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眼神只是在林轻笛走过时,惊讶地飘过去几眼,而后仍是热切地注视着父亲这边的状况。看到父亲瘫倒在地上,姐姐反应快一步,率先扶起父亲。
姐姐还差点被不利索给绊倒。
那些心怀不甘的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她对一切的发展,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彷佛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指引着她的行为,她没有关于这里过去和现在的记忆,但有雾色魔乱的未来记忆。
那行人走远,顺着他们时不时的回头,她尽力的驱动记忆,使其覆着在这片村庄上,让记忆复活,呼吸。
在暂时不属于这片土地的湿漉漉的气压里,她看到一切都分崩离析,一切又在肆意生长,人们分分合合,来去匆匆…然后,她就感受不到了,像是没有尽头的未来。
未来似有若无,被一团白雾笼得不清不楚,前路无限靠近她,后路又模糊茫然。
恍惚之后,她猛然觉得自己,这个属于林轻安的宋琦玉,此时拥有了一种独特的能力——描摹未来。
这个能力既能超越现实的她,又能无限接近理想的她。
"所谓的任务只是一个站点,"她想,"感知未来能力的一个补给站。"现在,她就是林轻安,潘多彼拉小镇的林轻安。
"我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她还没怎么给自己打气,就被母亲吆喝回去了,"轻安,还站在外面干啥,赶快进来呢。"
宋琦玉暂且接受了自己叫林轻安,拉着那粗质的连裙走了进去。
林轻安跟姐姐睡在一屋。
姐姐神神秘秘的掩上门,探过身,想来说些什么。哥哥就敲开了门,小心翼翼勾着手,想向姐姐说些什么。
姐姐有些忸怩的跟了出去。
林轻安没心思偷听他们俩的对话,她想在这间屋里寻到些秘密。
她翻找半天,陈旧的木质箱柜吱呀乱响,她屏息凝神,不敢乱动。
沉寂的时候,她的脑袋突然闪过数个叠加的物体切片,薄如蝉翼的透明切片向她沉重袭来,而后一本褐红的笔记本盖住了所有的切片,拖着她的脚步来到墙角的缝隙里。
她毫无愧意的翻开第一页:林轻映。
"噢?这是姐姐的名字?"她快速的浏览,在独特的命名方式里拼凑出这个村庄的轮廓:很久以前,林氏家族就定下一个规矩:每天向西走一步。到了她父亲这一辈时,父亲做了个梦,梦见来自东南北方向的各种险难,和西边的这个村庄。并且,再往西,就是炎热无垠的沙漠。再往前,就跟东南北连在一起了。
父亲对这个梦境倾于无限信任和无形恐慌,于是,从他这辈开始,立下了定居在这个村庄的训言,世世代代都要遵循。
父亲彷佛就是从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一样,他对于这里的现状都有着精确的把控,没有异乡迁移的窘迫与排斥,很快,就成了这最有声望的人。
他带领全村人精耕细作,观测天象,利用太阳来记录时间…甚至,他还自己研制出一种特殊的农具:前面像是钉钯,用来翻土、松土;中间有一根细长的管子,一直连到把手位置。种子可以放入把手处的口洞,顺着管子,流到土地里;后面像是个勺子,每次随着前面钉钯的翻动,就会流出对应的水,封住作物。
母亲也不遑多让。她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针,就着衣服的线头,开始进行针织。
她的姐姐一推门而入,就看到一个被线缠绕得乱七八糟的女人,伸着腿,弯着腰,皮肤黝黑的显露着。姐姐的惊叫,才让母亲恍过神来。
从此以后,母亲像着魔般做着针线活,坚韧勤劳的用针织品装饰着灰土的墙壁。紫红的披风和油绿的长衫挂在嫩黄的衣杆上,血橙、雾粉、青白、森蓝、浅灰的坐垫围在一起,顺着室内的西边望去,就会看到一帘悬挂下来的巨大针织品。
是关于水的。每当阳光又一次升起,把窗帘都浸满金黄时,针织品里的蓝会柔和地包裏住它,让屋内的阳光里里外外都染上了蓝。
母亲柔和,勤劳,活跃只限于必要的事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寡言淡笑,习惯针织后的她更加沉默。
父亲完全不同,他野心勃勃,自傲,总喜欢揽下一切责任,强壮有劲,在不必要时喜欢发表长篇大论,在必要时沉默。
但总的来说,父亲还是为这个村庄做出过重要贡献,跟母亲辛勤指导所有妇女针织和洗出始终带着玉兰香味的衣服是不同的。
他探索出最近的水源,安排好每次负责打水的人员,以防被那个梦境里的汪洋大海给吞噬;他在灿阳天气下也会突然让所有人收拾作物,回家。因为他准确预测到下一刻的倾盆大雨;他和所有人家里的牲畜关系都特别好,培养并领导所有牲畜听话的干活;他还告诉所有人,物品是可以相互交换的,为此,他还列出对应的表格,人手一份,严禁哄抬数量。
但这一切,都是没有沉溺于研制金之前的他。
自从,父亲产生对金的好奇后,一切都天翻地覆。
"没有人能不被金吸引。"林轻安低声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