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夏，明天月考了，之前给你讲的题回去再看看。”路枝合上书说。
周淮夏懒懒地点了点头。
路枝看了他看一眼，默默地想，他这次应该会考得还可以的吧……
这次讲的题比较多，路枝回教室的时候班里人基本上都走光了，还剩下几个慢吞吞的。
周淮夏背着包站在后门口，靠在墙上等她。
“走吧。”
周淮夏垂眼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慢地跟在她后面走。
怎么感觉他今天病恹恹的？路枝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干嘛不走了？”他声音低哑。
路枝没回答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踮起脚，抬手拨开他额间的碎发摸了摸他的额头。
空旷无人的走廊里，两人贴得极近，少女努力踮起脚摸他额头的动作，让他心里某一处地方重重一跳。
路枝嘟囔着：“好像有点烫……”
周淮夏红着脸偏过头，有些不自在：“我没事。”
路枝看着他红透的耳根，有些愣神。
怎么……
周淮夏摸了摸后脖子，低声说：“走吧……别看了。”
“周淮夏，你好像有点发烧。”
“哦。”
“回去吃药。”
“不。”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确实感觉到自己没什么精神。
路枝轻轻叹了口气，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回去要吃药，周淮夏。”
周淮夏回到房间，把书包一扔就躺到沙发里。
他用手背覆在额头上摸了摸，好像是有点烫。
他起身到客厅去翻药箱，听到声音，周临秋拿着杯水从房间里出来。
她靠在门框上，喝了口水问他：“哥，你找什么？”
周淮夏没看她，继续翻着：“药箱。爸离开前留下的。”
“那个都是多久前的了？药早都过期了吧。”
“闭嘴。”
“你不舒服？”
周淮夏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声音淡淡地说：“有点发烧。”
周临秋闻言皱了皱眉，转身放下水杯，拎着外套走到玄关处说：“你别找了，回去睡会儿，我去买药。”
“附近有个屁的药店。”
“我知道远一点附光路上有一家，我去那儿买。”
“嗯。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好休息吧，找你有什么用，病号同志。”
“……”
周临秋离开后，周淮夏躺回到床上。
他看着团成一团的被子，看了两秒，裹到了自己身上。
听说这样有点用……
五分钟后，周淮夏烦躁地把被子踢开。
热死个人……
躺了一会儿，他皱眉捂着胃，冷汗冒了出来。
他今天实在是没精神，饭没吃几口人就回教室了，陈玄他们还叽叽喳喳地问他为什么不吃。
然而报应就是，他的胃开始痛了。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冷汗打湿了眼睫，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
周临秋拉着路枝进了家，弯腰给她找拖鞋时喊了一声：“哥！路枝来了！”
没回应。
路枝直觉不对劲，脱了鞋子就拉着周临秋问：“他房间哪个？”
“最里面那个！”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门半掩着，她犹豫了一下直接推开。
周淮夏皱眉捂着胃，弓着背微微颤抖。
路枝吓了一跳，推了推他：“周淮夏，你醒醒。”
“你醒醒，你别吓我……”路枝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周淮夏没反应，浑身都很烫。
“周临秋！救护车！”
医院里。
医生戴着口罩，又看了一眼周淮夏，说：“没什么大问题。高烧和胃痛，输完液后给他吃点清淡的。”
路枝低垂着眼，点了点头。
她看着病恹恹的周淮夏，有些无言。
从没见过，他是这样的。一瞬间，路枝在他身上看到了破碎。
只有破碎。
只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也不知道。
周临秋缴费完回来，给路枝拿了一瓶水。
路枝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拧开瓶盖，她喝了一口。
周临秋哑声说：“抱歉姐姐，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没事。明天有月考，你记得给他请个假吧。”
“好。”
周临秋坐在床边陪着他直到了天亮。早上六点多，她去洗了把脸，回来后拿着周淮夏的手机出去打了个电话。
……
“好好，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也注意身体。”
“谢谢老师。”
周临秋拿着周淮夏的手机回来时，他刚醒。
他睁开眼看见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陌生的医院，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坐起来，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哥，”周临秋看着他突然就哭了，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昨天晚上吓死我了，路枝喊我叫了救护车，她也哭了，她、她特别、怕。”
周淮夏本身就不算是温柔的人，见她哭哭啼啼地说昨天晚上怎么怎么样，又看见她的黑眼圈，只能说：“别哭了，我好着呢。”
“路枝也、也特别怕，她一直喊你，你都、不醒。”
周淮夏回想起昨天路枝踮脚摸他额头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我今天有考试，输完液我回学校。”他说。
周临秋连忙说：“我帮你请假了。老师让你好好休息。”
“你自己呢？”
周临秋愣了一下，急忙拿着手机往外走给老师打电话请假。
周淮夏点开和路枝的聊天框，有几条未读的。
“你吃药没？”
“别不吃，你发烧了。”
“我在来你家的路上。”
周淮夏看着那几句话，似乎可以想象到路枝的表情。
谢谢你，路枝同学，你的关心让我心跳好快，请问这是正常的吗？
……
“枝枝，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沈娴玥看见路枝的黑眼圈时吓了一跳。
路枝揉了揉眼睛，说：“哎没事。”
“等一下考试你可以吧？”
“嗯，放心吧，你再看会儿书吧。”
“好吧。”
路枝扭头看向窗外，树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有几片落到了地上。
“同学们可以去考场了。”
大家哀嚎着往外走。高一第一次月考，考场随机安排，路枝在第四考场。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待考试开始。数学试卷发下来，路枝快速浏览了一遍大题就开始答题，她数学还算可以，做起来也比较快，写完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还剩十几分钟，她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答案。
检查完后，她盯着题目中辅助线相交出现的点，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遍。
Z、H、X。
周、淮、夏。
周淮夏，他的名字。
写完后她又慌乱地涂掉，但始终可以隐约看出他的名字。
唉。
刻在心底不能说的名字，哪是可以那么轻易涂掉的。
………
“呜呜呜枝枝，好难啊，那个数学我都来不及看最后一道题。”一回到教室，沈娴玥就抱住路枝哭。
路枝轻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没事昂，明天还有其他的。”
“你别说了呜呜呜。”
“……”
一天的考试下来，大家都有些疲惫，老师提了几句就直接放了学。
路枝走到学校旁边的路上，从书包夹层里翻出手机，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给周淮夏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周淮夏熟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听起来似乎还有些虚弱：“喂。”
路枝思索了一下，问他：“周淮夏，你现在好点没？”
对面似乎笑了一下，连带着说出的话里也有笑意：“哪有你这样在电话里问的？人家都当面问。”
“我刚从学校里出来，我现在来医院。”
周淮夏立刻认真起来：“别，我回家了。”
南宜的秋天刮风厉害，她听见听筒那边传来风声，皱了皱眉。
“我听见你那边有风声。”
耳边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但不是从听筒里。
“那真是不巧，被你发现了。”
路枝回过头。
周淮夏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握着手机，看不清表情，逆着夕阳朝她走来。
像踏着光。
他也是她的光。
“老师，这次月考的数学卷子能给我一份吗？”
办公室里，周淮夏站得笔直，语气认真地对宋明华说。
宋明华看了他一眼，拿了一份试卷给他，随口问了句：“考完了要试卷做什么？”
“缺考，补一下。”
“成绩加不回来的。”
“就自己看看。”
宋明华突然有些无言，看着他阔步离开办公室的背影对他的印象有了些许变化。
“宋老师，你们班这个小孩够认真的啊。”
“他啊，可好着呢。”
路枝到教室的时候看见周淮夏埋头在写什么东西。
“在写什么？”她侧头看了一眼，“月考的数学试卷？”
周淮夏转着笔，懒懒地“嗯”了一声。
“那你先做这个吧。”
周淮夏翻到最后一道大题，随手画了几条辅助线，没写过程。他把试卷推给路枝，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
“看看。”
路枝一顿。
“帮你批吗？”
“随你。”
路枝他们班今天下午刚讲完月考的试卷，估了下分大概有140，她拿着红笔一题一题看过去。
最后一道大题，周淮夏空白一片，但是路枝发现他的辅助线都是正确的。
“周淮夏，辅助线你怎么做的？”
“下意识。”
下意识。
辅助线的添改只靠感觉是画不出来的，但周淮夏只说是下意识，路枝也不再多问。
最后一道大题一分没得，加上前面零零散散的错误，最后大概能有70多。
周淮夏挑了挑眉：“还挺高。”
以前简单的都没考过这么高。
路枝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个？过两天成绩都能出来了。”
“你天天给我补数学，看看学得怎么样呗。”
周淮夏本来是懒得拿的，少考一门是一门，何况他缺考了三门。只是，他回想起路枝掂着脚摸他额头的那一瞬、以及周临秋说她一直照顾他时，就觉得写一张也无所谓了。
如果她能开心的话。
路枝确实很高兴，不光是因为周淮夏的成绩，更是因为他愿意抽出时间写试卷。
她笑着，喊他的名字：“周淮夏。”
“嗯。”
“你特别好。”
“别发好人卡。”
“……”
周淮夏笑起来，忽悠她：“比起好人卡，今天晚上和我去吃饭更有用。”
“什么？”
“陈玄生日，一起。”
路枝愣了一下，她没想过周淮夏会带着她一起去吃饭。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们是朋友嘛，他喊你很正常，我和他也不算很熟，这不太合适……”
“少管，去就是了。”
路枝点了点头。
“晚自习结束后校门口等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