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随便去逛了些地方,晚上去了霜桐街,那里是小吃最多的地方,李怀素刚从商店中出来,手中拿了一包糖,就看见辛晟站在一个小男孩身旁。
她疑惑的走向前,辛晟见她来了简单的给她阐述了一下原因,简而言之这个小孩和他家人走丢了。
李怀素弯腰温声问道:“你还记得你家人电话吗?”这时小男孩才渐渐停止了哭声,他抽抽噎噎的说道:“记得,1…
小男孩刚报完电话,她就有人远远听见喊了她一声。
“李怀素!”
她拿出手机正在拨电话,闻声抬头,看见少年风尘仆仆从烟火中奔来。
是夏槐序。
她有些惊讶的看向来人,随后又对他笑了笑:“好巧。”手机那边传来了人声,她指了指手机示意他噤声。
“您好,您的孩子在霜桐街美佳宜这里,请您快些过来一下吧。”
她挂断电话,回望辛晟依旧站在孩子身边,对他示意眨眨眼,辛晟无声点了点头,李怀素便走到夏槐序身前,好奇的问了问:“你不是在兼职吗?兼职的地方在这附近吗?”
少年高了她半个头,她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他头发剪的短,两鬓都修得很短,但掩盖不住他盛人的容颜,灯光下他被罩上了一层暖光,一如当初他坐在长椅上,哭着问她记不记得她的模样。
少年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我没在这边兼职,我爷爷在这边住,我过来玩几天。”李怀素点了点头,旋即又问:“你几号回去啊?”
夏槐序从她的眉看到她的眼,她的眼睛可真漂亮,像是春日里潺潺流动的溪水,像是闷热的夏日里那一阵凉雨,她的眼睛里包罗万象,也装下了小小的他。
“开学前几天吧。”
听见他的回答,李怀素点了点头,随后闲聊几句,孩子的妈妈就来了,确认好这是男孩的家长后,李怀素松了口气。
孩子妈妈不停的对李怀素和他们表示感谢,李怀素见辛晟不说话,只好笑着应承:“没事的,没事的,下次注意些。”
孩子妈妈:“知道了,真是谢谢。 ”男孩因为得到了一包糖就止住了哭泣,他现在眼眶红红的,鼻子上还挂着鼻涕,他看向李怀素,笑着看向她,表示对她的感谢。
男孩妈妈拉着男孩消失在街道尽头,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怀素从兜里摸出一块剩下的糖,塞在了夏槐序的手中,然后就向辛晟走去。
夏槐序握着那块糖发愣之时,他望向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早已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无数次,他突然希望,她能够回头,回头看看他,看看卑如尘埃的他,求求你,回头看看我吧。
而少女突然回眸,站在灯火闪烁的光明之处,对他说:“我走啦!”
她回眸了,他心里本是一片荒原,因为她,荒原进行了次生演替,长出了灌木杂草,无限更替生命,有着无限生机。
李怀素和辛晟在荆市又待了几天就启程回了汀州,归途那日,辛晟话突然变多了,和她聊起了以前,和她叙说未来,辛晟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小树姐,你还想去北方的大学吗?”
如今,她坐在自己小屋的沙发上,发着呆,任由行李放在客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从黄昏坐到月明星稀。
小树,从前有一个小小的梦想,那就是扎根在北方,看一场冬雪,然后在树下堆雪人;长在海边,吹着咸咸的海风,看卷卷浪花互相拍打。
这个梦想,只有辛栀和辛晟知道,那个夜晚,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望向天边的圆月,因着小区停电,他们借月互相说着自己的梦想。
小树的志向就是那么的简单,从环游世界到只想去北方。
她记得那个少女温暖的怀抱,她怀里的馨香,至今不想还似萦绕鼻间一样,她抱着小树笑着说:“很棒的想法哦,小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哦。”
回神后,她小声的对着空气回答那个问题:“现在我不想去了,我只想去她想去的地方,替她去那。”她说给自己听,回答给过去的自己。
我好像突然失去方向,可是小晟,我已经没有在为自己活了,我这个自私的人啊,我说,我因为你姐姐的梦想活着,你觉得我好笑吗?
她一笑了之,收拾好行李,没有吃晚饭就又开始了复习。
时间飞逝,长达二十五天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接着就是高三,高三生提前一周开学,如今时间离高考越来越近。
时无影,岁如驹,因着岑露转学离开后,李怀素开学换座位就坐到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夏槐序和陈舟就坐在了她后面一排,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当初夏槐序还没来之前和她和岑露一起坐的那个女孩。
高三时间过得很快,她每天都很忙碌,中午吃完饭就回教室刷题整理知识点,她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来用,每一天都要额外挤出一个小时来。
萧瑟已过,汀州迎来了十年了第一场冬雪,恰巧那几天给高三生放了一个三天的小长假,李怀素打算给自己放松一下,睡了小半天。
一觉醒来后,她翻看了手机,一切天翻地覆,那天上午,夏槐序的爸爸,夏民,出了车祸:夏槐序的妈妈,林薇,丢了夏槐序卷行李跑了。
她看四小只群里,甚至班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夏民被人报复了,被那个跳楼的女孩的爸爸开车撞死了,这算不算因果好轮回,可是,可是,他的家庭呢?他这么孤注一掷的结果,他想明白了没有?
而她看了好多小道消息后,一切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在三中被夏民逼得跳楼的女生是个单亲家庭,那位父亲有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得了好几年的癌症早就日薄西山,那个女孩的父亲等到他的父亲死亡,为他敛好尸体后,就筹划了这一场报复。
而夏槐序的妈妈,林薇,早就有了外遇,甚至孩子都八岁多了,而林薇怕夏民打她,所以每次她都会拉上夏槐序,做她的挡箭牌。
这是多么凉薄的一对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夏槐序呢?夏槐序该怎么办?
这些消息,她还没看清楚就入了大脑,她此刻才睡醒人还是懵懵的状态,窗外新雪压盖枝头,汀州的第一场冬雪来了。
这件事持续发酵到第三天,她炖上排骨汤带给辛晟,然后带他去堆雪人,这两天还去了许清那,母女维持表面得当,只是谢庭桉看透一切的眼神总让人不舒服,她吃完饭,谢庭桉便送她出了门。
大雪纷飞,谢庭桉围着一条蓝色围巾,他本就容颜俊美,他的发沾上了雪,像是冬日精灵。
李怀素今天穿了一件绿色棉袄,灰色厚裤子,但由于太瘦看起来穿的很少,谢庭桉取下他的围巾围给了她,还顺手给她系了一下。
“天冷,早点回去。”
她道了声谢,也没拒绝,她很感谢他,让她装一下这乖巧的妹妹维持一年吧,她迟早会离开的。
大地银装素裹,行人匆匆,每辆停留在路边的车都盖满了雪,这场雪来势汹汹,像要把这十年没下过的雪都下完。
突然手机震动,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滑动接听,对面熟悉的男声多了几分沙哑:“小树,出来玩吗?我在那个公园。”
李怀素说了声“好”,对面就很体贴的挂了电话。
到了公园,那个被推在流言风口浪尖的少年又低头坐在长椅上,他的脑袋上有了许多雪,他低着头堆雪人,耳朵被冻得通红,脸没了血色,而他的手已经红肿得发紫了,可他还是毫无感觉,继续堆着雪人。
她就知道,他不会好好对待自己,所以她顺路买了几包暖宝宝和一包手套,她拍掉长椅边的雪,坐在他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拆掉手套,给他带上。
他的手已经在发抖了,可他为什么还不停,她又拿出袋子中的暖宝宝,捂热后放在了他的手心。
“暖暖吧。”
他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许久,李怀素见他不说话,便靠着椅背,看着雪落下,她想,冬天还是不要下雪好,太冷了。
丰雪兆瑞年,大地一片素净掩盖了一切肮脏,可等雪融化了后,脏污依在。
他是多么贪念此刻的安宁,这三天是他这一生的黑暗点,他被推入深渊,处理好所有事,他就坐在了这,他就安静的坐在这,他想要一个人来陪陪他,不要带着任何怜悯的眼神,正如平常,安静的坐在他身旁就好了。
只有她才行,只有她。
他突然开口,“我爸死了,我妈不要我了。”
你可怜一下我吧,我讨厌他们怜悯我的眼神,如果是你,我甘之如饴。
自父亲死亡,母亲有了外遇,一起的一起轰炸着他脆弱的心灵。
他本来以为他已经解脱于他从前的境遇,就像深陷于沼泽之中,他只要一用力便陷进去,当沼泥快要淹没他的口鼻,他借了一束光,凭借顽强的意志爬了上来,可他心中没有解脱,只有无限的茫然,他好像又重蹈覆辙,又跌入了泥潭。
这次,他还能借她一束光吗?
他该怎么办呢 ,他自由了吗?他不会在困于污名之下,真好,但他可真是自私呢,他的父亲死了,母亲跑了,他想的还是这些,可他还是向她问了心中所想。
“小树,我自由了吗?”
“嗯,你自由了。”
闻声,他突然哭了起来,泪水大颗大颗砸在雪地中,他用手捂着脸,他像要把过去十七年所有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声音越哭越大,他此刻就像一个找到归处的孤独少年。
哭吧,少年,哭吧,哭完还要往前走,只是莫要回头,过去一切都不值得。
雪仅仅下了三天,那三日雪,兴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失去了父母。
囚鸟出笼,却不敢振翅高飞,但没关系,他会再次学会飞翔,翱翔天际,翱翔九重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