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成为...
姜宣的影子。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进姜宣影的耳朵里,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恍惚的同时,只觉得心中不知为何,变得沉甸甸的。
影子这时也沉默下来,她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好像要将对方心底的悲哀看穿似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姜宣影忽然转身,一语不发的走出化妆间。
她的身后,影子也跟着从墙壁中飘出来,两个人一路无话,一起默默回到了宴会厅。
宴会厅内的音乐已经从古典乐换成了流行乐,从侧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姜宣影的视线落在头顶那盏庞大的水晶吊灯上。
随后视线向下,是身穿天蓝色礼服的姜宣,她端着香槟,贴身裁剪的礼服让她看起来成熟优雅。
欢快的乐声从宴会厅的二楼传来,姜宣影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她失神的想:那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对姜宣影来说,无论是眼前的宴会厅,还是当中来往的人群,无疑都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她在这个真实的世界真切地生活了二十年的时间,笑也好哭也好,快乐也好,难过也罢,全部都是真实的。
可现在,影子小姐却告诉她,这不过是一本没营养的言情小说而已。
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暗中标注好了命运,而她不过是其中一个下场悲惨的配角。
如果结局既定,那她这么多年来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姜宣影想不明白。
她用茫然的目光望向宴会厅里各式各样的人,在逐渐失焦的眼睛里,她发现一个正在向她走来的深绿色人影。
姜宣影知道那是谁。
他就是影子小姐口中,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沈应行。
姜宣影和沈应行的孽缘能一直追溯到小学时期,小时候两家是邻居,常常会在一起玩,后来沈应行初中出国,沈家搬家,联系也就渐渐淡了。
再见到沈应行,是去年暑假他回国度假的时候。
如果不是沈应行主动找上姜宣影,姜宣影大约也不会记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位童年玩伴,而沈应行主动找到她的目的也很简单明了:
他想通过姜宣影追求姜宣。
姜宣影不知道沈应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姜宣的,第一次听到沈应行的要求的时候,她在震惊之余,也感觉到有一点儿离谱,所以她拒绝了这个要求。
而她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第一,她和沈应行多年未见,她根本不清楚沈应行的人品如何,就这样贸然帮忙显然不合适;第二,姜宣影根本不认识沈应行这号人。
当然,她只和沈应行述说了第二个理由。
但被拒绝之后,沈应行却没有就此死心,反而开始频频和姜宣影联络,包括但不限于上门拜访。
而这个举动给姜宣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尽管姜宣影知道沈应行上门的目的,但沈应行的行为却让姜成产生了误会,他认为沈应行是在追求姜宣影,并且要求姜宣影好好把握机会。
姜宣影的父亲姜成,是姜家上一代的二少爷,没什么能力,但却很有野心。他一直想要越过姜宣影的大伯继承家里的公司,并为此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做出了许多努力,尽管最后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
嘱咐姜宣影接近沈应行,也是姜成做出的“努力”之一。
“姜宣影。”
沈应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姜宣影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对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打个招呼,也仅仅只有招呼。
姜宣影知道沈应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况且影子小姐刚刚还告诉过她,沈应行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而她之所以下场凄惨,就是因为阻挠沈应行的恋爱发展。
尽管姜宣影对影子小姐的话也不尽信,但这不妨碍她不想和沈应行说话。
想了想,她又看向姜宣的方向,补充道:“姜宣在那边。”
姜宣现在正在伯父伯母的带领下,和一些熟识的长辈交谈,饶是沈应行想要接近姜宣,也得看看现在的时机合不合适。
显然,现在并不合适。
沈应行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在姜宣影身边不尴不尬的站了几分钟,大概是想等着那边的交谈结束,他好第一时间上前搭话。
但这个机会却迟迟没有到来。
今天的宴会是为了庆祝姜宣正式就任集团总裁,作为宴会的主角,想要和姜宣交谈两句的人一茬接着一茬,长势比韭菜还快;而姜宣也要趁此机会和其他公司的高层打好关系,因此一直在宴会场上四处交际。
沈应行和姜宣影一起站了二十分钟,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姜宣落单的机会。
终于,他似乎意识到现在不是一个搭话的好时机,又或者是因为木头人一般的姜宣影实在是无趣,他离开了。
沈应行转身离去的刹那,姜宣影的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影子冷不丁的开口道:“沈应行快要和他的真命天女见面了。”
听到这句话,姜宣影不由得重新望向宴会厅上。
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影子小姐之前说过,沈应行的真命天女,也就是这本小说的“女主”,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普通女孩。
但今天这场为姜宣准备的宴会上,邀请的应该都是社会名流,姜宣影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们是怎样见面的。
想到这里,姜宣影突然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偶像剧,奢华上流的宴会上,男主角撞见了在酒店里做清洁工的女主...
撕拉——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姜宣影一愣,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宴会厅似乎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姜宣呢?
她抬头张望了一下,意识到在这个骚乱的时刻,姜宣和伯父伯母竟然都暂时离场了。
对于外界来说,这场宴会的主角虽然是姜宣,但毕竟是以姜家的名义举办的,姜宣和伯父伯母暂时不在的情况下,场上的姜家人便只剩下姜宣影一位。
无奈之下,她走上前去问道:“发生什么了?”
看见她来,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走进包围圈的中心,姜宣影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被围在中间的还是一位熟人。
沈应行的头发乱了,和刚才衣冠楚楚的模样相比,他现在已经变得相当狼狈,姜宣影注意到,他的西装下摆缺了一块。
这就是刚才那道声音的来源。
在沈应行的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和姜宣影差不多大的女人手里捏着一块墨绿色的布料。
这...该不会就是男女主相见的场面吧?
姜宣影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念头,眼前的场景不管怎么看,能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这个女孩子撕烂了沈应行的西装。
她的身后,影子小姐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回答了她的疑惑:“对,你没看错,这就是男女主在剧情里的第一次见面。女主阮玲在见到沈应行的第一面,就撕坏了他的西装下摆。”
饶是沈应行脾气再好,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女人撕烂了衣服,现在也很难继续保持风度,他黑着脸问道:“这位小姐,我们是有什么仇怨吗?”
“没...没有!”
沈应行的提问好像吓了阮玲一跳,她慌慌张张的摇摇头,视线在人群当中巡梭一圈,忽然朝姜宣影的方向走来,她猛然抓住姜宣影的手臂:“请帮帮我!”
?
这下,周围的视线又全部集中到了姜宣影的身上。
这样强烈的视线让姜宣影稍微有些不适,她耐着性子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
姜宣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抓得死紧,几乎都有一些疼痛,而阮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几乎躲进了她的身后。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有人...会场上有人猥亵我!”
这句话一出,周围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姜宣影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什么麻烦的事件里。
阮玲身上穿的是职业西装套裙,从着装上来判断,她应该是陪同某位宾客前来的助理,于是姜宣影问道:“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阮玲小声说道:“是..是太阳能源的李总,我是李总的助理,今天李总让我陪他来参加宴会...”
“你别胡说八道!”
阮玲的话刚开了个头,人群中突然传出来另一道尖锐的女声,姜宣影抬头望去,发声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她记得这个女人,她是太阳能源李总的太太。
至于那个太阳能源的李总...
姜宣影也多少对他“开放”的生活作风有所耳闻。
阮玲被这道突然响起的女声震慑的缩了一下,见状,李太太则赶紧抓紧机会,继续骂道:“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贱人,我老公好心给你一份工作,你还恬不知耻的勾引...”
“李太太,您先冷静一下。”
那些词汇实在是不堪入耳,姜宣影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了。
现在,几乎所有的宴会宾客都将目光聚集在姜宣影身上。
姜宣影知道,这件事必须当场就要有一个了结。
流言传播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如果她今天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也许明天就会出现关于阮玲的谣言,同样的,在姜宣和伯父伯母不在的情况下,要是她没能处理好这件事,整个姜家都会受到影响。
听见姜宣影出声,李太太确实冷静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姜宣影道:“二小姐,在宴会上闹出这种事,是我们的过失。不过我敢担保,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你身后的这个女孩子品行不端,请你把她还给我们,我们这边会处置的。”
“你才品行不端!”
随着李太太的话落地,阮玲也急眼了,她害怕姜宣影真的会把自己交出去,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和害怕了,她直接放开嗓子喊道:“分明是李总想先摸我屁股!!”
她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直接将一旁的姜宣影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甚至一度让姜宣影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整出什么听力问题来。
双方各执一词,姜宣影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只能调监控看了。”
这是她所能想出的最公正的办法了,尽管姜宣影在内心也对那位李总的人品有所了解,但现在身为第三方的裁判,她至少在表面上不能显得偏向任何一个人。
调监控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只要监控画面一出,谁在说谎就是一目了然的事。
阮玲也再一旁疯狂点头道:“对!调监控!”
然而,“调监控”这三个字就像是戳到李太太的穴位似的,她沉默三秒,忽然哇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宴会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姜宣影没料到她的举动,心中也是一惊。
地面上,李太太又再次嚎叫起来:“那不行啊!调了监控,和承认我老公做了这件事有什么区别?我们家的面子还要不要啦?”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姜宣影活了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真的躺在地上撒泼。
她毕竟年轻,没见过,一时间也不免有些失了主意,只能手足无措的抬起头来,茫然地望向宴会厅的侧门。
姜宣怎么还没回来?
不行。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被姜宣影扼杀了。
姜宣今天已经帮过她一次了,她也不能事事都依赖姜宣。
这样想着,姜宣影又看向周围围观的人群:“那...各位刚刚,有没有哪位目睹了事件经过的?”
这其实已经不算办法,而是在向围观群众求助了,姜宣影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只是她觉得面对眼下的情形,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而已。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人群中,真的有人回应了她。
那是一个青年男人,姜宣影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别在他的领巾上的,那个天秤形状的领针。
与此同时,影子小姐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她说:“那就是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