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当谢雨楼将那碗热气腾腾的满满当当的肉粥捧给林渺时,林渺感到了莫大的幸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食物的感激崇拜之情。

    她接过碗,感受着暖意的熨帖,她的面前是正燃烧着的火堆,向外散发着强烈的热量。不过片刻功夫,这碗烫得几乎要灼痛她的手,但没关系,她乐呵呵地将碗左右倒腾。

    外面正刮着暴风雪,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她能找到一个足以遮风挡雨的庇护所,还能与其他人围坐在一起共享食物,她满足地想: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已经足够将冬日的严寒驱逐殆尽。

    郑珠儿瞧见林渺那副知足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刚才谢雨楼递给她的肉粥:算他识相,粥的分量给得很足。她用勺子搅了搅,热气上腾,虽说是肉粥,其实也不过是白粥里加点肉干,也无其他调味品,好在肉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她顺着碗边舀了一大勺,放到嘴边吹气,待温度足以入口后,她尝了尝味道,姑且满意,这才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心中的怨念也渐渐消散。

    看到这屋子的女主人已经吃过了,并且脸上不耐的表情有所缓和,林渺这才敢动勺子,她将舀起的粥送至嘴边不停地吹气,待到可以入口,她正欲送至口中,却见谢雨楼仍注视着她,她朝他凑近身子,他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眼睛虽还是看着,可身子就捧着碗这个姿势,早已僵硬了。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最终是谢雨楼先败下阵来,他的脸上带着红晕,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开了,身子却还是朝着林渺。

    林渺知道他爱害羞,就不管他,凑近了才看见他碗里的肉粥少得可怜,料想到是他把粥都省给自己喝了,当即将自己刚吹好的那勺粥举至他嘴边:“吃吧,走了这么远,熬了那么久,要是不吃饱,饿垮了身子这可怎么办?”

    谢雨楼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这被林渺寻到机会,将那勺肉粥怼至他嘴边。

    粥是温热的,温度恰到好处,就像面前的这个人,温温热热,冬天的手总是暖呼呼的。

    林渺用眼神鼓励他吃下去这勺粥,他有了动作,握着林渺的手腕,张开了唇瓣,软糯香甜的粥滑入他的口腔之中,咀嚼几下咽入腹中,这有效地安抚了躁动不已的胃。

    林渺满意地点点头,挡住他的手,将自己碗中的不少的粥都拨到他的碗里。

    她一边说一边念叨,“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了,有苦我们一起吃,有饭我们也要一起吃,不要再亏着自己。”

    林渺专注着手上的动作,谢雨楼怔怔地看着她,心跳声重如擂鼓,这还是自他成年后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她了。】

    她浑然未觉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分量更重了,只顾着埋头吃粥,第一口下去,暖意已经浸染四肢百骸,舒服极了。

    于是,她一口又一口地吃下去,直到碗里的粥见底,这才心满意足地用帕子擦擦嘴:晚上不宜吃太饱,这份量已经够了。

    瞧着屋内没有洗碗的地方,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郑珠儿,郑珠儿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瞧着,明白她的意思,指指一旁的桌子:“屋内不好洗碗,先放在这张桌子上吧。”

    “谢谢郑姑娘!”林渺依言,将碗放至一边,重又伸手去烤火。

    原先放进火堆的新柴已焚烧殆尽,火焰渐渐弱下去,屋内更暗也更冷了,林渺搓搓指尖,朝着热源也越伸越近。

    突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两只手并拢一处,捉在手里,那只手这么握着甚至比火焰更暖和,她将他的手当成了汤婆子,两只手抽出来,将他的手夹在中间,手心手背反复地向上贴,他的温度传递过来,让林渺很安心。

    谢雨楼知她很满意他手的温度,莞尔一笑,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林渺倒是无所谓,照单全收,男朋友的手,物尽其用怎么了?

    到最后,两人的双手紧握,密不可分,当然,这对谢雨楼来说又是莫大的幸福。

    他的人生从未品尝过爱情的甜蜜,所以当这甜蜜朝他涌来了,他一边慌乱地应对,一边渴求更多的香甜滋味,美好的东西总是令人心驰神往。

    用完饭,郑珠儿心里的那股别扭劲下去不少,说实话,只要吃饱饭穿暖衣,她也会感到满足,就比如现在,小屋里久违地迎来了客人,有了点人气,大家一起用了饭,她的肚子是饱的,原本难熬的黑夜也有了点温情。

    她承认,看着对方的恩爱与幸福,她的心中是会有令自己羞愧的嫉妒,与此同时,她也升起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她打量着自己斑驳的指甲,原先这上面是有凤仙花鲜艳的颜色,明亮热烈一如当初花朵盛放的模样,现在都已经剥离脱落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了。

    她张开手,反反复复地看,回想她自己的这一生,她一直在失去,一直在为已经失去的东西感到懊恼,因而终日里愁容满面,一脸苦相,这也导致她并不爱照镜子。

    如果她足够漂亮,那为什么留不住荀贝?这是不是说明容貌美是没有用的?那为什么又要花时间打扮自己?

    如果她不够漂亮,为什么还要照镜子,反正镜中的自己也是不讨喜的。

    受过情伤的女人怔愣地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是那么的温暖张扬,郑珠儿的心头涌起一阵恐慌——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过她自己。她的声音从来都被淹没在最底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别人的附庸,好像她天生就该如此。

    曾经,她对着荀贝一脸真诚地说道:“遇见你应该花完了我所有的运气,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运。”

    那对方呢?郑珠儿在脑海中仔细搜寻荀贝的表情,幡然醒悟——哦,原来他那不是害羞,而是一脸错愕。

    他逃也似地很快提起了别的事。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郑珠儿的爱,反而是郑珠儿,竭尽全力去寻找荀贝爱她的证明。

    女人的眸子黯淡下来,沉默着去想一种既定的残酷的真相:荀贝从未将她真正放于心上,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的身体,为他做家务、疏解欲望。这次,她真的很肯定。

    她想得太多,头又开始疼痛,向她抗议,要求停止思考,平复心情,继续过这种无知无觉的麻木生活。然而,浓烈的情绪在她心头膨胀,她了然,哪怕自己想回到过去的状态,现在也不能了,林渺与谢雨楼亲密无间的样子,明确地否定了她那畸形的爱恋——真正的爱,是需要双方互相付出的,而不是向对方祈求。

    郑珠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她只有她自己了,她有能力自谋生路,也该将过去的一切掩埋起来。处理完荀贝的事情,她会离开这里,住在一个热热闹闹的巷子里,再也不要过现在这样孤孤单单的生活。

    有没有爱情都可以,只要自己快乐就好。

    她要找荀贝,断旧缘!

    ……

    林渺看着眼前的一张床为难起来,三个人,郑珠儿看起来是默许了她也可以睡床,那谢雨楼打地铺?

    在这数九寒冬的天气里,打地铺也是遭罪。

    正心下纠结,谢雨楼推门进来,老旧的木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陈旧。

    再来看谢雨楼,洁白的雪花压满他的全身,看不清他的样貌,俨然成了一个雪人,唯有呼吸间吐出的白气、起伏的胸膛,还能证明他是一个活人。

    林渺心疼地想接过他怀里抱着的木柴。

    “有点重,还是我来拿吧。”谢雨楼不肯撒手,她只好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到火堆前坐下。

    谢雨楼低着头,林渺看不清他的表情,想到他应该是冻得不行,急急忙忙掸去他肩上的雪花,“冻坏了吧,缓一会就好了。”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刚才备好的汤婆子,放到谢雨楼的双手之间。

    “拿好了,暖暖手。”

    热量融化了他眼睫上的雪花,雪花化成雪水顺着面庞流下,像极了眼泪。

    面前的男人极少露出这样失落的情绪,林渺伸手帮他拭去融化的雪水。

    借着一点火光,她看到谢雨楼的脸冰冷苍白,毫无血色。

    她轻柔地捧着他的脸,像捧着一堆雪,凉意沁入肌理,“现在有没有暖和点?要不要请郑姑娘帮你看看,吃点药?”

    “外面的马匹被冻死了。”谢雨楼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在她的手里,话语里说不出的低落。

    林渺明白他的顾虑,这下没了马,赶路更难了。不过天气变化多端,这也是不可预料的,毫无办法。

    她转而环抱住他,轻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还会有办法的。”

    这是谢雨楼第一次陷入林渺的怀抱里,是他想象中的柔软温暖,让他安心,他听着林渺沉稳的心跳声,闻着属于林渺身上的气息,烦躁的情绪平复下来,他伸出双手紧紧抱着林渺的腰肢。

    【有她一起,真的很好】

    过了一会,谢雨楼抬头望着林渺,迟疑地说道:“我们可以用符咒赶路的,只是天寒地冻的,比不过马车来得更舒服些。”

    林渺打趣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真的没办法了呢。”

    两人相视一笑。

    简单洗漱过,林渺帮着郑珠儿一起整理床榻,跟陌生人睡一张床,她有些不适应,况且郑珠儿还有些不乐意搭理她,几经考量,她决定和谢雨楼一起打地铺。

    晚上,她窝在谢雨楼的怀里,听着郑珠儿传来的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出神。

    【当初我还想学个防身的伎俩,如今或许可以向郑姑娘取取经,不知道她肯不肯教。】

    她的头顶传来谢雨楼的声音,“怎么还不睡?是冷吗?”

    他将林渺裹得更紧了,幸亏现在是寒冬酷暑,两人都穿着厚厚的衣衫,互相抱着也并不尴尬。

    林渺埋入他的衣领中,轻声说道:“我就要睡了,晚安。”

    谢雨楼在她毛茸茸的头顶轻轻盖上了一个吻:“晚安,阿渺。”

    少年紧紧拥着自己的宝物坠入了黑甜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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