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自白
距离尹河从米大毕业已经过去两年之久。毕业之后，文扬、张延林和尹河在东京的公司上班。
张平意去了大阪。李力则被一家名古屋的企业相中，虽然工作地点算不上繁华，但好在薪酬待遇给得相当不错。
聚散无常，各自奔波，又是一年春，五人今日难得于东京聚全。文扬在中央区预定了一家高级中华餐厅的晚宴席位，这家餐厅虽说是主打中华特色，菜品味道也极为正宗，但它的用餐方式仍然采用传统的西餐模式，简单按照前菜，汤水，蔬果，肉类，主食和点心的顺序，一人一份以套餐制上菜，并未采用一般中餐的点菜制。等待之余，几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谈。
“咱们几个有两年多没聚会了吧。”李力一边说道，一边给每个人面前的漂亮玻璃酒杯里斟满酒。
“文扬他们几个应该可以经常聚，你们住的不是挺近吗？”张平意问道。
“其实也没有经常聚，公司特别忙，而且每次酒会不想去也得去。”张延林拿起酒杯泯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感。
“唉，都一样。我们公司虽然待遇好，但是压力真心大。”李力附和道。
“我有时候就不去酒会，手里活都干不完。反正我已经看开了。”文扬呷着酒，声音拖得很长，听起来有种百无聊赖的语气。
“尹河应该每次都去吧？”张延林歪了一下脖颈，理了理头发说道。
“刚进公司第一年的时候确实是，后来也和文扬差不多了。”尹河拖着酒杯的杯底，安静端正地坐在大家中间。
“那你们不去喝酒，平时晚饭怎么解决？回家做饭吗？”李力问道。
“我和我女朋友轮流做。”文扬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骄傲。
“我老婆不会做，一般都是我做。她做饭只能她自己吃，她是真的没有做饭的天分，我宁可下班以后自己煮东西吃。”张平意提到他老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我每顿晚饭自己做。”尹河低声说道，他酒杯里的酒已经喝完，正给杯里重新斟上。
“尹河一看就是吃得很健康的那种。”李力调侃道。
“我发现吃便当会发胖，现在有时连午饭都会自己带饭。”尹河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前阵子尹河住的公寓因为楼下用火不当，发生了小规模的火灾。出于对安全因素的考虑，他搬了家，折腾许久，直到最近生活才安顿下来。
“你怎么一点没变，还是又白又廋的。我们几个都变胖了。我都有小肚子了。”张平意拍拍他的小肚腩，纳闷地问道。
“我前阵子胖了几斤，后来因为健康饮食作息又减下来了。”尹河回答道。
“唉，帅哥就是好。好像现在只有你和延林还是单身吧。”张平意笑道。
“延林是前阵子分手了，我有点不想谈。”尹河把杯里的酒喝了一半，低声说道。
“李力，你和平意是商量好的吗？毕业就一起回老家结婚？”张延林皱着眉，一针见血地说道。
“你这说的有歧义。听着像是他俩结婚了。”文扬压下头，一脸憋笑地低声道。
“唉，是你们太挑剔了。我每回回家都被安排去相亲，能不早婚吗？”李力无奈地笑着说道。
“别算我，是他俩。”文扬指着尹河和张延林。
文扬确实是一个心思很稳妥的人。虽然家里给的零花钱一直非常多，自己又拿着丰厚的奖学金，可他偏偏上学期间从不随意找女朋友。毕业以后他于工作期间相中了一位同留在东京工作的中国留学生，对方长相中等，老家离他也近，而且贵在性格诚恳本分，工作能力扎实，经济状况稳定。是文扬理想的恋爱与结婚对象。
“就他俩长得帅，帅哥都矫情。不过确实，赵宸宸听说也没结婚。”李力又开始调侃。
“赵宸宸是谁？”文扬问道。
“就同时有六个女朋友的那个。”张延林切中重点，简短地回答道。
“你们饭后有什么活动吗？我吃完饭就得走了，约了个老学长明天爬富士山，今晚早点睡。”张平意懒洋洋地说道。
“我老婆跟她琦玉的朋友家约好明天去她们那野餐，今晚我早点回。”李力说道。
“那就剩我们东京的三个了，我们吃完饭找个英吧再喝点酒。”文扬回答道。
张平意和李力与大家告别，尹河、张延林和文扬来到六本木一家英式酒吧。店内装潢古旧，但空间宽敞，到处坐着欧美面孔。店牌、菜单和服务生都通用英文，几乎看不到日文。
文扬公司有事，走出店外接电话。尹河和张延林则找了一个角落，相对而坐。
服务生上了一些肉派，炸鱼薯条之类的典型英国菜。尹河和张延林酒量都一般，只点了一瓶啤酒。
“尹河，一直没问，你和沈泓是怎么分手的？”张延林盯着尹河，似乎已经有了醉意。
“她要回国，我留在日本，就这样分手了。”尹河说罢用叉子吃了一点薯条。
“就这样？”张延林皱着眉，语气里似乎不太相信。
“就这样。”尹河低声道。
“你为什么要留在日本？”张延林问道。
“觉得回国没意思吧，我妈也去世了，我没什么牵挂。”尹河回答道，低着头把肉派切开。
“那你可以和沈泓一起回国啊？”张延林问道，语气里充满不解。
尹河似乎不想回答张延林的问题，于是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低头吃菜，一声不吭。
张延林的脸颊因为饮了许多酒而开始成片地泛红。尹河看出他已经喝了半醉。
“呵，早知道你那么窝囊，我当初就不该成全你。”张延林用力切开了盘里的一整条炸鱼，直截了当地说道。
“成全我？……难道你喜欢沈泓？”尹河以为自己也是喝醉听错了。
“嗯，我是喜欢她。”张延林正视着他，点头坦白道。
“怎么会？好像……没看出来。”尹河有点惊讶。
尹河那段时间因为谈恋爱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的确没有闲暇顾忌周围人的情绪变化。更何况是平日就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张延林。
“你那时天天一副为了爱情死去活来的样子，我以为你们肯定能成。结果没想到……你那么矫情。”张延林有点阴阳怪气地酸道。他的表情里似乎有点掩盖不住的嫌弃和不解。
不得不说，虽然不像尹河那般白皙纤细，一见难忘，张延林也绝对算得上很传统很周正的那一类英俊。正因如此，喜欢他的女孩子一直不少。而他本人平日里比较孤僻，交友做事虽然认真靠谱，却也着实有些挑剔刻薄的感觉。
“那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肯留下来陪我呢？”尹河无精打采地问道。
“呵，尹河，我看你不仅矫情，还脑子有病。”张延林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啊？”尹河疑惑地问。
“她家里一年到头那么多事务要管，怎么可能抛下那边一个人留在日本陪你呢？你和她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些？”张延林的眼神仿佛是正在看一个傻子。
“唉，当时……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尹河的声音有点委屈。
“没想那么多？那你和她在一起……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只是因为漂亮吗？”张延林锁着眉，投出一连串的问号。
“那你呢？”尹河反问道，他以前没见过那么能说的张延林。
“……其实我觉得她挺好。”张延林叹了口气，有些感伤地说道。
听到张延林这样说，尹河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汤。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对你唯唯诺诺的那种吗?”张延林眉毛一扬，正声问道。
“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当时只知道我很喜欢她，然后就脑子一头热，什么都顾不上了。”尹河双手盖住耳朵，揉了揉自己的头皮。
“你怎么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清楚……明明都是一个年纪，你又不是高中生。”张延林嗤笑道，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在他这样的年龄看到如此懵懂状态的尹河多少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不只张延林，文扬，李力和张平意多少都比尹河在心理上要成熟一些，虽然他们也没有丰富的感情经验，但年龄一到自然不会再把感情的事想得很单纯，从挑选对象再到谈恋爱、结婚，往往从一开始就会综合全面地考虑清楚。
“我觉得我心理状态还挺像高中生的。”尹河一脸萎蔫地回答道。
“唉，死样怪气的，我都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嘲讽你。”张延林晃了晃酒杯，苦笑道。
“延林，你有多喜欢沈泓？你爱她吗？”尹河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呆呆地问道。
“不知道。至少我是个心理坚定的人。不是我说尹河你能不矫情吗？你现在跟我讨论这些算个屁。”张延林翻了他一个白眼，轻喝道。
尹河埋头吃菜，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索性闭嘴。
“呵，现在后悔了吗？不过后悔也没用。”张延林看着他闭口吃菜的可爱摸样，笑着调侃道，然后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爱一个人好难。想不清楚当时是为什么喜欢她，但那种感受确实又是很真诚，很热烈。然后稀里糊涂地分手，整个人都半梦半醒的。”尹河摇摇头，连声叹气。他的眼睛大且圆，看起来着实有点憨。
“人生苦短，情圣难当。”
张延林坐直身子，用拖长的声音一语点醒梦中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