会做任何会让我受伤的事么?”
“怎么办,宝宝?”
温简妍对于付愿行接踵而来的话,思索很久才找到回应的话语,付愿行的伤看起来很严重,温简妍焦急地不知所措,眼里聚满了泪光。
“送走……”温简妍轻声说道,仰起头看着付愿行,泪水夺眶而出,话语哽咽。
“不可以。”付愿行抬手拂过温简妍的泪痕,俯身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宝宝,你还是会想去见它的,如果你忘了它曾经伤过我呢?”
“我在你心里,连加加都比不上吗,宝宝?”
随之而来的,又是付愿行的疑问。
温简妍哭着摇了摇头,急着解释,“不会忘的,不会想见的……”
加加还在叫着,到后边甚至有些呜咽。
似乎想要动摇着温简妍,哪怕分毫。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付愿行盯着温简妍,语气里带上些怀疑。
温简妍紧张地站在原地。
“你说过,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的,是不是?”
“既然上次是送走,那这次呢?”
“宝宝,怎么办,加加是只坏狗狗。”
温简妍眼神有些呆滞,看着付愿行,低下头再也抬不起来,愣愣地抓着付愿行的衣角。
“我们,不要它了,好不好。”付愿行这样说着,给温简妍递来一块糖。
巧克力。
付愿行左手捏着温简妍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在她唇上轻吻了吻。
“宝宝,你只要我就够了,对不对。”
“我们只有对方了。”
温简妍低头将巧克力接过捏在手里,转过身面对着笼子里的加加。
付愿行陪了她七年,加上追寻她的那三年,十年。
而加加只不过来了三个月零五天,期间还分开了一周,三个月不到。
这是个简单的算术题,以温简妍的学识,不可能算错的。
温简妍短短几步的距离,她走得有些魂不守舍,但没有人会催促她。
温简妍走到狗笼旁,蹲下身,加加的声音放小了,等温简妍伸出手来,加加又呜咽地叫了几声,凑上去舔温简妍的手指。
如果她是小猫,她会知道加加在哭的。
温简妍显然不是,她是只属于付愿行的,人。
温简妍抬手将巧克力递了上去,手在发抖,加加舔了舔将那块巧克力吃了进去。
温简妍像是被烫了一下,仓促收回手,站起身浑身发抖。
她的反应迟钝,就连刚才的那块巧克力有多少克都估摸不出,更别说记起狗狗吃多少含量的巧克力会致死。
温简妍曾经很多次向付愿行哭诉,说她越来越不像自己。
付愿行只是柔声安抚。
“宝宝,不哭了。人都是会变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着你,好不好。”
温简妍猛地向后退去,却撞进了付愿行的怀里。
付愿行上手将她圈在怀里,弯腰俯身将温简妍横抱起来,进了卧室。
温简妍浑身都在发冷,但很快被付愿行身上的温度包围。
门外,加加又开始叫着,一声接着一声,最后是长长的呜鸣。
温简妍被甩在床上,付愿行抓起温简妍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笑。
付愿行拿起手机摆弄一会儿,把手机撂在一边。
下床走往温简妍的梳妆台,拿起猫耳等饰品回来,盯着床上的温简妍反问,“不是说了洗完澡试试吗?为什么不穿戴上?”
温简妍又被拉着坐起身,付愿行帮她把猫耳和项圈戴上。
温简妍不太适应项圈的束缚感,抬手想要去弄松,反倒被付愿行抓住手腕,猛地扑倒在床。
“宝宝,你好漂亮。”
付愿行凑上去与温简妍深吻,温简妍尝到的却是浓烈的酒味。
付愿行喝酒了,或者醉了。
醉酒后的付愿行会变一个样子,变得有些陌生。
很陌生。
温简妍只觉得窒息,抬手推搡着付愿行,想要他先停下。
无济于事。
本能让温简妍慌乱之下咬了付愿行,付愿行松开她,眼神幽深开口询问,“怎么了,温简妍,他一张照片就把你钓走了?我这些年的努力,他妈比不过他一张设计稿?”
温简妍脸涨红,轻微地咳嗽,她没理解付愿行话里的意思。
没等到温简妍的解释,付愿行一手掐上温简妍的脖子,力气很大。
右手。
可是他右手明明刚才受了伤。
温简妍没法顾忌其他的,她只知道窒息感让她相当地痛苦。
“怎么不说话?宝宝,你怎么不说话?”
“你默认了?你现在的样子,除了我没有人会给予你价值。”
“温简妍,你是我养的。”
“弃养的小猫只会得到同情,不配得到爱的。”
……
话语愈发的狠厉、偏执与疯狂。
双手。
温简妍脑子嗡鸣,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地挣扎。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付愿行终于放了手。
温简妍获新生般,剧烈地喘气咳嗽,眼泪四流。
“宝宝。”
付愿行把人抱了起来,轻拍着温简妍的后背,话语里多了几分惊慌。
“对不起,宝宝。”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要失去你。”
付愿行一句又一句地给温简妍道歉,温简妍头上带着的猫耳抖了抖,呼吸声渐渐小了些。
付愿行捧着温简妍的脸,双手拂过她满脸的泪痕。
温简妍思绪荡开,付愿行说的“现在的样子”,是什么?
她现在是什么样?
付愿行的声音同样回荡在温简妍耳边。
“然后呢?”温简妍这样问他。
付愿行没听见,因为温简妍只不过是在心里腹诽。
温简妍仰起头,双眼被刺激得通红,抬手拂过付愿行的脸,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刚才,她是哪只手?
左手还是右手?
先左手后右手。
温简妍忽然失力跌坐在床,付愿行圈住她,不至于她失衡跌倒。
温简妍双手颤颤巍巍地凑到唇边,她的手上只有沐浴露淡淡的香味,还有轻微的巧克力的醇香。
“宝宝……”
“然后呢?”
陈青钰这样问温简妍。
温简妍诉说到这,停了半分钟,都没有往下说的趋势。
温简妍回过神来,抬起头凝望着陈青钰,对视的电光火石间,温简妍的情绪再度失控一般,抬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摇了摇头,眼底已经不再是清明,放轻声音喃喃出声,“我死了……不对,不对,他死了……?”
“不对不对,他死了,我也死了……”
“我应该去死……”
“他说过的,他死了,我陪他死……”
“我该去死——啊——!!!”
温简妍毫无预兆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喊尖叫出声。
在场的医护人员赶忙上前准备给温简妍打稳定剂,凌致渊从始至终都在一旁守着,见状站起身来,将温简妍紧紧地抱进怀里,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温简妍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环抱着他。
“妍儿,好了我们去试婚纱吧。”凌致渊安抚出声。
温简妍呆愣愣的没有丝毫反应,至少平静下来了。
看来,本次谈话到此为止。
陈青钰向凌致渊点头示意了下,招呼几人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祈暗岩紧跟其后,他自然是看到了陈青钰全程凝重的面色。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陈青钰正在跟系统对接收集任务。
【宿主温绾一,代号女祭司。】
陈青钰在内心反问系统,“系统这真是温绾一么?为什么我直觉不太像?”
【涉及任务内容,系统无权作答,宿主请见谅。】
任务内容?
也对。
就算温简妍就是温绾一,那么在刚才那个场面,相认的可能性不大。
温简妍甚至没给陈青钰多少眼神。
难道是自己隐藏的太好了,温简妍没看出来?
陈青钰势必要想出一个所以然,但渐渐地脑海里就不仅仅是温简妍的身影。
局里的四人出了医院,外边已然进入深夜。几人上了公务车,祈暗岩坐上驾驶座,陈青钰则坐在副驾,苏芩两人坐在后座。
陈青钰一路下来都没说话,其他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只在一个独立空间,苏芩先出声叫了陈青钰一声,“陈队。”
陈青钰这才回神,抿唇,开口说,“有什么发现或疑点吗?”
“有。”苏芩接话,车里陷入寂静,祈暗岩驱车回去。
“那个狗,最后还活着吗?”
这一点,温简妍并未提到,不过从种种细节可以推出,那只狗已经死了。
那只狗作为温简妍另一层面的精神寄托,要是活着,让她见面的可能性更大,在那样的心态下,如果那只狗还活着,她的负罪感或许就会得到消除,而温简妍在说到加加的时候明显的感伤,不至于是演绎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问题?”与苏芩同坐在后座的分队队员迟言雨,疑问出声。
“你行,你说。”
“这其中明明到处都是疑点。”祈暗岩把着方向盘,忽然接话。
“比如,半分钟的窒息,温简妍是否可能还活着。”
“当然活着,这是事实。”
“那半分钟将是悖论。”
“……”前一秒还信誓旦旦的苏芩,听到这话陷入无比的沉默。
他们详细了解过,温简妍除了精神病以外,身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病,也就直接导致她身体素质极差。
这么看来,半分钟是不是足以……
只能论断致死可能性极大。
因为温简妍还活着这个结果与缘由相当不符。
“还有,付愿行真的被狗咬伤了么?咬伤了流血不去医院,反倒是给人掐窒息?”
“没有。”陈青钰思索着之前资料里的照片,付愿行的遗体根本没有狗咬伤的痕迹。而付愿行的车祸却发生在一周之后,假设温简妍不存在说谎,那么通过伤口的严重程度,就算伤好了,也有疤。
“也就是说,温简妍说谎了。”迟言雨顺着思路往下想。
“不对,说谎的是付愿行。”祈暗岩扔出一个观点。
“……”
陈青钰没说话,但还是扫了一眼祈暗岩,满眼都是“孺子可教也”。
意思是说,付愿行为了让温简妍自己杀了那只狗,伪装了自己被狗咬伤的情况?
可其意义是什么?
一切都有迹可循——
付愿行不让温简妍出门,甚至是不让她离开二楼。
这一点通过二楼大厅设置密码门锁就可以确定。
而那些一顿饭就换掉的家政保姆,说明温简妍曾经遭受过家政保姆的侵害。
如果是这个意识。
那么,不让温简妍出门,并且温简妍毫无异议,先不说温简妍对于付愿行的“言听计从”,温简妍出门同样受到过伤害,甚至连付愿行自己创办的公司都不让一同前去。
在付愿行眼皮子底下,出现对温简妍进行的侵害行为,那些人的意义或者目的是什么?
抑或是,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是单纯地仇视与不对付?
另外是,那只狗。
付愿行让相关人员将加加直接送回来,明明有笼子,为何不将狗关进笼子,为何不让相关人员将狗关进笼子?
难道是相信,加加被调教好了?就连换人的细节都会安排得如此详细妥当,就连门锁密码都会时常更换,偏偏忘了提醒将狗关进狗笼……
细思极恐。
“云蝶代理人的约谈怎么样了?”陈青钰问道。
陈青钰来之前,就有人去约谈了云蝶代理人,现在一下午加一晚上过去,什么都应该谈完了才对。
她不再作为这个案子的着手人,一些信息线索她能够得到的并不算及时。
是迟言雨与李队他们进行的交接工作,这个问题明显是抛向他的。
迟言雨片刻后才出声汇报,语气严肃认真,“对于她们的人在姜女士危急时刻,能够出现在姜女士身边并护其周全的解释是,姜女士的资料被其丈夫知道后,姜女士极快地给她们说明了情况。”
陈青钰沉思一会儿,无话。
“可是对于一个将自身利益看得如此之重的人,怎么可能在后来悔过自杀?”苏芩提出疑问,代表着众人的疑虑。
姜女士的丈夫死因最大倾向是自杀,不论是家里的细节线索,还是什么,丝毫没有第二人的痕迹。
不错,甚至连姜女士的都没有。当时的姜女士已经受伤住院,而她同样将那些资料走的诉讼,然而其前夫反告她的资料证据无效。
结果经过检测,姜女士所持有的证据的确属于非法获得,不具有法律效力。
姜女士的败诉,引发了网络社会的激愤与抗议,结果没等来局势的反转,却等来了其前夫不久之后,在家“自杀”死亡的消息。
如果不是其前夫的口中含有一个虫茧,几乎可以既定他是自杀死亡。
“将死之人都会变得意外纯良。”祈暗岩状似无意感慨了一声。
那也太纯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