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千秋意识到不太对劲。
天色逐渐变暗，最后一点光影也在堂门前消失，唯余屋檐上挂着的两只灯笼安静地照着明。
也照得一叶堂前一块大石后的影子参差不齐。
“别急着走啊，还没找你算账呢。”
阴恻恻的声音再次道。
千秋这次有些明了了，也许又是个恶意的“玩笑”，百年来这种她遇到的并不算少。
只是这次这些人倒是又有了些能耐，不知用什么办法竟骗过了留雪峰的通讯禁令。
“何事？”千秋冷静地开口。
“何事？哈哈哈哈哈哈……若不是你……”
那人的语气里又陡然带有不甘，和一丝隐约的恨意。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我明明都已经做到这般田地了，为什么…为什么…都是因为你……”
趁着那人自顾自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时，千秋已暗中掐咒准备离开。
这些年来千秋自己所经历的事虽不大，却也不算少，但她的心仍像被冰封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更勿论此刻分些闲心去管他人悲喜了。
那人话语渐停，忽然察觉到千秋过分安静了些，嘴角扯出个不明不白的笑。
“你在做什么…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惨淡的灯光下黑梭梭的影子渐渐显现出来，向千秋靠近。
千秋的目光如同被凝固的湖泊，静静地注视着那人一步步走近，最后逐渐显露了他的整幅面貌。看到那张脸时，她平淡的神情上才有了一丝涟漪。
她有点疑惑了。
令千秋着实没有想到的是，来人并非任何一个曾经捉弄她的人，而是秦寿。
这人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比较熟悉。
平日里欺负她的人，并非是在她来之后一时兴起来捉弄她的。在千秋正式拜入长清宗前，那些人就经常‘为非作歹’。
秦寿便是受害者之一。
“秦寿，你把话说清楚。”千秋看着对方痴狂的眼神，隐隐察觉出了端倪。
“我已经经受了那么久的折磨，我本以为在你来了后他们便放过我了……”秦寿身体不定地颤抖着说。
“可是，可是就在今日，若不是你……你一定偷偷告诉了长白仙人，是不是？！”
“没错，符咒是我放的，可那并非我本意，是他们逼我的！可若非你告诉了长白仙人，他又怎会怪罪我？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来这是想一心修道的……”
他口中开始不自觉地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卑劣的人……”
“秦寿，我并不知道今日真相到底如何，也没有向长白爷爷说起任何关于你的事。或许你确实遭受了一些伤害，但这并非是你我之因。”
千秋沉静地对上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
秦寿神色无不悲戚地道：“是么？可你…又怎么会懂？”
“你自修行起便是真人之徒，又怎么会懂像我这样的底层弟子想要前进的无奈？”
“这些年来我过得如履薄冰，我已经尽力不去违逆他们了，我不明白为何就是我，为何我做什么都是徒劳！我听询师长的教导，我努力修行，我也想做顶天立地的好修士的……可如今却到了这一步，我让我所期望的人感到失望，我自己也对我这样做失望。”
他耸动着肩膀，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从我动用禁术召你过来起，我便回不了头了。”
话锋一转，秦寿又发了疯般地狂笑起来。
“不过，你还真是如众人所说一样的冰冷啊，直至此刻你都不曾有半分动容，还能与我平静地理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我也尽兴一回吧，这苦我也想让别人尝尝是什么滋味，也只能怪你同我一样的倒霉了。”秦寿说完最后一句话，自一开始就在他手中暗结的阵势也已完成。
千秋纵身想要离开，才突然发现四周已经结了个结界。
千秋道：“秦寿，若你此刻收手，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不会告诉长老们今晚之事，若你想要个结果，明日便可以好好去问问长白爷爷，我想他断不会如此草率地决断，你大可以问清楚。”
秦寿摇了摇头，边向她靠近边苦笑道：“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无路可走。”
他略有些瘦弱的身形在千秋面前站定，灯笼的明光也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这下让千秋看明了了，她不自觉皱了眉。
秦寿的脸上爬有几条弯曲的黑色纹路，在惨淡的月光下照得十分诡异。
“我没想到，原来你是走火入魔。”
“我也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便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秦寿话风陡然一转，伸手化出黑气向千秋探来，千秋侧身躲闪开了。她没想到，秦寿居然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运用魔气了。想到此，千秋意识到不能再将他看作普通的有攻击意向的同门弟子了。
而是魔。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千秋手中化出一把折扇，挥动着带着草木灵力的气息，向着秦寿打出一击。
这扇子是梧桐真人给的仙宝，当作本命法器给千秋使的，名唤三清扇。
秦寿的黑气如毒蛇一般，灵活地躲避着千秋的攻击，同时还试图反击。千秋的扇子在她手中舞动着，带着凌厉的气势，一次次地击中黑气。
黑气与扇子的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仿佛是两种力量在互相抗争。千秋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她知道这场战斗并不轻松。
秦寿的黑气越来越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的神色。千秋的扇子在他的攻击下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机。
千秋略作思量，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灵力注入到扇子中。扇子瞬间变得光芒四射，散发出强大的草木灵力气息。
千秋挥动着扇子，带着全力的一击向秦寿扇去。秦寿被这一击击中，黑气减弱了大半。他的身体也被击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秦寿狞笑着开口。
千秋不欲多言，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那一击已经耗光了目前的灵力，现在她是断然经不起秦寿再来打斗的了。
秦寿再次起身，手一翻打出一团黑气，千秋躲闪不及，左手的衣袖被腐浊开，伤及到里面的皮肉。
白嫩的皮肤被划开，殷红的鲜血点点滴滴地落在雪地上，像开出了朵朵鲜妍的红梅。
顾不及手臂上的伤势，千秋翻身躲开秦寿的又一掌，但她一人之力有限，终究气力渐渐不支。
终于，在千秋未来得及注意到的一瞬，秦寿双手结印向她袭来。
眼前袭来的人影已避不开，千秋闭了闭眼，无端想起留雪峰后山那片斑斓的梅林，和她放在雪地上的青釉盏。
倏尔，在秦寿即将触碰到她的一瞬，千秋身上突然意料之外地弹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转瞬即逝。
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黑气，然后再反向一击，打得秦寿又吐出一口鲜血再向后踉跄了两步。
结界破了。
“魔物，休得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