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学日那天的事情过后，路枝和周淮夏熟络起来，偶尔在学校里见到也会打个招呼。
数学课，周淮夏照常趴在桌子上补觉。周临秋上初三以后变得很认真，经常学习到深夜，饿了就会喊周淮夏煮个夜宵什么的，搞得他连睡觉都不安稳。
陈玄看了眼周淮夏，转头对高铭泽说：“他天天这么睡下去不得挂科啊？”
高铭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怎么办？给他补课？”
“得了吧你，也不看看自己那磕碜的分数，阿淮不听课也比你考得高。”
“陈玄你他.妈闭嘴……”
“高铭泽！”宋明华严厉地喊他。
高铭泽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极其慌乱但声音洪亮地回答她：“到！”
班里同学沉默了一秒，转而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宋明华严肃地皱着眉，用力在黑板上敲了两下：“都安静下来！你们想干什么，啊？”
宋明华问他：“聊什么呢？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啊。”
高铭泽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陈玄埋着头，身体因为憋笑而一颤一颤的。
“陈玄！好笑吗？”宋明华又转头看向陈玄。
“报告老师，不好笑！”陈玄站起来，声音响亮。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看见一颗脑袋被一摞书挡着正在睡觉。
“周淮夏！”
几乎是宋明华刚喊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他站起来，拎着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往外走，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周淮夏早就被吵醒了，一边是陈玄和高铭泽两个傻.逼在耳边叽叽喳喳，另一边是宋明华点名训人时的大嗓门，谁睡得着？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靠在墙上等下课。
下课铃响起，陈玄和高铭泽冲出教室拉着站了大半节课的周淮夏回座位。
周淮夏烦得不行，问他们：“你们两个想是想.死.吗？我快睡着了又他.妈给我弄醒了。”
陈玄一脸严肃地说：“阿淮，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了。经过我和高铭泽的讨论，我们决定给你补课。”
周淮夏嗤笑一声，满脸嘲讽：“你俩？给我补课？傻.逼。”
“不不不，我们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准备找路枝给你补。”高铭泽立刻认真地说道。
周淮夏顿了顿，没说话。
陈玄给高铭泽使了个眼色，高铭泽会意，继续说：“阿淮，你想想，路枝同学她成绩多好啊，二班出来的好学生。再加上她性格好脾气好，和你又比较熟。”
陈玄听着这蹩脚的理由，心想：就周淮夏这个脾气，估计除了路枝也不会有人能接受愿意给他补课了。
周淮夏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所以，你们应该要怎么说服人家给我补课？”
陈玄和高铭泽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呃他们，确实好像，忘了应该要先有一套可以说服路枝抽出时间给这个不学习的堕落垃圾生补课的说辞……
好像不论怎么开口，都显得他们不太聪明的样子……
“阿淮你就放心吧！这个事情交给我们了！”
反正看在阿淮的面子上，路枝应该会同意的吧。
应该会吧……
“补课？我感觉我不太行，算了吧。你们另外找人吧，不好意思。”路枝一脸抱歉地说。
陈玄求她：“哎呀路枝你就帮帮阿淮吧，他再堕落下去就完蛋了。”
“这个……”
“要不你就先试一次！不行下次我们再找别人！”
路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晚自习是政治老师的，她和老师说明情况后，老师很快就同意了。
路枝平时政治成绩一向很好，又乖巧听话，怎么可能会骗他？！想到这，政治老师又多了几分安心。
南一中教室多，每年总会多出几个教室来供老师给学生做课后辅导，陈玄找了一个周围没什么人的教室给他俩。
路枝到教室的时候，周淮夏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头仰着，一本书盖在脸上补觉。
她走到他旁边坐下，把他脸上的书拿下来：“周淮夏。”
周淮夏打了个哈欠，伸手拿过路枝放在桌子上的书翻了翻。
集合、不等式、函数、单调性……
周淮夏皱着眉，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路枝说：“你先看一下集合的基本概念，看完了我再给你讲。”
“嗯。”
过了一会儿，周淮夏出声喊她：“路枝。”
“嗯？你看完了？”
“不是。”他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开口，“我看不懂。”
“……”
路枝沉默了两秒，抽出笔开始给他讲。
“元素也就是研究对象，集合是元素组成的总体……”
路枝每说到一个点就侧头问周淮夏听懂没，周淮夏从头到尾只点头，不说话。路枝有些头疼，这怎么看都好像是没太听懂的样子……
“这个你先做做看，比较基础的题，我等一下再帮你看看。”路枝递给周淮夏一本习题册。
他扫了一眼封面：《高中必刷题（2016年版）》，皱了皱眉。周临秋现在天天抱着本初三的必刷题写到大半夜，搞得他看到这系列的习题册就头疼。
周淮夏握着根笔写得很认真，路枝在做老师布置的作业。
“路枝，写完了。”
路枝抬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习题册，对着答案开始批改。
令她意外的是，除了两道复杂一点的题，其他全是对的。路枝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淮夏，他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翻着书，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脸上，睫毛根根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打下一层阴影。
路枝的心一跳。
“周淮夏，你来看一下你错的，我给你讲。”
“嗯。”
“这里要考虑空集……”
周淮夏顿了顿，出声：“M里面必须包含1.2，{1.2｝是M的子集，M要么为｛1.2｝，要么元素更多。”
路枝呆了一下，重新看了眼题目继续说：“嗯，你说的没问题。我知道M里面肯定是有{1.2}的，然后就是用公式来做的话，是2的平方减1。答案得出来的就是B选项了，因为它还要考虑到空集，减掉一个空集就是3了。听懂了吗？”
周淮夏点了点头。
讲完两道题后，路枝把习题册给了周淮夏，说：“后面还有一课练习，你有时间就做，没时间下次带来我陪你一起做完。”
“嗯。麻烦了。”
周淮夏回到教室的时候，陈玄和高铭泽眼神怪异地盯着他看。
“看个屁。”周淮夏突然出声。
陈玄和高铭泽对视一眼，开口问道：“阿淮，怎么样？她下次还帮不帮你补啊？”
周淮夏把习题册摊在他俩面前，点了点，说道：“我现在，要好好学习，你们这种不学习的不要来影、响、我。”
陈玄、高铭泽：“……”
行吧，看来是很顺利了。
陈玄在内心默默流泪：他们俩为了周淮夏的未来付出了太多，到头来还被人嫌弃不学习。
周淮夏靠着椅背上，想起刚才侧头时看见路枝耳朵上戴着的东西，轻轻皱了皱眉。
路枝刚在座位上坐下，沈娴玥就拉着她左右看看，路枝有点懵。
沈娴玥看了一圈以后才说：“周淮夏没对你怎么样吧？”
路枝哭笑不得：“我只是去给他补课，真没干什么。”
“陈玄他们莫名其妙让你给他补课，我就觉得心里不安。”
路枝拍拍她的手，弯了弯眼睛：“放心吧，我好着呢！”
“耳朵呢？他没问你这个吧？”
路枝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估计人家不在意这个。”
沈娴玥这才安心，转过头去继续写作业了。
晚上洗漱完后，路枝穿着睡衣，摘掉助听器，坐到书桌前开始做习题。做到一半，她回想起今天周淮夏趴在桌子上的那个样子。
好像，是挺好看的……
写完大题的最后一行，她握着手机躺到床上。
点开微信，她发现通讯录小人的头上有一个小红点。她愣了愣，点开。是一个纯黑的头像，昵称是没空，没有申请语。
路枝犹豫了一下，点了通过。
她看着屏幕上的两句话，有些懵。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路枝想了一下，打下一行字。
路枝：哈喽？
“没空”秒回：路枝？我是周淮夏。
哦，是周淮夏。
哦？
路枝：你怎么有我微信号？
没空：你朋友给的。
路枝发了一个灰太狼点头的表情包。
她想了想，还是给他一个备注。只是……备注什么好呢？
过了一会儿，“有空”发来一条消息。
有空：周末有空吗？我妹说想和你一起吃饭。
路枝愣了一下，妹妹？那天那个女生？
路枝：我都可以。
有空：那我到时候找你。
路枝：嗯。
对面没再发来消息。
周末，咖啡厅。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空气中有咖啡的淡淡香味，很舒服。
周临秋挽着路枝的手臂正在给她看最新上的漫画，周淮夏没骨头似的瘫在对面沙发里看手机。
看到一半，周临秋借口说去卫生间，拉着路枝出了咖啡厅。
“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路枝愣了愣：“啊？”
周临秋说：“之前他把我东西给你了是不是？我那个时候就感觉他对你和对别人不太一样。”
给她的东西？
路枝想了一下，说：“那个灰太狼的挂件？我今天没带，我明天还给你吧。”
周临秋摆了摆手，拒绝道：“没事没事，给你吧。我之后让他再给我买一个。”
路枝不善于推脱，只好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和周淮夏没什么，就普通朋友吧。”
没准连朋友也还算不上，只是稍微熟一点的同学而已……
“那他那本必刷题，是不是你给他的？”
“是，陈玄他们找我帮他补课。”
周临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那天回来作业写完了就在看那个，我以为他在看什么小说，结果书上被他写的密密麻麻的全是过程。”
密密麻麻、全是过程……
回咖啡厅的时候路枝看了一眼周淮夏，他动作没变，还是那个样子瘫在沙发里。
她回想起和周淮夏认识的这段时间里的点点滴滴。
默不作声地拦住偷拍的人。
询问能否坐在一起时的幽默。
偶然撞见她的狼狈时的沉默和安慰。
补课时的安静。
路枝看得出来，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极有教养的人。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路枝想，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而周淮夏，是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