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闻笙还是文科第一，时俞白还是理科第一。
新年过后，云城一中开学。
鹿闻笙同往常一般坐在座位上事不关己的看书。偶尔的几位同学和她搭话，她抬起头回答，此外就不再抬头。
只是不速之客张右青来了，他站在鹿闻笙面前，居高临下，挡住了她的光。
“鹿闻笙，你凭什么每次都是第一！”
“就凭我有实力！”
鹿闻笙不慌不忙，用书签标记自己看到的那一页，随后站起身，平视张右青。
一些同学看见张右青又找上了鹿闻笙，想看热闹就围了上去。
一群人聚在一起很显眼，很快就引得别班的同学看热闹，对面理科高二一班也不例外，时俞白也看到了。
孟祈年站在他身边，抱着手臂玩笑道“俞白，你说张右青是要干嘛？道歉？”
“不知道。”
时俞白的目光都聚集在鹿闻笙身上，他希望张右青是来道歉的，而不是别的。
“我不认输，也不服！”张右青垂在空中的收紧握，血管突起。
“但我就是赢了，而你就是输了。”
“我没输！”张右青突然发飙，一拳打在课桌上，“咚！”一声，很响。
周围的同学看到张右青的反应，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看热闹，只剩下鹿闻笙一人面对。
鹿闻笙也被吓到，不自觉地往后退，但后面还是课桌，她双手背在身后，扶着桌子。
班长交完作业进班，一只脚刚迈进教室，看到情况不对又立刻回头，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穆涛。
“鹿闻笙，你敢说每次考试没有作弊吗！”张右青质问。
鹿闻笙深呼一口气，站直身体，声音坚定地回答“我鹿闻笙每次考试成绩都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虚假！”
张右青明显不服，也不相信，他彻底恼怒，扬起手要朝鹿闻笙动手。
看到张右青抬起的手，鹿闻笙的第一反应就是抱着自己的头，躲开。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巴掌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张右青，你在干什么！”
班长把穆涛叫来的很及时，及时制止张右青的落在鹿闻笙身上。
“张右青！上一次你当众堵着鹿闻笙我忍了，这次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穆涛很愤怒，甩开他的手。
“我不服!”张右青眼睛通红，看着吓人，“穆涛！你敢说每次考试前没有向鹿闻笙泄露试题！”
张右青知乎班主任的名字，伸手指着他的鼻尖问。
穆涛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有等他回答，鹿闻笙开口“没有，穆老师从来就没有向我透漏过试题一个字你不要诋毁我，更不许诋毁穆老师！”
“我不信，我亲眼看见穆涛在办公室单独找你，给你看考试试题！”张右青像疯了，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亲眼看见的，我这双眼睛亲眼所见！”
“我没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张右青不想输，鹿闻笙更不想输。
张右青和鹿闻笙两人的对峙，完全没有给旁人开口的机会。
他轻笑，看一眼穆涛和鹿闻笙，轻蔑的道“谁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张右青疯了。
“张右青，你注意言辞！”穆涛呵斥他，但张右青并没有害怕。
“你不要胡说！”鹿闻笙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她哭了。
时俞白早不站在自己的班级前面，在张右青抬手要打鹿闻笙的时候他就像火箭一般冲上去了，但被穆涛抢了先。
于是他就站在里鹿闻笙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恰好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听见张右青污蔑鹿闻笙的话，想要当场冲上去给他一拳。
鹿闻笙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蓝色校服上，时俞白心疼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造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考试所得的成绩都是我自己的，堂堂正正！”
鹿闻笙站得笔直，死死盯住张右青。
她没有在解释，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张嘴可以轻易的抹掉女孩的清白，也能极其容易的否定她的成就。
不管张右青说的是真是假，校领导高度重视要求彻查，处在风暴中心的三人，鹿闻笙和张右青停了课，穆涛被停职，等待调查结果。
冬日的寒气被三月的春风吹走，春天到了。
鹿闻笙再次回到学校，张右青学因病休学，她的生活终于安稳。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学校举办了大型的表彰大会，特别表扬鹿闻笙和时俞白，拿下全市文科以及理科的第一名。
他们两人一同上台，鹿闻笙就站在他的身旁，他的鼻尖嗅出了一丝茉莉花香，和围巾上的味道一样。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站在一起的机会。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二文科一班的鹿闻笙。”鹿闻笙站在话筒前，不卑不亢介绍自己，台下的人都在交头议论，她没有看手中的发言稿，平静的看着台下的同学，“我不惧挑战，更不惧流言蜚语！待寒冬走过，是温和的春，热烈的夏，但我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也未曾贪恋此刻的温柔，不沉溺于过去，不高估自己的未来。这是我行走世间所依据的准则。”
鹿闻笙的话掷地有声，台下一片寂静。
在她身后的时俞白微微勾起嘴角，为她的肆意张扬，也为她的自在随心而笑。
这句话，他先于别人知道，更快他人一步认识真正的鹿闻笙。
至于张右青，他的父母常年吵架，母亲只允许他做第一名。
长期承受巨大的压力，以及家庭氛围，他病了，出现自残的行为，渐渐的意识到自己想要结束生命，于是他开始自救，为自己寻找不能做第一的理由，幻想鹿闻笙的成绩是虚假的，时间长了幻想在他的认知里成真。
他的父母知道后羞愧至极，为他办了休学，带着张右青看心理医生。
鹿闻笙不慎遗忘了她的红围巾在时俞白这里，而时俞白只能在考试的考场中，或是在考试结束后的表彰大会上，与她并肩站立。他默默地倾慕着鹿闻笙，却不敢吐露心声，自私地将她的围巾留作自己的私藏。
时俞白的暗恋，既谨慎又卑微。
他的父亲依旧在外风流成性，带回家的女性不计其数。
……
时俞白抱着喝醉的鹿闻笙走在马路边，不知不觉间飘起了雪，几片雪花落在鹿闻笙的脸颊，可能是感受到了凉意，她微微皱眉，将脸埋进时俞白的脖子里，并把他抱得更紧。
女孩吐出来的气体喷洒在他脖颈间，有一股电流从时俞白的身体流过。
此刻的时俞白抱到了他年少时就喜欢的女孩，十二年的时间都没有让他忘掉这位张扬，又充满满自由的女孩，时间或许会削减爱意，但在时俞白这里，时间反而让他的爱意更深。
他低头看怀里的姑娘，微微勾唇。
鹿闻笙喝的烂醉，甚至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时俞白只好将她带到了酒店。
原本她已经睡着，但刚躺在酒店的床上鹿闻笙就醒了，没有发酒疯，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
她的眼睛像一滩平静的湖水，在这双眼睛没有任何杂念，犹如寺庙里的袅袅香烟般平静。
“时俞白，我记得你。”鹿闻笙突然出声，“爱情，还要分年龄吗？”
时俞白正背对着她，给她倒水，听见她的话，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不分年龄，但分时间。”
时俞白把水放在她手心，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不说话。
鹿闻笙抱着水小口小口地抿，眼神时不时飘向他。
她知道面前的人是当年和自己一并呆在榜首三年的时俞白，虽然已经毕业十年，但时俞白的名字依旧会在每年的同学聚会上被提及，在那三年鹿闻笙并不是完全不认识他，而时俞白的模样她也经常在高中同学的手机里见到，因为时俞白长了一副不能让人忘记的脸。
在酒精的辅助下，她有些动心了。
其实她已经差不多清醒，但她想继续装醉。
房间的灯光是淡淡的黄色，眼前的时俞白有些模糊，他低着头看手机，大约是在回复信息，眉头微皱，他抬手推了一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鹿闻笙呼吸急促，觉得浑身燥热，她明白自己沉寂许久的心开始躁动了。
她忍不住了，也不打算忍。
掀开被子，赤脚站在时俞白面前。
他的眼睛从手机上挪开，抬头看着鹿闻笙。
她以上为者的姿态问他“时俞白，你成家了吗？”
“没有。”
“有女朋友吗？”
“没有。”
听到答案后，鹿闻笙深吸一口气开口：“爱情分时间，那你愿意和我谈一场时间为一个晚上的恋爱吗，时俞白！”
时俞白听着鹿闻笙的话，不知道如何回答，又或是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自己不愿意，因为他想和她拥有一场没有时限的爱情。
他看向鹿闻笙的眼神不清白，甚至想要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但他的内心在犹豫，害怕。
如果这一夜过去后，鹿闻笙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该怎么办，他也不想自己与鹿闻笙就这样开始。
鹿闻笙迟迟没有等到他的答复，她忍不住了。
她一把抢走时俞白的手机，扔在地上，俯身亲上他的嘴唇。
“时俞白，你不要犹豫，我鹿闻笙难得心动，也不会后悔。”说完手就伸进了她的毛衣。
时俞白偷偷的爱着面前的女孩十余年，在她的主动下也忍不住坐怀不乱，他一手环住鹿闻笙的腰，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收回主动权，横冲直撞撬开鹿闻笙的心门。
窗外的天空飘起了大雪，而房间的玻璃上覆上了一层水汽。
在此刻，时俞白的爱不用再隐藏，完完全全袒露在鹿闻笙面前，而她也确确实实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对一人动了心。
即使是因为见色起意。
下雪的夜晚总是静悄悄的，但衬得房间内的声音更加旖旎。
鹿闻笙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时俞白，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时俞白侧躺面朝鹿闻笙，他的呼吸很轻，她看着眼前的时俞白突然有些胆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赶紧逃。
或许是为了自己喝酒后的一时冲动觉得后悔，也或许是她害羞了。
趁着时俞白没有醒，她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离开这个充满着暧昧的房间。
她猫着腰，轻轻的将酒店的房门关上之后，出了一口长气。
房间里的时俞白已经醒了，实际上比鹿闻笙醒的还要早，他直起身光着上身，久久地看着被鹿闻笙关上的门。
经过了一夜，这个城市的道路上全是积雪，汽车完全不能上路，鹿闻笙也就拦不到出租车，只能步行。
下过雪的早晨反而没有那么冷，她的高跟鞋走过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这是鹿闻笙的第一次。
在这个大都市里，大多数人的生活都很快速，鹿闻笙就是那个少数，她的生活很悠闲，平时的工作就是写小说，于此同时又开了一家书店，不过她很少亲临书店，一切都很随意。在很长的时间里她就在这个城市里乱逛。
公园，动物园，还是每一条梧桐道，她都走过，寻找写作灵感，也让自己静下来。
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吱作响，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鹿闻笙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她的瞳孔微震，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串文字。
“闻鹿鸣大大您好，您的《三里南风》获得了本届网络文学最佳创作奖，我们将在云城艺术馆举办颁奖仪式，具体时间我们后续会告知您，届时期待您的到来。”
——评审委员会”
这段文字赫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惊喜却又不敢相信。
鹿闻笙从来就是一个洒脱的人，而将近而立之年，她开始变得彷徨。
她从路边的一棵梧桐树旁经过，树枝上的雪啪啪落在了地上，声音沉闷，鹿闻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雪，失了神。
这一场大雪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化掉，而这段时间鹿闻笙也没有出门，把自己所在房间里不是码字就是追剧，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鹿闻笙在元旦这一天有一个图书签售会，她不得不出门。
签售会的地点设置到云城大学的图书馆，云城大学是鹿闻笙的母校，主办方就是因为这个才选定云城大学为签售会地点。
签售会的时间为一月一日的下午两点开始，鹿闻笙一大早就到达云城大学的图书馆进行签售准备。
她到的比较早，很少有人知道闻鹿鸣这个作者长什么样，鹿闻笙到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在专注地干自己的事情。
签售会进口设了一面很大的签名墙，她忽然心头有感，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在上面写下这样一句话“世间的人太多了，我们的眼睛里能装下的人太少，因此我愿走进我的世界的人能够岁岁平安。”——闻鹿鸣
红色的字迹在一面青色的签名墙上尤为显眼，字的主人看起来潇洒随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
来参加签售会的书迷陆陆续续进场，没有人真正理解闻鹿鸣的这段话。
直到——
一双修长的手捏着笔在这句话面前，最终提笔写下“我愿她回头看看，也愿她坦荡，张扬，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