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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为枝吃完手中最后一点烤鱼,随手将脚边的符文“毁尸灭迹”,心思流转间,思考对策之法,只觉得坐收渔翁之利之法暂不可取。
罢了,早日完事早日脱身,之后美美地找个山头开始养老。
修道一路太苦,天塌下来,也便由兼济苍生的高个子顶着。
祝为枝如是想着,不由得喜从中来,唇边不由得挑起微末的弧度,边计划着往后美妙的日子,起身的动作稍大,胸口的伤口又牵动起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祝为枝干脆放弃挣扎,又原地坐了回去,运转身体中微薄的灵力,打算先调息片刻,以免出师未捷,身倒是先死得透透的了。
现下这幅身子也过于孱弱,灵脉杂乱,气海瘀堵,就是放在整个宗门世家也是难得一遇、万里挑一坏苗子啊。
她愿称之为,摆烂修习的先天圣体。
待祝为枝大致运转灵力,将身上多处伤口疗愈十之五六之后,便已是到了落日倾颓,日薄西山之时,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了衣服的成色,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多此一举。
从清晨到黄昏,现在只觉得饥肠辘辘,撸起袖子,正准备再去旁边小溪旁一展身手,忽听林子一旁传来急切脚步声,祝为枝心下一动,暗叫不好。
有人找上门来了?
随即便是焦急男声,透过密林隐约传来:“阿萝,阿萝~你可听得见?我是你大师兄啊。”
祝为枝明白,现在这个地方可不能多待,随意画了道隐匿气息的符箓,便寻了相反方向闪身离去。
庄珂面色焦急,手中罗盘指针不受控制旋转起来,突然失去方位,这是将要再次失去小师妹的方向了!
庄珂仍不甘心,调动灵力再次尝试,几次无果后,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心头苦涩:小师妹的气息又消失了?竞连执律台千寻盘也找不到了嘛。
想到前几日将要碎裂的命牌,心中绝望之色欲浓,庄珂勉强振作几分,继续在林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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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祝为枝在日落之前进了城,夜幕里,一个路过的大娘见她发丝凌乱,衣裙破烂,年纪又偏小,还好心地给她塞了两个果腹的馒头。
嘱咐她道:“小姑娘,马上入夜了,近几日玉州不太平,才死了人,你要是无地方遮风挡雨,不要去桥洞地下,那地方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容易吃亏,”她转头为她指了个方向:“那边是神女祠,去哪里,我们娘娘会庇佑你的。”
祝为枝当然知道听人劝吃饱饭这句话,微笑写过大娘以后,便循着方向找了过去。
神女祠立于细流交汇之处,三条细流汇聚一齐,变成了水流宽广的玉江。
夜晚之中,神女祠灯火通明,神庙大殿外面的廊檐之下,便有几名衣着破烂乞儿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年龄最大瞧着也不过十来岁年纪,小一些的瞧着只有三、四岁模样。
他们第一次见祝为枝这个陌生面孔,目光露出几分警惕之色,见少女只是寻了个角落坐下,也便没有其他恶意,便也渐渐放松起来。
庙宇内一时静谧,其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犹豫片刻,试探着说了一句话:“你要在此留宿嘛。”
她声音怯怯的,年龄也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祝为枝微微点了点头,那姑娘却道:“那你要先进去拜会过神女娘娘才行。”
祝为枝只道:“我没有香火钱。”
那姑娘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你进去给娘娘磕头上香就是了,不要钱的。”
她犹豫片刻,才道:“你、”“并非玉州城人氏吧?”
祝为枝随口编了个凄惨身世,小姑娘不疑有他,看祝为枝的目光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这神女娘娘什么来历?”
小姑娘如实道来,语气里带着崇敬之意。
此事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话说玉州城百年以前闹过一次旱灾,大旱三年,田中稻谷颗粒无收,不仅如此,连周围河流都要系数干涸,饿死玉州城百姓无数,本以为是天灾,却不想到是人祸。
只因百年前一修士在河流上游封印了一只魔化妖物,此妖物怨气太深,又不能尽数除去,破坏了玉州风水,才造成了此次三年大旱,河水断流的恶果。
恰逢此时,此时有人道出,只要将妖物镇压,便可令河流续水,甘霖普降,其条件便是:两位阴年阴月同时出生的双生子血祭魔物。
祝为枝心下微沉,问提出此人的名号,小姑娘只是摇头,百年时间太长,不可考究。
她继续道:
正好当时城中便有这样一对罗氏双生姐妹,这件事便也就那样成了,两女活埋玉川上游,仅是片刻之后,便真的大降甘霖,本是天大的好事,玉州百姓喜极而泣。
甘霖连下三日后方才停歇,彼时池塘蓄水,河渠轻淌
原是这样便已然不错,本是重获新生,没想到却是新祸端的开始。
风调雨顺不过半月,突然一夜之间暴雨倾盆,连续大半月不断,玉州城被完全淹没在洪水之中,传闻那次洪灾之中,玉州死伤过半。
正当绝境之际,于暴雨倾盆的第十六日,云雨散去,骤然初晴,暴雨停歇,河水骤降,天边破晓之处,玉川之上出现一模糊女子身影……
从此之后,玉州城便风调雨顺,多年以来,玉州子民水路通达,多是走的水上生意,竟是风生水起,为感谢神女娘娘庇佑,玉州城城民便在河流交接之处修建了这座神女祠,为其塑了金身,给予香火供奉。
这便是玉州城神女祠的由来。
闻此,祝为枝一笑,心向往之,便要进神庙面见这位神女娘娘。
若真如此女所说,那百年前死伤过半的玉州城人,竞没生出怨念,也无鬼魂作祟,倘若当真如此的话,那玄阳老头儿究竟是如何死的?
总不会是他自断一臂,自溺身亡。
谁杀了他?
没死在她手里,是她的一大憾事。
正当祝为枝起身,便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女之声:“今日我与师兄城中多方探寻,才发现这玉州城虽然和乐顺遂,可这玉川里如此多煞魂,阴煞之气深重,说不定这里能寻到什么线索。”
祝为枝寻声望去,便瞧见熟悉的几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禾泱泱一群人是也。
沈照雪自入门之时,便察觉有一道带有打量性的目光,循着方向望去,那目光复又消失不见,腰间佩剑微微发烫。
有异!
祝为枝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会儿,待他们步入神女祠之后才投去目光。
好久未见如此警觉之人了。
祝为枝心下恼怒,感叹他们的阴魂不散,竟是连这个栖身之所也留不住,转念一想,心中突然有了计较,那就别怪我端你老巢了。
祝为枝寻了个借口溜出,在神女祠死角处的地面随手画了个传送符,随着一道银光一闪,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一处客房之中。
抬头便看见“沉睡不醒”的老熟人,祝为枝唇角咧出个诡异的笑来,带着些阴测测的味道,笑着朝床上之人问好:“一日不见,可有想我?”
玄阳真人自是不会回答她的,祝为枝故作一脸失落地走近。
只见玄阳真人衣冠楚楚地躺着客栈的床上,先前破烂的血衣已经被换下,除了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以外,竟和活着时一样体面,体态安详,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浓郁的灵气,保他尸身不腐。
这就是所谓的养徒弟防老?
祝为枝嫉妒地发疯,冷哼一声,她从一进这屋子,便就发觉周围磁场不对。
有人在此设了摄灵阵,若是有外人闯入,不仅会第一时间让布阵之人警觉,且会摄取入阵之人的修为,死死困住闯入之人,不让之有潜逃的机会,若是灵气强大的修者强行破开阵法,也会遭受强大的反噬。
这是料想她会来,在请君入瓮?
祝为枝不甚赞同,引狼入室也犹未可知。
她可不是从外闯入,传送符可以直接撕开空间,所以她并不在闯入的范畴之列。
祝为枝行至床头,指尖凝出一道金光,在空中绘制一道符文,待金光没入玄阳真人额心处,才微微倾身道:“老家伙,该起来了。”
话落,床上的尸体竟直直的坐了起来,紧闭的双眸倏地睁开,双眼一翻,露出一双死寂的眼白。
祝为枝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吩咐道:“去,找到你的左臂,还有我的东西。”
玄阳真人闻此,僵硬的转头,用一双无神的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蠢货。”祝为枝挺嫌弃他。
片刻之后,好似反应过来在骂他,嗓子中发出几声不满的低声嘶吼,
“闭嘴!”祝为枝觉得难听死了。
玄阳真人无处发泄自己不满,随后才化作一道黑影,随着一声巨响,破窗而出,直直地从二楼窗口蹿了出去。
运用此符,能控制死者尸身,保留两三分意志的同时,还可以调动死者身前五六分的实力,除非符箓毁灭消散,此死尸不惧疼痛生死,不惜一切代价,可谓是她这种人实力低下、只想躺平的不二法器。
所以世人愿称此符为兵人符。
祝为枝最后看了眼被撞得破烂的木窗,离开之际还不忘顺带稍走了桌子上最后几块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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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照雪只觉阵法异动,不消片刻便出现在客栈房内,几个小辈姗姗来迟,看见原本停放尸体的木床上空空如也,竟是不翼而飞,一时惊骇不已。
慕音双眸欲泣,哽咽问道:“我师尊呢?”
江津诧异道:“难不成是尸变了?”
横死之人若有强大怨气,或是执念,是极有可能尸变的,特别是这种死状莫名,身体残缺不全的尸体,其目的便是要达成生前所愿。
这阵法外部完好,也没有外来者闯入的痕迹,唯一豁口上留下的发力看,倒像是玄阳真人自己的法术。
这便是江津如是判断的理由。
沈照雪一时沉眸,并未对江津的说法给予任何评价,抬眼间,只道:“不对。”
“不是尸变!”
禾泱泱的声音和沈照雪的所以几乎同时响起,她声音太激动,导致屋内几人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她身上。
被几人这样瞧着,禾泱泱一时之间倒生出几分局促,慕音不由得急忙追问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