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回家了，这应该是放寒假前最后一次回家了。
陈小北到家时，家里母亲正吃着苹果跟街坊邻居在客厅里打着牌，看起来并没注意到我。
他瞥了瞥正在打牌的母亲，然后小心翼翼地换好鞋子打算穿过客厅回到房间。
“哎呦，小北嘛？放假了？”
突兀的声音让陈小北恍了一下神，他扭过头看到是刘大嫂抱着外孙女从一边厕所里走出来。
“嗯。”
“哎呦！刘娟娟！你快来，都要开始了！”
“来啦来啦！”
刘大嫂肥胖的身体在狭窄的过道里挤来挤去，她怀里的孩子撇过头来笑嘻嘻地看向陈小北。
陈小北走回屋里，四周黑漆漆的，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又堆放了父亲生前养的各种花，本来就巴掌大的房间现在又是放了各种各样的花，房间的面积正在被一点一点蚕食。
“妈！不是说了吗不要把花搬进我房间里！”陈小北语气中带点怒气。“还有！别擅自进我房间！”
“行！妈知道啦！”
陈小北低下头，这时耳边传来客厅里邻居的声音。
“小北也是长大了么，懂得隐私了。”
“哎呦，就算他再长大，他哪里我没见过？小时候见多了！”
陈小北听到母亲这样讲，心里又羞又生气，不好意思再说话的他假装没听见，低着声说着:
“一群赌鬼！”
陈小北低头，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纸箱。那里面放的是一些音乐杂志之类的，在最底下压着的就是他的手机。
陈小北打开手机，看着还有百分之十五的电量随后把手机往一边一丢。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里一直响着一首年久的歌调，这时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宋欣发来的消息，聊天框里写的是:
明早七点在青广公交车站见。
陈小北眨了眨眼，在键盘上快速打了个好的随后便发送了过去。
这时母亲推开门来，她的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上了烟。
“小北啊，你在学校里没忘记吃药吧？”
“没忘记，发烧第二天就好了。”
“嗯，今晚妈有点事不做饭了，你拿点钱出去吃吧。”
“嗯。”
陈小北头顶上的天花板传来吱吱呀呀的走路声，身边摆放的一株菊花也因为屋里暖和开起了花。
“大橘呢？”
“我把它放到外面了，天天呆在家也不行。”
“嗯。你少抽些烟知道吗？”
“妈知道。”
“王秀红啊！你快来呀！再晚点广场就满啦！”
“知道啦！”
陈小北知道母亲这是要去广场上跳舞。家里父亲留下来的钱早就快花光了，剩下的那一点说不定眨眼就没了。
时间就像是一只野猫，看似百处无害的从你身边经过，其实身上早已多了几道抓痕。
客厅里的节能灯昏暗着，电视机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扑克牌。
陈小北走到一边的柜子打开最底下的一层抽屉。那里面有一本薄薄的笔记本，打开来里面放着几百块钱。
那是陈小北父亲生前的私房钱，没想到在某一天被陈小北发现了。只可惜的是这笔钱他的父亲再也花不了了。
陈小北从里面拿出一百块钱，然后转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几个之前买的果冻转身走向沙发。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落日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里是那个熟悉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舒缓的音乐。
“听你妈的话。”
这是陈小北父亲去世前最后跟他说的话。
陈小北闭上眼睛，仿佛世界安静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陈小北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青广车站。
车站附近陆陆续续开了好几家新店。
路边捡垃圾的保洁大爷身边挂着的老式收音机里依旧放着戏曲，青广一边的花园里满是遛鸟的大爷跟等着商场开门的大妈。
这里的世界仿佛被中老年人占领了。
晨光初破晓，街道上行人渐多，陈小北站在青广公交站的站牌下，目光不时地穿梭在人群中。
“陈小北！”
宋欣来了，她后面跟着她的姐姐。
陈小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五十八分。
“你来这么早？”
“还行。”
“公交车还得七分钟才到，咱们先等一会吧。”
“好。”
陈小北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宋欣。她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一边摆弄着衣服上的衣绳，一边不自主地动来动去。
公交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一股温热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由于是第一班车，车里面还有点冷，不过一会就暖和起来了。
“你们知道新开的商场里五、六楼是专门给各种游乐设施准备的楼层吗？”
宋欣的姐姐这时挑起话题。
陈小北有点感兴趣。“没听说过。”他想到了青广的五楼是专门的游戏城，他小的时候常常来这里玩打地鼠的游戏。“游戏城吗？”
“不一样，听说里面有鬼屋、剧本杀，还有各种新奇玩意呢。”
这时陈小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
陈小北吸了口气，快速在手机上打上“不了吧”三个字。就当他准备点击发送时王秀红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不回来就去外面跟欣欣她们去外面吃点吧。”
紧接着底下是一笔转账。
陈小北收下钱后，随后在键盘上飞速回了个嗯字。
公车里的温度渐渐升上来了，玻璃上的水雾让他分不清外面阴沉沉的天是太阳还没升起来还是天气不好。
下车的时候，陈小北被出来的一阵风弄的左边太阳穴生疼。
宋欣缩了缩身子，她没想到今天会刮这么冷的风。
走进大厅，里面的装修让陈小北目瞪口呆。让他觉得仿佛置身在迪拜一样。
陈小北跟着宋欣她们进了一家看着人流量不多的服装店，里面的服务员见有人来眼睛眯成缝微笑着打着招呼。
这里的衣服不便宜，单单一件薄薄的衬衣就要五百多块，不过装修的这么豪华买这么贵也正常。
宋欣姐姐挑衣服还得费一段时间，这期间陈小北跟宋欣到了五楼看了眼这里有什么玩的。
电梯一上来是一家电影院的宣传海报，是那天班主任放的《最后一天》重映了。
拐角是一间鬼屋，再在一边是一家很新奇的店，是一家VR体验店。
“这个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宋欣已经很兴奋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店门口站着两三个人，看样子这家店还挺火爆的，才早上七点多就有客流量了。
陈小北眯了眯眼，看清店内前台桌上放着的价格表。
“好像单人售价是五十五元。”
“五十五元？”宋欣觉得有点贵，于是开始打退堂鼓了。“要不我们先去抓娃娃吧？好像有点贵……”
陈小北这时才想起来昨天他拿的拿一百块钱跟母亲转来的一百块钱买两张票绰绰有余了。
于是陈小北拉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宋欣“我请你吧，我还有点零花钱。”
宋欣有些惊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小北。
“什么？不不不，这不太好吧。”
“那你不想去了？”
“这个……”
“走吧。”
这是陈小北他们第一次体验VR，刚带上的那一瞬陈小北还有些不适应。反倒宋欣上手挺快的。
经过长达半小时的体验，陈小北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体验还算完美，VR游戏弄的还挺像样的。
陈小北想去六楼看看有什么。他们坐着扶梯还没到六楼就看到了熟悉的娃娃机。六楼的抓娃娃机显得格外冷清。
宋欣买了十块钱的游戏币站在机器前面。
“听说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宋欣把手里的游戏币递给陈小北。“去看医生了吗？”
陈小北从宋欣手里接过两块游戏币。
“嗯，医生说她作息太不正常了。”随后把手里的两块游戏币投入模拟驾驶汽车的游戏机里。“还有她天天抽烟，不过在我看来她要是戒掉打牌的话比什么都强。”
“这样啊。”宋欣没有抬头，她盯着娃娃机里的玩偶又说了一句话“那啥，听说你妈给你找了个后爸？”
宋欣的语气很委婉，似乎像是在说她不是刻意问的，只是在关心陈小北。
“嗯，对面有个女儿跟我差不多大。”
“那挺好啊。”
“对面没看上我妈。”陈小北点了点按钮发现没反应。“看我妈有个儿子，还跟他女儿一般大，怕我跟他女儿搞一块。”
“这样啊……那没打算再找找吗？”
陈小北拍了拍机器，它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没了灵魂一般。
“没有，他们都看她有个儿子都这么大了，怕以后不和谐。”
宋欣没有回复陈小北的话，而是熟练地操纵着把手准备去抓里面一个娃娃。
“叔叔身体最近还好吧？”陈小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听我妈说你爸前两天喝醉酒磕到脑袋了。”
“他没事。”宋欣说完后又在心里说了一句，“他就是个酒鬼……”
电玩城里冷飕飕的，除了前台跟宋欣和陈小北以外便没有任何人了。
陈小北的内心始终觉得自己跟王秀红的关系也在这一次次中变得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