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马一用

    一夜无眠。

    天未亮,林间的小道杳无人烟,可祝凌云丝毫不敢松懈,仍一路疾行。

    走至回头再望不见都城,累得实在撑不住,才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歇息。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匆匆起来赶路。

    走了大半天,干粮已经所剩无几,这样一直躲在丛林也不是办法。

    离此地最近的村镇得有几十里,如果就这样走下去怕是还没走到就先累死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而至。

    祝凌云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反应极快地足尖点地,纵身一跃落在了树上。

    而那一小队人马很快行至她方才所站之处,开始四下环顾。

    好在她现在还是十二岁的身躯体重足够轻盈身形足够娇小,否则这小小枝干只怕要撑不住,祝凌云心想。

    底下人讲话窸窸窣窣祝凌云听不真切,只听得几个什么"无人"、"去水边"的字眼。她心下便知这群人的目的是要寻人,但所寻之人是谁却并未透露。

    她虽也摸不清这些人要找的是不是自己,但如今她处境艰险,还是谨慎为好。

    那几人缓缓朝东边的溪流走去,祝凌云盯着他们□□那一匹匹健壮的马,心里缓缓生出一计。

    再说那一小队人马,此时已走到溪边,沿着溪流朝青州相反方向缓步而下,开始仔细巡视起来。

    直到天再次暗下来,那队伍中有人出声提议:"那小娘子孱弱娇嫩,此地荒郊野岭又鬼火狐鸣,她要是真在附近,料想也跑不得多远。不若我们就地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起来接着寻。"

    又几道声音随之附和:

    "我们也寻了一日,是该休息休息。"

    "且此刻天黑,也实在不好寻人。"

    …………

    众人意见一致,便当即下马,在一旁的树干上拴好各自的马,留了一人放哨,其余人就地和衣而卧。

    想来也是累极,那几人躺下不久便发出阵阵鼾声,轰动如雷。

    同伴已睡死过去,而放哨那人不为所动,仍聚精会神地警惕着周围动静,眼神却不断往林子里飘忽,想着能否去猎些野味回来一饱口腹。

    整日奔波,却啃了一路的干粮,若是找不着人,只怕还没那么快能回去。

    想到还得啃几天的干粮,他嘴里一阵泛苦。若能猎几只野兔野鸟来烤……

    说时迟那时快,他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眼神却敏捷地捕捉到林子一片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动静。

    是一只野兔!

    方才的空想成真,想到那炙烤兔肉的鲜香肥美,他再也忍不了,咽了咽口水,当即起身朝那越跑越远的野兔追去。

    已追至林子跟前,却听噗啦一声,他回头一看,原是一只大鸮扑棱着翅膀飞向他们驻扎之处。

    都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转念一想,若来的是魑魅魍魉另说,只一只鸮,虽大是大了些,可他们一群练武之人,又有何惧?

    更何况他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野兔就在眼前,鼻尖仿佛已经闻到那诱人的烤野兔的香甜。

    若他猎了这野兔回来烤了分给同伴们吃,也算是给他们一饱口福,补充体力,造福大家。

    于是,他不再犹豫,转身一头扎进林子里追寻他心心念念的野兔去了。

    而这头正睡得香甜的一众人和马,似乎没被这逐渐靠近的大鸮吵醒。

    可谁知那一路并未出声的大鸮,来到马跟前时却发出尖锐诡异的叫声。

    沉睡的马儿受了惊,马脖子使劲儿后仰,前蹄子猛地一抬,双眼上翻,喉中发出激烈的嘶吼。

    那几人之前嫌马味儿太冲,躺下时离马隔了老远,因此那鸮的低鸣并未将他们吵醒。

    可现在马一嘶吼,震天的响声传来,却是不醒也不行了。

    众人慌张起身,正欲一探究竟,只见那些马儿皆被吓得大声嘶吼,蹄子乱踏,挣扎不止,一片混乱。

    其中一匹马更是将绳结扯得松动开来。牵着树干的那端的缰绳一松,那匹马儿便迅速往林子里冲去。

    那几人回过神来时,便只能看到这马甩动的马尾往林子深处渐渐远去。

    担心再有更多的马儿跑掉,他们赶忙前去安抚,控制住余下的马匹。

    那追兔子之人提着死掉的兔子兴致冲冲地回到驻扎地时,看到同伴们正好一番忙碌。

    他四处探寻,自己那匹马却不见踪影。

    他原想着自己守夜,若有什么情况反应该是最迅速的,所以将自己的马套在了最里边的树上,将外边的树让给同伴的马,让他们离自己的马更近,行动起来更便捷。

    可哪曾想,自己跑去为他们打了只兔子回来,他们竟让自己的马儿跑走了!

    猎了兔子的喜悦一扫而空,他沉着脸朝那几人走去,一肚子的怒火正蓄势待发。

    看样子今夜这一小队内部之间免不了要有一番争吵,甚至是打起来也有可能。

    但这一切都与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祝凌云无关了。

    她正骑着刚得手的马匹,飞速地在树林里穿梭。

    身后隐隐有争执声传来,双方各执一词,相互埋怨。这几人合作时是配合得当,内讧时却是谁也不让着谁。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嚷嚷着的"大鸮"、"野兔",都出自祝凌云之手。

    白日里她见那几人的马健硕有力,心想:这要真跑起来,想甩开这些人该不在话下。况且这几人看着既不赶脚程,队伍中又有那么多马,借她一匹马使使也不打紧吧?

    祝凌云转了转眼珠子,面上带了几分兴味,当即便开始琢磨该如何行动。

    看这几人风尘仆仆,想来也是劳碌奔波了一日,待他们睡着后偷马应当不难。

    可这些人训练有素,定会留人守夜。如何将那守夜人引开是个难题。

    祝凌云踱着步子,遥遥跟在那几人之后。

    倏然,身后响起脚踩落叶的几声响动,她瞬间汗毛倒立。

    难道附近还有别的人?

    她手已握住怀中的匕首,警惕回身,正准备发起攻击。

    待转过身,匕首将要送出去时,却见……

    是一只兔子?!

    一只灰扑扑的、肥硕的兔子。

    祝凌云翻了个白眼,正感叹虚惊一场,愤愤抓起兔子想杀了吃掉时,突然一顿。

    或许……这肥美的野兔可以成为一个诱饵。

    把守夜人引走的诱饵。

    以前父亲教过,马是非常胆小的动物,若是受了惊闹起来,让那些人发觉有人劫马可不好办。

    到了夜晚林子里鸮鸟可多,抓几只田鼠将鸟引到马跟前,那些人自然以为是鸟惊动了马,便不会想到还有人在背后谋划。

    于是,祝凌云左手一只兔子,右手一只田鼠,像个久居深山的莽夫一般在林子里上蹿下跳,与动物们上演着你逃我追、你藏我找的滑稽戏。

    得亏她如今才十二岁,还算精力十足。

    若是前世那做官家小姐养尊处优十几年的身子,怕是再多跑几步就累的咽气了。

    抓好诱饵的祝凌云一边感叹着年轻真好,一边在林子里躲躲藏藏,总算摸到临近水边时,太阳也正巧下山了。

    待得那几人鼾声四起,她便朝守夜那人放出兔子。

    守夜人一走,她迅速走近最靠林子里边的马,将系在树上的绳结扯松,而后一路放田鼠将鸮鸟引出。

    可谁知那一队人和马睡得死沉,扑棱声都没法将他们吵醒。

    若是那人捉了兔子回来,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情急之下,祝凌云随手捡起一粒石子就往那鸮鸟砸去。

    力道很大,那鸟被石子砸得痛啼一声,尖锐的鸣叫总算把马惊醒。

    一时间鸟叫马闹,好不混乱。

    她趁乱往那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挣扎得更加起劲儿,很快便扯脱缰绳往前冲去。

    眼看马儿要跑,祝凌云立马拉住缰绳往自己的方向一扯,那马儿便朝着她的方向奔去。

    她顺势翻身上马,一放辔头,便乘着马往林中疾驰而去。

    皎洁的月挂在天边,月色温柔如水,轻抚着她的面,也充盈着她的心。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安宁、平静。

    许是重生后第一次主动出击成功的兴奋。

    又亦或是多年后能再次坐在马上奔驰的快意。

    她自醒来便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嘴角上扬。

    月光穿过树影照在脸上,映出她肆意张扬的笑容,面容上的疲惫也随着她显而易见的好心情消散了几分。

    哪怕这马并不是什么好马,与曾经父亲给她的马或是六皇子骑的马相比差之甚远。

    哪怕她的骑术多年未练早已生疏,驾驭这马时难免手忙脚乱,几次差点摔下来。

    哪怕这所谓的成功如此微小,与她的深仇大恨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这一刻,她的心仿佛才真正重生。

    睡着时梦里仍是前世那些恩恩怨怨,让她以为自己依旧身处吃人的后宫,未曾有过脱离前世的实感。

    而此刻,重新坐在十几年没碰过的马背上,耳边风声呼啸,背后那些人争吵的声音夹在风中渐渐消散,那梦魇般的前世仿佛也随着这些喧闹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她是真的脱离了那个牢笼,往后的人生皆为她自己掌控。

    这一世的结局,一定会和前世不同。

    那个暗淡、悲惨的前世,那个听话、顺从的祝凌云,就当做是噩梦一场,且永远消失在浩瀚无垠的时空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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