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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之别

    窗外,雪越下越大,一行脚印绵延不绝通向大觉寺寺门,又指向了西山行宫,惊扰了瑶光殿上歌舞尽欢的王公大臣。

    齐帝听了莫居士的回禀,半晌不言语,两侧的皇后和李贵妃也拿不准他的心思,不敢贸然开口。底下赵王却站了起来,一改往日温润平和的性子,焦急道:“父皇,此案死的人是儿臣府中人,嫌疑人又是儿臣正妃,此间种种皆指向儿臣,儿臣便不得不斗胆开口。灵雨性子稳重良善,善待王府众人,绝无可能行伤天害理之事。”他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个响头,“五妹妹年幼不知轻重,还望父皇明察此事!”

    武将们听了这话也都纷纷出列,为赵王妃求情。

    齐帝瞧着武将对赵王一呼百应的场面,眼底闪过一丝不虞,道:“五公主擅用私刑确实冒失,但也须得查明真相方能断言涉案人员清白。众爱卿,谁能当此大任?”

    座下众臣面面相觑不敢应答,如今大理寺并非无人可用,只是此事牵扯赵王妃便是牵扯到赵王、楚王之争,已然不是单单查案那么简单了。大理寺的主事人容真老头年过花甲,一双微黄的双眼转了转,终究没说什么。

    齐帝对这些老家伙的心思心知肚明,只是方才武将心归赵王,现下文臣竟也不听使唤,他自是火大不已。

    他转着扳指,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谢介身上,“三郎,若非战事突然,你在三年前本该坐上大理寺少卿之位,今日机缘巧合,朕便命你彻查此事,限期一个月。查清了,接替你老师的位子,更上一层,查不清,便同你老师一起还乡吧!”

    容真目瞪口呆,不想自己犹豫片刻竟牵连了心爱的弟子,欲颤颤巍巍向前请旨受命。

    那厢谢介却悄悄摇头示意,云清风淡走到大殿中央,他神色清明,仿佛丝毫不知这意味着什么,问道:“皇上,是否此案涉及何人,臣都有权力调查审问?”

    容真老头倒吸了口冷气,这等石破天惊之语也就谢介这厮才能说出来了。

    齐帝并不在意,道:“是。在场所有人你都有权调查审问,所有部门也都有责任配合你查案。”

    谢介颔首,“那么,臣领旨。”

    谢介接了旨便带着大理寺众人赶去案发现场。他走在前头,容真紧跟在后,恼了火,喝道:“像什么样子!出去打个仗,回来连师徒之礼也不记得了。”

    谢介终于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

    容真看了看四周,确保都是自己的人,方指着谢介的鼻子骂道:“你说说你,大觉寺凶杀案摆明了是个烫手山芋,为了回大理寺,接这么个案子值得吗?搞不好连你的军功都白白浪费了!”

    谢介的师弟祝融笑道:“若是能借着此案顶了老师的位子,当然值得。”

    几个人憋不住嗤笑起来,连谢介不苟言笑的冷面也隐约流露出一丝促狭,容真没好气瞪了他们一眼,面对着谢介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知道你是倔驴性子。为师退前再陪你疯一把。”

    谢介深受触动,对着恩师深深作揖,方继续往大觉寺走去。几个人一路畅通来到大雄宝殿,在住持的引领下去了案发现场。

    那是一个极惨烈的场面。

    女子双腿自膝盖以下被截肢,脸上不知被划了多少刀,粘稠的血迹和头发粘连在一起,根本辨认不出是谁。唯一能瞧清楚的是她那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划痕,显然是致命伤。

    谢介蹲下身,检查着女子脖颈处的伤口,冷声道:“死者女,失血而亡。脖颈伤口长六寸,深一寸,为尖锐物所伤,死亡时间约两到三个时辰之前。”他的目光移向死者的脸,继续说着,“脸上伤口为死者亡后所致,伤口长短深浅不一,长多为两三寸,深不足半寸,推断死者容貌姣好,凶手出于报复、嫉妒等心态失控所致,多半是情杀、仇杀。”

    他继续检查着死者的口鼻、眼睛,在检查到口腔内部时,严肃冷淡的神情中出现一丝悲悯,声音也低了几分,说完最后的判断,“口中有腥臭异物,约为粪便,舌头被连根拔起。”

    住持双目微闭,念起“阿弥陀佛”。容真和几个徒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虽见惯了各种死亡场面,但面对如此恶毒的杀人手法还是第一次见,不知死者生前遭受了多大的侮辱,比起史上“人彘”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介的师弟祝融快速记着谢介的话,愤怒之余也未忘了本职工作,问道:“师兄,死者年纪可是二十二左右?”

    谢介颔首,淡淡道:“长进了。”虽则是在夸奖,却无一丝喜悦之色,只有更深的无尽悲哀弥漫在众人之间。

    二十二岁,正是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

    住持道:“阿弥陀佛。老衲会和众弟子为这位施主念《大悲咒》超度亡魂,盼其早登极乐。”

    谢介双手合十谢过,对众人道:“走,去赵王府查死者身份。”

    容真拦住谢介,“你忘了还有件事?”他提醒谢介,“五公主和赵王妃。”

    谢介双眉蹙起,“死者惨状在前,现下自是查明其身份要紧。至于赵王妃,依着死者死亡时间,她本就是最大的疑犯,让五公主吓吓她也好,想来以殿下的品性也不会动真格。”

    容真动了真怒,吹起白胡子,“胡说!三年性子一点不改!只知道办案,不知道人情,依老夫看不等破案,你就被赵王和楚王治罪了!”

    祝融指了指左右两侧,打着哈哈道:“师父师兄别生气,我带人去赵王府,你们去审问赵王妃如何?咱们兵分两路,还能快一些。”

    见两人都不说话,祝融知道此法可行,便一挥手,带着人一溜烟跑了,唯恐晚走一步便被战火烧到自身。

    容真没好气道:“兔崽子。”不知在骂祝融,还是在骂谢介。

    他白了谢介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跟着住持来到了赵王妃所在的厢房。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五公主的声音,“说,你与谢三郎什么关系?”

    容真惊呆了双眼,忙跟住持道:“多谢住持引路,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您忙吧。”待到住持走了,容真才骂骂咧咧推开了门,但见房内只有五公主和赵王妃两人,至于莫居士所说的刑部审犯人的汉子早已不知去向,唯有赵王妃身上的血迹依稀可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赵王妃匍匐在地上,已被打得毫无力气,根本答不上五公主的话,五公主却仍趾高气扬蹲在她的跟前,捏着她的下巴逼问。

    容真瞪了谢介一眼,意云:这便是你说的不会动真格!他慌忙走进去,“殿下,殿下不可。微臣和谢介奉旨审查大觉寺之案,殿下可以回去了。”

    五公主却越过容真,瞧着谢介,仿佛在等他开口。谢介也着实未曾料想到五公主竟真的如此胆大妄为,说话间冷淡了几分,道:“确实如此。”

    五公主这才收了手,笑道:“既然谢三郎这般说,本公主便放她一马,“起来吧。”

    苏灵雨双手撑着身子,缓缓起身,不承想体力不支,刚站起来便一个不稳直直往谢介那边倒下去。谢介本能地扶住她,“王妃受罪了,”他不知为何心里生了几分歉意,语气也迟疑了两分,“但王妃牵扯命案,恐怕还得跟我们回大理寺受审。”

    苏灵雨面朝地面,淡淡“嗯”了一声,“多谢。”

    她客气又疏离。

    谢介听到这声音却全身僵硬起来,双耳轰鸣一般。他本顾着男女之防,背向而站搀扶着苏灵雨,此刻不由自主转过身去,终于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多久,只觉得那一刻的时间静止了。

    赵王妃,苏将军遗女,疑犯……竟然是灵雨。

    所有认知如山崩地裂一般坍塌。

    谢介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和血迹,极力克制冷淡,声音还是止不住隐隐颤抖,“为保审问顺利,请王妃先稍作梳洗休息,再随臣去大理寺。”

    苏灵雨身子轻轻一侧,不动声息地挣开了谢介扶着自己的手,避开他的双眼道:“大人客气了,哪里有疑犯梳洗的道理。我这便随几位走。”

    容真老头摸了摸胡须,感叹赵王妃的临危不惧和大义,命谢介带苏灵雨走。容真和五公主在前面走着,谢介押着苏灵雨走在后头,每走一步皆是艰难。

    大雪比来时更盛,如丝绸垂悬天际,看不清来时路。

    在跨出院门刹那,谢介几乎僵住,忽地伸出胳膊阻拦苏灵雨。

    苏灵雨眼睫动了动,咳嗽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愈发轻飘飘的,落在谢介耳朵里却有千斤重,“我是疑犯,你是查案官员,谢大人可不要意气用事。”

    三年后第一次四目相对,未曾想过是这样的局面。

    谢介喉结上下动了动,在众目睽睽之下,提了音量道:“大理寺并非法外无情之地,何况赵王若是知道臣未曾善待王妃,恐怕来日也会责难于臣。”

    “哦?”苏灵雨笑着,却是苦涩无比,“传闻谢公子办案冷漠无情,不顾人情,看来只是传闻呢。”

    谢介不由分说道:“劳烦五公主殿下助王妃梳洗,臣等先行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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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再度剩下了五公主和赵王妃两个人,在这样小小的一间房里待了许久,待到这时才真真切切地说几句真心相对的话。

    “殿下,回去后好生应对贵妃和皇上。”苏灵雨仔细交待着,双唇发白,眼睛也不如方才有神,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五公主连忙扶住她,满眼不忍道:“你又何必做戏这样真切?值得吗?”

    苏灵雨望着她,“你为了我和姐姐演了这场戏又值得吗?恐怕明日京城上下都会传遍五公主为着谢三公子私下审赵王妃之事,你连自己的闺中声誉都牺牲了。”

    五公主哼了一声,“本公主那是为了皇位!”

    苏灵雨笑了笑,柔和地望着她,“我晓得。你也晓得,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声音越来越低,一句话没说完,昏倒在湘容怀里。

    五公主急了起来,“救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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