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患难与共八百次,封时鹭还是会让我无语。

    “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喊我就行,这也不可以?”我揪着鼓鼓的荷包,刻意回避掌柜猎奇的眼光,顶着干涩强撑不眨且睁大双眼,努力营造出惹人同情的氛围,却忽略了封时鹭油盐不进的“反派”处事方式和未曾设想的抠门特质,他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你都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吗?!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多日的朝夕相处悉心照拂,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没有得到质的飞跃。我看着他事不关己恍如看戏的样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暗怨自己没有经济独立。

    “掌柜的,一间天字号房。”

    我本该为封时鹭“艳阳天驭马日行三百里,扬州城夺爱招出八一式”而感叹,却又不理解他这趟出门还要带三套换洗衣物的操作。你高考前一星期会去定制晚礼服吗?

    虽然他让我往浴盆里撒花瓣时还是一样东挑西拣事多多,但他缄默的时间显然变长了,似乎心事重重。我夜间起来喝茶时,听到帷帐里传来沉闷的翻身声,我吃了一惊,摇碎了杯里的月亮。

    我说鹿识风扶不上墙,他还真就直挺挺躺在地上。我知道封时鹭毫不伪装的做派,在他从掩月城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人盯着,所以他一在扬州歇脚,鹿识风就得到风声也不是什么奇事。

    但封时鹭什么水平?我在三家店之外喊他都能听到的人,此刻就在不远的客栈三层闲着,他鹿识风竟敢趁我下楼点菜的功夫学人家捂嘴压肩把我带出了客栈。

    我还挺想给鹿识风提一个醒:你顶多算事儿妈,人家是事儿祖宗,你看我半小时不回去他会不会屈尊下楼。但有些人呢就是这么神奇,时间长了你可能淡忘曾经对他的态度,但相处五分钟那种刻在基因里的愤怒就会被唤醒,从而驱使着你把他打得无处遁形。

    “小红,好久不见!”鹿识风像模像样地寒暄,丝毫没有对我的愧疚。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好奇他那半透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背对着他通了通面部淋巴。

    “小红啊,没想到你在那魔头手中还能安然无恙,这一路忍来,辛苦了吧?”胸无点墨的人是什么样?就他这样,寒暄不超过三句就暴露出中心思想了。

    即使知道自己打算扮演间谍的角色,我此刻仍是忍不住想给他一脚,连空气都被他无语到了,我鼻头一动,打了个实打实的喷嚏。

    好像有点破坏氛围。我吸了吸鼻子。

    “小红,别哭了,知道你委屈。眼下有个报仇的良机,你可得好好把握。”他故作遗憾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一股不适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两股战战,几欲灭口。

    “少爷,你说的,是什么事?”我高频眨动双眼,直面阳光五秒,然后泪眼蹒跚地回望他……

    寻鹿宗到底是江湖数得上的名门世家,来往的也多是各界名流,入赘的女婿更是东南四城首富的独子,因而此次与银绣山庄的亲事更是排场十足,财大气粗。往鹿隐山大大小小的路上,几乎每一里地就有身着青衣的寻鹿宗弟子立旗引路,一旁的桌上更是摞了小山似的喜糖喜饼。

    我望着身旁与我徒步而来的封时鹭,陷入了沉思。若说是来参加婚礼的,他除去缎发与黑瞳,可谓通体雪白,活像是可以碰上面、送走人、吹唢呐一条龙服务的不善来者,若说是单纯路过,他落雁羞花之貌高挑笔挺之姿如同插在黄土上的一支玉簪,五百米外就可知道此非常人,如何不惹人注目?

    “天仙……”知道他今早开始就散发着十米之内生人勿进的气息,我一路都自诩小心翼翼不触霉头,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发问了:“我们这样走上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我知道封时鹭要去做什么。

    无非就是打架抢亲这种武侠小说里的高潮部分。虽然符合我的猜想,但真正按着这样的剧情发展了,我竟还是有些失落。我知道封时鹭没有那么好,纪思思也没有那么坏,他们的故事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我只不过是一个都没被他喊过名字的路人,我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他们会面的发生?我又有那个能力吗?

    “……不无道理。”封时鹭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岔路,更多的是注意了太阳的位置,我以为他会要求回城,至少是戴一顶斗笠,没想到他转向一旁的林子,后退两步便往前奔,再脚蹬树干的力腾空而起,扬长而去。

    坏了!忘了他有轻功!

    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恨恨地从那条时不时有马车扬尘的路上快步追去。

    我的身体和脑子只能有一方长时间工作,待我以背负汗水一斤的状态踏进阔别的寻鹿宗大门时,关于今天要发生的所有大事已经毫无关心,我现在就希望有人把我搀到阴凉处,给我递杯水,最好还有个合适的地方给我换上干爽的衣服。

    二姑爷!你才是寻鹿宗最有用的人!相信肯定是因为你的家财万贯,才会让寻鹿宗在门口也设有茶水!

    我稍微修整了一下,便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凑近一看,却发现他们也在往更前方之处望。

    “哎来了来了!”一个妇女出声提醒,我这才看见有人大汗淋漓却面带兴奋地往人群里跑。

    “怎么样了?”

    那跑来的报信的人自然而然接过递来的茶水,舒服地叹了口气,说:“现在魔头被大侠们包围了,还在僵持。”

    “魔头是不是真的很英俊呀?”啊,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看呐,比女人还美!”报信的人甚至在咂嘴。

    “都怪你,非挑那时候闹肚子,害得我硬生生错过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妇女嗔怒,用手帕一个劲儿往一旁的男人身上扫。

    “还错过?!若不是我,你可能现在都在奈河桥上过了!”男人被打得不情不愿,嘟嘟囔囔。

    “再探,再报!”

    ……

    原来这群人都是来参加婚宴的普通人,怕被武林对峙误伤便躲到此处来,又放不下这十年难遇的八卦,只好派几个胆大的时不时远远地“刺探军情”,就地开起了茶话会。

    “速报!魔头迷了眼,现在被团团围住。”我一听,也顾不得腿如灌铅,直奔台上去。后边的人闹哄哄,只在我逐渐走远时发现了我的存在,嚷着让我不要去送死。

    一股莫名其妙的凛然之气在我心中升腾。这就是所谓的重于泰山吗?

    封时鹭一手捂着眼,半蹲着,其他所谓的武林正派皆在他三米之外围成一个圈。有人面露得意,有人神态如凝,虽不知他们是怎么把封时鹭弄成这样的,但显然对他仍保持警惕。封时鹭另一只手只是挥动,便有人后退两步,站定后自觉觍颜,又旁若无人地再度围上去。

    “小红!”有人从后面拉了我的手,我一回头,原来是被婚服装饰得人模狗样的鹿识风。他将我拉出人群,低声说:“我们刚刚用计迷了他的眼睛,他一时半会是看不见的。你待会儿就……”

    我一边应着,一边觉得不齿。鹿识风所谓的复仇方法根本没把我的安危算进去,难道“毋归风起处”就是让我做鹿识风的棋子,然后随便被哪个人拍死,从而获得回家的机会吗?

    “封时鹭!我已告知与你毫无瓜葛,你为何仍旧纠缠不休?!”不知道又是计谋的哪一环,纪思思站在封时鹭的正前方,朝他斥责,声音之洪亮,震得她发冠上的珍珠都随之一颤。

    “纪小姐莫要与他多说!今日乃寻鹿宗与银绣山庄大喜之日,他仍贼心不死前来搅局,登徒子之心昭然若揭!我等今日就要为武林除害!”

    “封时鹭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

    ……

    人人恨不得口诛笔伐,却都退避三舍,似乎在等待一只傻不拉几出头鸟。

    鹿识风拨开众人,把我推上前,示意我开始。

    我就是那只鸟。

    “天仙——!”我略带破音的呼喊划破了这层名为沉默的保护罩,众人都侧目,不知是为我的突兀,还是为这称呼的不对路。

    “就是现在,去!”鹿识风推了我一把。

    我只好硬着头皮跑向他。封时鹭已经睁开了眼睛,大而无神的双眼漫无目的地转动,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受刺激而簌簌流下的泪衬得那眸子格外似他钟爱的琉璃串珠,只不过难以折射出太阳的光泽。

    我跑到他身旁了,毫发无损。我们虽然没有什么羁绊,但此时此刻无意伤害我的竟然也只有他,我心里的弦被拨弄了一回,也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扶着我慢慢站起,除了捏在我肩上的手有些用力,又是那副无波无澜唯我独尊的样子。我也稍微安下心来,大声喊道:“哇,武林正派就是这么偷鸡摸狗趁人之危的呀!”

    “你!你是什么人?!”显然有人被我激怒,跳出来打算以骂仗开头了。

    “我?我能是什么人?路人呗!”我吐了吐舌头,摆出一副可能自己都会对镜挥拳的嘚瑟表情。

    “你懂什么,这叫兵不厌诈!”

    “切!以多欺少。”我四两拨千斤。

    鹿识风一边和他们耳语,一边暗示我快些动手。他估计以为我刻意为之,是想让封时鹭放松警惕。无所谓了,他能蠢钝一时,自然也能愚昧一世。

    我握住封时鹭的手腕,缓缓抬起,指向一处:“这个,是戴着大佛珠的大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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