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睡到了第二天，或许早已透支的身体现在才对我发出抗议。

    长期做梦的凌乱，让我迷茫，头上的退热贴还是凉的，看来是刚换上不久。

    “哥——”

    没声音。

    嗓子是干裂的疼痛。我撑着胳膊坐起来，就要去寻池以宁的身影。

    下一秒就看到了宋图。他看到我坐起来，手上还拿着水杯：“唉，嫂子，你先躺好。”

    我接过水喝了几口，尝试张了张嘴，断断续续的话就像咿呀学语的孩童一样生涩：“你、怎么……”

    仿佛知道我想问什么的宋图，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嫂子，你先别说话，我接到了电话，不过…”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到了就发现嫂子你发热了。”

    宋图的话不知为何就像强心针一样打在身上，我并没有给宋图打电话的记忆。

    “说来奇怪，我来的时候，你好像已经吃药睡下了。”

    他喃喃自语的话尽数落到了我的耳朵中，甚至就连他出去之前说的话，我都不甚在意。

    尽管他的话带着我懂得言语，可我还是寻着池以宁。

    我不好了，哥。

    下一秒，池以宁从浴室中走了出来，他贴近我，示意让我量体温，我俩哑剧的动作好像做贼一样，让我昨天的恐惧消散，连带僵硬得肢体都开始松动。

    我短促笑了一声，小声：“哥，咱俩有点像贼。”

    池以宁站在我面前，摸了摸我额头，用比我更小的声音说：“我也觉得。”

    他丝毫没问昨天是为什么出现的应激反应，只是担心我的身体。

    在之前没有遇到池以宁，这样的反应不在少数。突然让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爱是拯救人类脱壳灵魂的秤砣。

    虽然当时嗤之以鼻，不是在否定爱，而是觉得程青，这个人遇不到这样的爱。

    只不过能活下去就行。

    池以宁拿走体温表。

    36.7℃。

    应激出现的发热，很快就会退烧，可池以宁还是这样，第一次这样的发热，把池以宁吓到了。

    那些年，池以宁总是带我去医院，只不过自从他生病之后，医院就像恐惧的噩梦一样，枯枝落叶纠缠让我喘不上气。

    那片不被注意的阴影，让我生了一辈子的内疚。

    走出房间，发现外面放了一碗粥，再找宋图的身影，发现他已经走了。

    我划开手机，果然有一条宋图的微信。

    宋图：[嫂子，我先走了，给你煮了粥，有事就叫我，别和我见外。]

    程青：[谢谢，路上注意安全。]

    不得不说，宋图帮了我很多忙，哪怕在之前他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有些不靠谱。

    殊不知宋图只是站在楼门口，站着打电话，只不过眉头皱了又松，称得上反复。

    最后的碗筷是池以宁洗的，这场发热来得快，同样也走得快，睡了一觉，除了嗓子有点疼，我又活蹦乱跳了。

    池以宁又开始监督我喝水了。

    喝了太多水，我甚至能听到肚子里有水声，好撑，感觉都不用吃饭了。

    池以宁把我当水牛喂。

    果不其然，人每天喝够水，就不会把社交放在第一位，第一位就变成了卫生间。那一摞子日记连带着那张纸都在茶几上。

    我找了一支笔，翻开没被写满的日记本，开始画池以宁的背影。

    像是被记录的胶片一样，哪怕在日后岁月的往日，时光不可流转的时候，我依旧可以透过画像看到池以宁年轻的时候。

    这是我参与他人生的印记，同样也是灵魂的爱意。虽说画画是枯燥的生活，从初中开始，不过现在又有些庆幸，还能把池以宁画下来。

    我又把这张纸撕下来。藏在我认为隐秘的角落，等明年或者以后，找到这张已经泛黄的纸的时候，还能回忆起现在和池以宁的日子。

    想起来了，那张吵架的纸，同样也是为了日后的回忆。

    我之前没少这样做，或许是给自己以后的生活一些预告。

    我曾经还和池以宁去一个村落里写生，只不过几年之后，那里面的人几乎都没了，就连之前鲜红的对联都上了蜘蛛网。

    不过现在让我再想想，印象最深还是当时池以宁左腿被蚊子咬了十三个包。

    我的记忆算不上好，之前还和池以宁开玩笑，以后如果程青老年痴呆了，我一定在我变傻之前自杀。

    当然又被池以宁训斥了。最后还是池以宁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诺言，不过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老年痴呆了，看到这样的池以宁一定会被吓到，同样也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在外面对着别人看不到的池以宁说话，可能会被抓进去。

    想想那个场面就有些滑稽。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池以宁，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没有笑，反而是抱住我，沾着凉水的指尖，顺着他冰凉的手，落到我的侧颈。

    嘶——好凉。

    可程青从来不会推开池以宁。

    我用头狎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又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亲昵的动作让我麻痹。

    良久，池以宁才放开我，他的唇啄吻轻落到我的后颈，生出痒意和酥麻。

    我听到池以宁低语的话落在我的耳畔。“不会的。”

    我乍愣，随即弯眸：“当然。”

    我知道池以宁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怕我忘了他，毕竟我还不到三十岁。

    我又钻进他的怀里，丝毫不知道抿着的唇有些颤抖。

    脖颈上的水留下水痕，我用手抹了抹。闷闷地声音传来：“哥，你这突然袭击让我猝不及防。”

    池以宁看着我眉梢都带着狡黠，点了点我的额头：“下次哥注意。”

    我嘴角弯出弧度。

    似乎池以宁的灌水法起了作用，下午我的嗓子就好了很多。

    于是乎，池以宁又有了新的称号。

    池医生。

    夏天的天气太多变，今天上午的晴天，下午的大雨。

    太阳又被遮住了，不过生活还要继续。池以宁留下来的钱，足够我躺平了，倒不用考虑这些。

    只不过，外面的流浪动物被雨淋湿了好多。

    之前池以宁没生病的时候，这些流浪动物的饭都是我俩包了的，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池以宁顺着我的目光看到那只小狗：“等雨停了，去看看。”

    刚好狗粮还有很多。

    于是我就开始期盼着雨停，从下午三点等到了五点，终于停了。

    外面的水还残留在路面上，抬脚溅起来的泥点，又落到了裤子和鞋上面。

    好在小狗还认识我，不过它好像也看不到池以宁，只围着我绕圈，我摸了摸它湿漉漉的毛，还好拿了毛巾下来。

    果不其然，过程中，被它甩水的动作弄了一身，连带着脸上都有。

    回家之后，换好衣服，池以宁帮我擦着身上的泥点。

    “阿青，要收养它吗?”

    我被池以宁的话问住，又摇了摇头。

    现在收养了，那以后该这么办呢。

    晚上月亮又出来了，今天的月亮不算亮不过又些凉。照在人的身上，好像有点苍凉。

    下过雨的晚上，风也有点凉，我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发呆。

    不得不说，池以宁是一个很完美的，完美到一开始的相遇都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切，肢体交织的动作让人才能彻底安心。

    池以宁曾经教过我弹钢琴，直到现在琴房的钢琴还在，从未落灰。

    可我也只会一些简单的曲目，甚至还有些磕磕绊绊。

    不过今天的钢琴却怎么也弹奏不出双人曲。

    几乎下一刻的陈朽就要让人心死，泛滥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可还是皱着眉头，脱口而出：“改天找人去维修。”

    池以宁点头。

    今天晚上一夜都被梦境笼罩，我喜欢做梦，脱离现实的虚幻，没有痛感的生命都让人开始沉沦，就连滂沱大雨都开始内敛。

    稀奇古怪的梦，总是让人有无穷的探索欲。

    只不过，脱面被钓起的鲸鱼，让我惊醒，心脏剧烈的跳动，甚至让我在回忆，庞大的体积，啃食着我的理智。

    才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