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粘腻交织，有规律地在安也耳边喘息。
感受到方迎的刻意为之，安也咽了咽口水：“什么......”
还不等她说完，脖颈上地冰凉就猝然收紧。安也窒息着踮起脚尖，无助感倾注到鞋子上，在雪地里留下一幅诡谲的画。
“别想骗人，小朋友。”
如果说刚刚她还觉得方迎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那现在，安也满脑子都是。
完了。
铁甲严丝合缝地紧贴每一根手指，丝丝凉意化作寒风吹过，方迎站在安也背后，轻而易举地将她托举起来。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嘴角噙着玩味的笑：“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
枯燥的雪地中，能遇到一只不少心思的小仓鼠，确实给枯燥的生活平添几分乐趣。方迎心情不错，绕着指尖探查安也全身。
朦胧间，一抹红色跟着那只作祟的指尖游走，安也调整呼吸，定睛一看。
是游光。
“认识？”身后人刻意的呼吸与洞穴内的呼吸重叠，她的声音游刃有余，“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很了解我。”
提出疑问后，方迎并无意听安也解释，她看着那双由于窒息而胡乱攀爬的双手，颇为新奇地冷笑一声：“在你口中的世界里，丧尸横行，病毒肆虐，父母皆死，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在听到方迎开口后，安也就知道自己赌错了世界。她保存力气，停下挣扎，果然看到那个金色铜币晃了几下，随后便有了喘息之地。
“在见到我的第一面，你就知道我在撒谎。”安也抓住方迎的手，身上微光闪闪，“但你也知道，相较于你们来说，我对这里更加了解。”
这就是方迎没在第一时间杀掉她的理由。
头盔上的玻璃在进入雪山时便染上一层白霜，在听到安也的话后，方迎将她转过身。
与此同时，内外热气一起作用，冰霜渐渐有融化之势。
方迎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说道：“一个藏在树洞里的小姑娘，很难不被怀疑，我险些以为你是‘它’派来的。”
“一开始，我几乎要被骗过去了。”玻璃下，方迎的眼睛中流水潺潺，像是一汪奔腾的清泉，“明面上无可奈何，所以玩阴的是吗？”
“你果然是‘它’。”
安也闭口不言，她大概能从只言片语中猜到，首领方迎正面对着一个强大的敌人。
强大到连她都不能轻举妄动。
会是谁呢？是联邦吗？
“你能操纵游光，也会控水。”安也瞥到那抹红色，“依你所见，我对你很了解，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要找的异世界人究竟在哪儿。”
本就微薄的空气再次被铁甲掠夺，安也在心中咒骂几句，脸色已有些发紫。
也不知道是气血翻涌，还是冻的。
“......你敢杀我吗......”安也急促呼吸着，由于缺氧，眼白时隐时现，“......杀掉我，你们永远出不去。”
短暂的暖意并不能彻底融化幽谷寒霜，冰花缓缓爬上玻璃，安也看不清里面人那张熟悉的脸，只能听着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声线。
“威胁我，很好。”
世界很快便混沌下来，黑幕降临，安也狠狠咬住舌头，眼神瞬间清明过来。
这不是方迎，她只是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怪物。
思绪杂乱，远处空谷幽响，山洞中时不时传出风的哀嚎。
忽而前方胳膊一抖，安也睁开眼睛，对上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后背，尚有余温。
“我当然相信你，安也。”
一时间，所有杂乱的思绪好像理顺的线团一样。鲜血自她嘴角流出，安也笑着吐了几口血：“异世界人很多，她们盘踞在山洞里，等着猎物上钩。”
“她们拥有克制液态人的方法，可你们能控制异世界人吗？”
安也的话字字落地，方迎闻言抬起眼皮，猝而笑出了声。
——
雪峰高耸，坡道几乎要垂直。
柏余站在队伍中后方，正好处于雪山坡上。
他时不时眺望一下上面的方迎，只觉得她站在水雾中，举着胳膊莫名其妙的。
终于，在他第五次脚底打滑差点摔下去后，戳戳林元安：“首领自己站在上面，杵着胳膊不累吗？”
林元安歪歪头：“当首领的，精神压力很大的。既然她能保你不死，你乖乖等着就好，哪来那么多话。”
柏余发誓，他真的不是对首领有意见，只是他的脚，真的快要抽筋了......
“我是首领的百分百迷弟好吧。”他小幅度活动脚腕，咬着牙忍痛，“我只想说，她的胳膊不累吗，需不需要我去当人肉支柱......”
“当然不累。”红凝天往下看了几眼，视线轻飘飘地从柏余的小腿略过，“首领强大无比，怎么可能累？她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线索。”
“你看，她这不是放下手了吗？”
——
方迎不知道柏余正在抽筋，也不知道红凝天的盲目跟从。她毫无预兆地松开手，任凭安也进行一场迷人的自由落体运动。
新鲜而又冷冽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气管，安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堪堪抓住一颗扎根很深的草才没掉下山。
保证安全后，安也才放心呼吸。寒风像是冰锥一样重重刺破肺泡，她痛苦蜷缩在地上，脖子却倔强着伸长，泪眼婆娑但兴奋难掩。
方迎是液态人，她赌对了。
“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方迎耳朵轻微晃动几下，下一秒，山洞中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我就是你的制胜法宝。”冷空气冲洗肺部的余痛还未消散，但肾上腺激素已经能将痛楚掩盖，安也抬手抓住方迎小腿上的甲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异世界人。”
“因为，她们是我的同类。”
方迎蹲下身来，拍拍安也的脸：“同类？那你更危险了？”
手中的甲片在方迎动作间滑出，安也奋然上前再次抓住：“是同类，和你们危险才对。”
隔着起霜的玻璃，二人久久凝视着，方迎低头看着安也倔强的手，沉思着将她抓了起来。
靠在洞口观看全程的云语眼神沉沉，她一瞬不瞬盯着安也那张稚嫩的脸，紧锁眉头。
云语张张嘴，又忽然想到什么，缓步走上前去：“留下吧。”
手心中的手腕很柔软，也很纤细，脉搏处也是温热的软肉。
分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但方迎却总是看不透她。
“我改主意了。”方迎忽然开口。
刹那间，一股危险的气息涌出，只听一声嘶哑的怒吼，红凝天骤然起跳闪到方迎身边，百余根水针齐齐刺入山洞！
洞内深邃，十秒后，水针击打到墙壁的声音才回响。
“首领。”红凝天挡在众人之前，自手心缓缓抽出一把长刀，“小心。”
“嗯。”方迎若有所思地看着红凝天发尾的分叉，忽而将安也扔到她面前，“把她扔到山洞里。”
安也身上还带着云语的虚化，红凝天操着刀乱砍几下，才终于在见到一小道血迹后确定安也的位置。
“有病吗！”安也气的喘不上来气，忽而她停下动作，呆呆看着伤口处不断跑出来的光点。
这点异动自然逃不过方迎的眼睛，刚刚凝聚的光点骤然被吸光，安也闷吭一声栽倒在地，下一秒便被一股巨力抛了出去！
越来越远处，光点聚成一个微弱的光球，照亮灰蒙蒙的一隅。
光后，方迎的神情偏激又疯狂。她贪婪地汲取着光球里的精神力，像是发现了什么玩具一般兴奋。
在被山洞吸入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方迎的口型。
“原来是，异能世界。”
——
四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太阳穴刺痛，虚弱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安也调动异能。
她无力地偏头，耳侧粗糙坚硬，像是墙壁。安也靠在上面，尝试感应附近的光源。
一点，两点。
众多星星点点组成一团肆意燃烧的火，安也缓缓睁开双眼，混沌着跌到一旁。
“......这......储备粮......”
“不行......绝对......”
好吵。
不知何时双眼闭上，在安也第五十八次睁开双眼后，一双煞白的手映入眼帘。
那双手并不纤细，骨骼感极强。上面斑斑驳驳，伤口叠加，指缝间满是老茧。
“醒了就别装死。”
手上的青筋暴起，安也看着那只手朝自己袭来，随后一把抽出自己头下枕着的木头扔进了火堆。
“出去也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我们不能这么窝囊！”
熟悉的声音响起，安也压着痛苦看去，只见林元安抱住双臂，气势汹汹地举着一根木棍。
“那你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吗？”红凝天将头盔摘下，检查头发的分叉，“我们已经困在这里五十八天了，如果能出去，早就有方法。”
“那是因为你们不愿意踏出这个山洞，像是缩头乌龟！”
林元安愤愤将木棍扔了过去，半路被云语截胡。
“我们不能出去。”云语说道，“已经有十个人尝试过了，外面的黑雪会污染我们。”
“一旦出去，我们将立刻化为原态，并在这个鬼地方不断循环。”
山洞外时不时传来惨叫，内里气氛压抑。
“这就是你说的，异世界人对付我们的方法。”方迎背对着安也，长发挡住神情，“那我的制胜法宝能起什么作用？”
身体被一根水绳缠上，一把拉到方迎脚边。安也脑子还有些懵，她环视面前这些虎视眈眈的脸：“什么？”
“我留你一命，你该感激我。”方迎掐住安也的脖子，一刀划伤她的肩膀，“光型异能，很稀奇。”
“我自然舍不得你当食物，但你需要证明，自己拥有食物以外的价值。”
泄露出来的光点源源不断飞往方迎的指尖，精神力被抽取的感觉并不好受，安也吃力地撑着地，末了闭上眼。
“我拥有一扇，可以随意穿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