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男人靠得住,封时鹭不中毒。

    我没怎么费力地就在拂星楼附近强行偶遇了那天的大姐,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我好似掩月小诸葛,虽说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在安抚封时鹭这方面还是颇有成就。这么想之后,我在他面前也昂首挺胸——地吹捧。

    封时鹭自中毒后,都快成了“何妨一下楼”主人。他的疑心还是很重,除了拉撒,吃喝都要我亲自送去,甚至亲自尝过他才肯吃。不过这人事多归事多,还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喜怒形于色,从不藏着掖着,也不怕我拒绝,直说就是要我试毒。我堂堂一个有着独立自主意识的现代女性怎会甘心任他人操控生死?面对可口珍馐,我必然是主动以身犯险的。

    这日厨房新做了山药糯米拌豆乳,我早就馋得不行,便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二楼一直垂着的帘子不知何时被束起来了,我快速瞥了几眼,不见人影,便耸耸肩继续往上爬。

    一阵香风袭来,我仰头一看,封时鹭行路无声,正款款而下。比起盛赞他的美貌,我此时多的却是一股欣慰。瞧这银晃晃的长袍,干净吧?我搓的。闻这若隐若现的香气,沉醉没?我熏的。我沉浸在自己的劳动成果中有些飘飘然,如果这时有人问一句封时鹭是谁的孩子,我怕是也会晕乎乎地点头,“我生的”。

    “天仙,下凡啦?”我轻晃手中的食盒,暗示他有重要的事。

    “晚一点。”他越过我,朝无人的二楼走去。

    哎呀,要么就“你先吃”,要么就“我不吃”,你说晚一点算是怎么回事?瞧你一副有事要做的样子,等你有空吃了,糯米都泡成粥了!我壮着胆子尾随他,就要死皮赖脸为这份甜点找一个下家,却看到本以为空荡的二层里,从阳台走出一人。

    那人比封时鹭矮上半头,气势却强出不止二三,他应该有些年纪,未曾蓄胡,这倒让我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熟悉之处。我站在侧边,不知道如何行礼,下意识学着社区里的叔伯辈打招呼——点点头,做了之后才惶觉自己的不要命。好在他实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向封时鹭走近。炮灰就这点好,你做了啥都不会有人在意。

    “你怎么样?”男人开口发问,声音沉稳,在古装剧里,应该不是简单角色。

    “没怎么样。”封时鹭显然不太想搭理他,但如此敷衍的回答我也要吓一跳。

    “没怎么样,派人叫你回府,怎么不回?”

    好了,封时鹭是他的孩子。

    “问你娘不说,问你亦不答,偏要我亲自来看你吗?”城主好像一个怨父,见封时鹭不搭理他,开始絮叨。

    “你又不会绝种。”封时鹭自顾自往会客椅上一坐,全然不管他如何反应,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自己是少城主么!”城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在鹿丞宗主那儿都没见过的表情此刻竟在他脸上看到了。

    “呵,”封时鹭冷笑一声,“你那府里养了那么多人,还怕绝后?”

    他言语里毫无客气可言,我都替封时鹭捏了把冷汗。

    要么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耳朵是通天的,近几日在厨娘大姐那儿混了些许时候,我已颇觉她有朝阳群众内味儿了。说城主妻妾成群,本该子孙满堂,但人人有所图,自是腥风血雨。封时鹭的母亲虽是第二任城主夫人,但封时鹭没几岁的时候她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按理来说封时鹭没有母亲的庇护很难在腥风血雨中安身立命,可活到继任少城主之位的,竟只有封时鹭一人。近几年城主再无所出,可不只能围着他转?

    想到这里,我把冷汗在衣服上揩了一揩。

    果不其然,这好像戳到城主的痛处,他干咳两声,把话题又绕开:“你如此油盐不进,将来怎么掌管掩月城?”

    封时鹭多少是有些过分单纯的,他随口一答:“不服打一架。”我相信,他真是这么想的。

    要我说这城主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他听了这一句,竟然有些喜上眉梢,声音都高亢了:“你最近,又突破一层?”说着还理了理着装,一副准备探探虚实的样子。

    我识相地后退一步,打算先溜。封时鹭武功如此之高,城主必在其上,拂星楼虽不小,但我被误伤的几率还是不会低的。

    城主这时倒是捕捉到我的存在,瞥了我一眼,虽未开口,气势却已经在追问我的来源和去路。在这只有三个人的场合,我知道封时鹭必然是不会为我出声,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提起食盒,说:“这是豆乳,好吃的。”

    我把给我准备的那一碗放在城主面前,偷瞥了眼封时鹭,他的嘴角有了微米般的起伏,我总算舒了口气。

    拂星楼,你好大的福气!不仅要参与一场精彩的切磋,还能见证老子给儿子试毒!

    下楼时我听见城主的肯定:“你这儿厨子不错。”

    封时鹭冷冷回道:“你又想抢我的东西。”

    “呵……你还记着呢……”

    咱们老百姓儿,今儿真高兴!要说就是从老板手中扣出一天假期!

    掩月城除了靠实力,财力也能派上用场,我用精心准备的两百字吹捧小作文从封时鹭手中拿到了不算少的工资,欢欢喜喜地往街上跑。

    要我看,这掩月城说是反派大本营,实际上比我经过的所有城镇都要热闹。古玩珍宝店奇人汇聚,香粉胭脂铺客似云来,那日路过的饕餮楼奇珍飘香四溢,揽客的美人明眸善睐,真是“秀色皆可餐”。青天白日好像把人的戾气都冲淡许多,此时的街道就像任何一个游人如织的名胜。虽好似没有道德的约束,一种奇怪的秩序却统领着此处,维持着某种平衡。

    一个算命的小摊前围了不少人。人真是神奇,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信命,一个穿金戴玉却贼眉鼠眼的人路过我时,还在和跟班念叨:“半仙是真神呀!”但又有人不屑地摆摆手,嗤道:“还不如抓阄准!”

    噢?我就不信这里还有比我更诡异的命数。不知是不是挑衅心理作祟,我也老老实实排着队,然后完成了我今日的第一笔消费。

    被称作半仙的老爷爷眯着眼打量了我一番,问道:“姑娘,你要算什么?”

    “嗯……就算我怎么才能回到父母身边吧。”虽然在这个世界的冒险经历确实惊险刺激,但我家政服务也实在是做够了,迫不期待想离开。

    半仙捻着长须,又是遮遮眼,又是跺跺脚,好一会儿功夫,才徐徐吐出几个字:“原是无根萍,毋归风起处?”

    我心下一惊。我已经特地强调“父母”,他还有如此解读,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就只能说,他确实读出我并非当世人。

    我被排队的人挤出小摊附近,熙熙攘攘中,停在了一面布告墙前。这墙随意地贴着许多告示,有的早已风裂得残破,有的也已因为洇墨看不清楚,还有一些字迹尚存,无非是江湖快讯和一些并非出自官府的重金悬赏。不过角落里一张还算崭新的纸吸引了我的注意。

    “寻鹿宗二公子鹿识风与银绣山庄三小姐纪思思,下月初五结连理。”

    一时间,错愕,愤怒与失望一同涌入我的心中。我被封时鹭带走后,他鹿识风就没有一丝一毫要找我的迹象,如今还喜滋滋抱得美娇娘,好歹也是曾经的上下级!往他自诩道义重如山,原来不过是吹牛特供!

    不过,我想起方才算命师的话,毋归风起处,风,鹿识风?是要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从哪里出现就从哪里回去吗?

    正纠结着怎么哄得封时鹭让我回扬州,没想到回去时见他在四楼鼓捣什么。我走近一看,见地上胡乱躺着不少衣服,就要厥过去。劳动成果,岂容资本践踏!我见他毫无理会我的意思,手上仍在拨弄着衣橱,颤声问道:“天仙,这是要去哪儿啊?”

    只见他头也不回,似乎有意遏制心中的怒意,强作沉声:“扬州。”

新书推荐: 大瑄迷雾札记 岁岁允卿 野人公主,在线考古 富贵不能淫(四爱文) 被误会轻生后闺蜜送来的乖巧弟弟 我靠厨艺让反派集体从良了 鬼灭今天也在劝夫君辞职 【剑三】烟花三月下扬州 [HP]掠夺时代 笼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