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季.雨天
沾满鲜血的手术台上一位年轻的女人正在痛苦的哀嚎着,她满头汗液面容上的眼泪随之滴落在床单上,眼泪和血液融合留下的只有数不清的疼痛。
巨烈的疼痛感使她紧紧抓住了沾满鲜血的床单,可是疼痛也不能让她放弃这个孩子。这是她今后的亲生骨肉,是她这辈子都要去保护爱护的人,即便是因为生病也要生下她。
经过了数小时的手术后孩子终于被她生了出来,可惜这次不像第一次生孩子,她没有活下来。
“洛女士,求求你帮帮我照顾这个孩子。还有外面的,我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
这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痛苦的哀求。
一位充满慈爱的母亲在她生患重病的那一刻依然要尽力生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此期间她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只求她能平安活下去。
伴随着一束微弱的灯光落下,一瞬间她轻垂下白嫩细长的手。
鲜血同眼泪滑落在她血管分明的手上,最后缓慢的从手指结骨上流了下去。
落幕之后年幼的顾飞霜听到母亲的死讯就跑出了医院,初次进入没有母亲的世界顾飞霜十分的陌生,也十分的害怕。
彼时的外面正下起了一阵大雨,因为没有伞顾飞霜很快便全身湿透,路上的行人纷纷绕过他急忙跑到周边的躲雨处,还有人险些撞倒顾飞霜。
额前长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纯真的双眼,根据以前的记忆顾飞霜迎着大雨跑到了一家孤儿院。
大雨冲刷着他身前的尘土,雨水疯狂拍击着软嫩的脸,雨滴如流水般侵入他的双眼,期间还险些被水坑绊倒。
从一片草坪处跑过顾飞霜便来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前,那是以前母亲工作过的地方。
小时候她家环境不好一家子都是干农活的,成年后便早早嫁了人。初次来到城里她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直到1年前有人介绍她来到这家孤儿院,这才在这当起了义工。可是后来又因为自己丈夫长期喝酒家暴将这份工作给辞退了。
说实话她很不想要第二个孩子,因为怕她会跟着自己受苦,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婚后QJ,这能怪他喝酒喝多了吗!只怪家没钱供自己读书嫁了这么个男人。
母亲虽然很后悔,可内心还是坚持选择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了出来。
这并不是给谁负责,也不是给谁一个交代,这只是一位母亲的生命。
顾飞霜静静的站在雨中望向大门,纵使身上单薄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他也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深沉的低着头。
外出回来的年轻院长见到这一幕赶忙给眼前这位孤独而又悲伤的孩子打伞。
院长以前并没有见过年幼的顾飞霜,只是一味的询问他的名字和他的父母,可是这些问题他并没有回答。
时间拖的一长雨渐渐下的大了起来,院长看眼前这个孩子一句话也不说,实在是可怜就打开门把他给领了进去。
这个院长对顾飞霜也是真的好,当天晚上就给他安排了一间房,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起来把顾飞霜带进去警察局,想找人查一下关于他的消息。
没想到局里还真有住他家附近的,这样一来院长也是明了了他是以前一位义工的孩子。
父亲前一阵子被人举报说家暴被送进了牢里,住的地方的一些邻居又传来消息昨天他母亲刚因为病死了。
“不过这孩子也是真可怜,还这么小就少了个妈,父亲又是个混蛋。”警察看向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的顾飞霜。
“那你说这孩子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不是孤儿院的院长吗!把他当孤儿进你们院里。”
警察抬起手来沉重的拍在了院长的肩膀上,目光犀利的看着他,“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他平安抚养成人,或者有好人家就交给他们。”
听到这句话院长深沉的深思了一下,他扭过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年幼的男孩,他本不该是这样,只可惜生错了家庭。
院长目光坚定的看向警察,神态也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这是一句承诺,也是对顾飞霜今后的人生做为起点。
自此顾飞霜正式成为了这家孤儿院的一位孤儿,他自身很孤独,也不爱和其他人说话,这让他很快成为了孤儿院内的异类,虽然院长专门托付别人要好好关注他,可其他的孩子依旧不爱和他玩。
所有孩子都觉得他的心思十分怪异,对于他自身来讲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低沉的人,但是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够了,这是妈妈告诉他的,所以他不需要去关注任何一个人。
顾飞霜不想和别人说话,也从来不需要朋友。
后来与他们相处了三年多后顾飞霜习惯了一个人,可这同时成为了其他孩子的欺负对象。
好几次普通的小事到最后都成为了巨烈的争吵,顾飞霜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当那些义工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打起来,还会趁机干扰到顾飞霜。当那些义工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又会把错都怪在顾飞霜一个人的身上,污蔑他动手打其他人,因为还当时孤儿院内就属顾飞霜年龄最大,有些年轻的义工都会以为年龄小的孩子不会干出那种事,于是就自然而然的把错事怪在了顾飞霜的身上。
被其他人污蔑导致被义工教育,这滋味真不好受,这是顾飞霜在孤儿院呆这么久以来犯的第一件错事。
原来不单单大人会犯错,小孩也会。
而他即是这些错事的受害者。
2000年冬季.大雪
院外大雪纷飞,刺骨的寒风吹拂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枯树的枝干被无数白雪所覆盖着,在寒冷的大雪夜晚它显得是那么的孤独。
这次孤儿院过年院长专门过来和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块守岁,还为他(她)们放了一部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可是电影刚开始的时候院长就不见顾飞霜的身影,在找了一阵子后才从他的房间发现了他。
在有丝阴暗的房间内窗外独有一处微弱的白光透进房内,光芒前一位年龄不大的男孩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院外的大雪,在他的眼中那颗被大雪所覆盖的枯树散发出了不一样的生命,四季的它总是有着不一样的样子,不管怎么样它最终都会变成原本的模样,茂盛,四处充满了生机。
看到顾飞霜的一瞬院长似乎想起来了这个孩子的过往,这几年他也同样很清楚顾飞霜在这个孤儿院里过得怎么样,他很孤独,不爱与人沟通,因此没少受其他孩子的欺负。
其实他很同情,可是这个孤儿院还有那么多孩子都值得被同情。
院长在门外呆了一会儿后便迈脚走进了顾飞霜的房间,刚一进去坐在椅子上的男孩便很快察觉,他扭头看去发现是院长这才发下心来,好像这么久以来他跟院长都没怎么说过话。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飞霜,给你穿的衣服还暖和吗?”院长见他并没有反感自己的意思于是便打算坐下来和他好好聊聊。
“嗯,我不冷。”顾飞霜冷漠的回应。
听到这句话的院长就放心了,他跟随着顾飞霜的目光往窗户外的大雪之夜看去,满天黑暗并无一颗星光,唯一注意的只有那没有一片树叶的枯树。
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对外面的大雪这么感兴趣?
为了和他更亲切一些院长刻意将椅子往他身边挪动,靠近孩子一点。
“你看外面的那个枯树,别看它现在长这个样子,等到了春天那可就不一样了。”
院长轻微低下头看向身旁的顾飞霜,又道,“你也别看你现在没人陪你,没准到了以后你也会有好的时候。”
“孤儿院内的孩子不会一辈子都待在孤儿院,你也会有人要的。”
这番话确实让顾飞霜的内心多出了几分亲切,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他回想起今天院长给大家放的电影,在无数次夜晚里他无数次的幻想着你还在我的身边,可是你却不能再爱我一次。
“天上没有星星了,院长。”
顾飞霜说出来的这句话令院长很快明白了意思,他含着笑意抬手摸了摸顾飞霜的头发,“不,天上没有星星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变成星星,但是她一直都在。”
随后院长又将手指轻放在他的胸口,怀着鼓励的心情对他说:“只是你看不见她,因为她在这里。”
心,永远都在这里。
“我知道了,院长。”
院长笑出了声, “好孩子,以后一定要多笑笑。”
此刻雪夜之中一片落叶伴随着冷风吹起,滑落在万家灯火的尘埃中。
就在年后的几天后孤儿院又来了一位年龄差不多4、5岁的小女孩 。
她身着一身有丝破烂的裙子让人以为家庭十分的差,因为她的裙子有多处像是被人给撕破的地方,为了保护年幼的女孩所以院长很贴心的帮她重新买了件裙子。
初次来到孤儿院的小女孩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陌生,但也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氛围,与顾飞霜不同的是她很乐观,刚到没多久就很自然的向大家进行了自我介绍。
女孩叫洛叶,顾飞霜就只注意了名字。
之后在一次吃午饭的时间里顾飞霜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那些年轻义工传言说洛叶之所以会成为孤儿是因为她的生母觉得她出生就是一个降星,留在身边只会是个祸害,所以就把她给送到这里来的。
虽然关于这个传言的真实性顾飞霜不太确信,但是这件事情他后来又专门去问了院长。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知道很多,关于洛叶的一些基本情况她生母也没怎么跟他讲过,只是说让他帮忙照顾好孩子,其余的事情都只字未提。
“飞霜,你怎么突然关注起洛叶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院长这样问主要是因为他以为顾飞霜想要开始试着结交朋友,只是他可能不太好意思承认,不过这么多年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同样也很高兴。
在那次交流结束之后顾飞霜就总是观察着洛叶,不管洛叶在哪里顾飞霜都会突然间出现,同时也导致其他年龄大些的女孩子都以为顾飞霜对洛叶有想法。
而这件事情洛叶也从其他女孩口中听说了,可是说实话这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
他对自己又是什么想法?带着这个疑问洛叶在一次吃午饭的时间里专门坐在了顾飞霜的对面 。
刚开始的时候面前的顾飞霜脸上面无表情,面容冷淡的坐在位子上吃着饭。
片刻后,隔壁一桌正吃着饭的小孩突然吵了起来,还动手打起了架,其他义工看到后纷纷跑过去制止。
这时洛叶再去看眼前的顾飞霜,他似乎对于周边所发生的其他事情不闻不顾,他的表情喜怒无常,一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 。
终于洛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面色有些许微红的盯着眼前的男孩,对他说:“有人说你总是跟着我,你是不是……”
“我没有。”还没等洛叶说完顾飞霜低声的话语就传到了她的耳中,他似乎很不想承认自己对洛叶产生了兴趣。
她原以为洛叶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很生气,可是接下来她却向顾飞霜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她的余光看向他的眼睛,“想和我做朋友啊?”
孩子的想法总是很单纯的,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开始洛叶内心就很想和眼前这位孤独的男孩成为好朋友。
当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顾飞霜内心波动十分强烈。他迟疑了几秒,朋友这个词对于他来讲十分的陌生,这是在这里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向他提出这样的话。
顾飞霜也同样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目光看着眼前长相清纯的女孩,接着向她扯出一丝久违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最终只持续了几秒但是洛叶依旧感觉到了其中的情绪。
“嗯,”他发声很小的对她说:“洛叶,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啦!”洛叶随即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好!我叫洛叶。”
“我叫顾飞霜。”
从这时起两人便成了今后孤儿院内最好的一对朋友 。
2001年春季.晴天
21世纪00年代的时候院长专门为初来院内近1年的洛叶举行了生日晚会。
在正对着大厅中央的位置处可爱的小女孩一身漂亮白色裙子,配上她那温和的笑容显得十分的维和。
这也是顾飞霜第一次给人过生日,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从来都不过生日,有次顾飞霜问她为什么不过生日只给他过?她的回答是,生日对于她来说只是个过场,小时候家里没钱生日只是吃过年时才会有的肉,然后再加一碗连油都没有的清汤面,到了现在她只是想把这些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其他的她都不需要。
明亮的灯光撒在洛叶洁白的皮肤上凸显出一丝水嫩感,此刻她是全场唯一的焦点,这是属于她的生日,属于她的大厅,她才是本篇故事的主角。
院长从洛叶来到这里后就对她很好,为了本次生日晚会他同样买了一份蛋糕给在座的各位可怜孩子们。
奶油很淡,味道十分的甜,吃进嘴里很软一股奶香奶香的。
顾飞霜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还要多谢谢院长。
他轻声走到洛叶的身旁对她表达了生日祝福,“生日快乐,洛叶。”
收到祝福的女孩立马冲他笑了一下,道,“谢谢。”
随后顾飞霜从背后拿出了一张生日祝福贺卡,洛叶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贴着的是一条龙的图画,下面写的是许多祝福语句,还有特别标注顾飞霜。
“这个我找院长要的,写了很久,字可能不是那么好。”
洛叶露出了满脸微笑,“没事,这是你送的。”
“那这个图画也是你画的?”
顾飞霜点了点头。
“画得很好看,比我强多了。”
如今洛叶5岁了,明白的事情也懂了不少,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从小的遭遇让她对周边的所有事物都看得很开,相比于其他同岁的孩子她的脑瓜子可灵了。
这次洛叶的生日晚会过了之后顾飞霜才注意到她的生日时间。
回想起曾经的往事,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家孤儿院的时间。7月14日,这是洛叶生日的时间,也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家孤儿院的时间,同样也是自己母亲死去的时间,还是那肚子里的妹妹……,她是死是活顾飞霜不清楚,但在梦里他曾幻想过洛叶就是他的妹妹,可惜那也只是一个梦。
关于这种可能性当时的顾飞霜确实有怀疑过,因为他总是能从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可是洛叶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他不能仅靠一个时间就去猜测。
转眼,步入春季的几个月后孤儿院内来了一位样貌有些端庄的中年男人,院长第一眼看他成熟稳重的姿态就知道是经历过大风浪的男人。
他叫落修明,今天来这孤儿院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妻子领养个孩子。
一开始院长就和他在办公室里细谈,而顾飞霜就在门口观望着,他目光紧盯着眼前的这位男人,从他们口中的谈话男人是希望可以领养一个十分优秀的孩子,以后方便继承他妻子的事业。
院长一听希望找优秀的就立刻向他推荐了顾飞霜。
“这孩子很聪明,学习能力特别强,绘画的天赋也极高。”
“嫂子的事业不也跟绘画有关吗,我相信这孩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这是孩子的信息您可以看看。”
落修明接过看后内心十分的满意,他将手轻放在院长的肩上,说:“那就这个孩子了。”
可下一秒门外的顾飞霜得知是自己要被领走后立刻冲进办公室,他冲着眼前的男人大喊一句,“我不要!”
“我凭什么跟你走?”
看着面前这位一股冲劲的男孩落修明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随后问他,“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可以给你想要的。”
“我不需要。”顾飞霜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为什么?”
面对男人的反问顾飞霜只回应是因为这里有他的朋友。
“朋友?”落修明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思索了片刻,随后笑着对顾飞霜说:“那如果我把你的朋友一起领走你是不是就可以跟我走了?”
说实在的在孤儿院待了这么多年的顾飞霜依旧很憧憬有亲人的生活,即使如今的亲人再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也无所谓,所以他同意了。
之后洛叶也同意了,原因很简单,她想和顾飞霜呆在一块。
在被落修明领走的那天顾飞霜亲自向照顾自己这么久的院长道了声谢,他不会忘记孤儿院曾经也是他的家,而院长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亲人。
和洛叶一起改姓“落”之后他终于又有了久违的家人。
在这个家里没有喝酒家暴的父亲,也没有因生病而死亡的母亲,也有了一直所希望的妹妹。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洛叶。”
“嗯。”洛叶笑着冲他点头,“哥哥,我是你的妹妹。”
过去的顾飞霜活在悲惨的痛苦当中,他无法解开家人的情感,也无法挣脱妹妹的束缚,这让他孤身一人扛下了所有,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女孩释放了他,从这刻开始无家可归的孩童终于有了家。
这是属于他和她的家,一个重新开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