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制人，永远的神。
我快速闪到一边，提高音量，假装惊喜地说：“天仙！你能看见了！”
封时鹭的眼睛在眼眶中画了好几个圆，并未停留于某一处，良久，他终于开口道：“能看见影子。”
总算给我糊弄过去了。我长舒一口气，问他：“我们下山去？”秀色可餐只限于普通饿的情况，我如今特别之饿，再不让吃东西，我可能会抱着必死的心在他面前发疯。好在他也正有此意，站起身来，拍拍衣裳，示意我先行。
封时鹭如今只能看个朦胧，路上的杂草碎石自然难以避开，看他不动声色地脚滑好几回，我还是大发慈悲，主动提出为他引路。我是没有勇气上前挽起他的手臂的，便把外衫撕开一条，让他攥在手里。这人倒好，不感激我的贴心，倒嫌我走得慢，三两步越过我，扯一扯带子，示意我跟上。我好心导盲，怎么反而像是被遛？等等，我怎么成为了人类忠诚的朋友？！
“天仙，我饿得不行，实在走不快。”这确实是心声。我这人的挨饿发展阶段，先是产生食欲，接着为了进食会变得非常好说话，如果久得不到满足则会开始发狂，如今恰恰迈进第二阶段。
封时鹭顿了顿，把带子往他那儿收，待我靠近时，探及我的右手，摸索着在几处地方点了一点。
“走吧。”
奇怪，竟然真的没那么饿了！他是给我点了启动脂肪燃烧的穴位不成？
“哇，马上就不饿了！天仙，你也太棒了！”这回我是真的惊喜。
“快走吧。”
“好嘞好嘞！”
我像一匹重启的马，向着山下极速前进。
封时鹭没有告诉我，这个点穴止饿法时限如此之短，且失效后会加倍饥饿。我再难以理会此时山脚下这座城是否是我们昨日离开的那一处，也不去纠结有多少武林高手十步一埋伏，此刻我只知道，最起码要做个饱死鬼。
如果非要问，我就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加以搪塞。
我拉着封时鹭，在城门口就近找了一家露天的馄饨摊坐下，二话不说先来了两份馄饨。待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我总算有些回魂了。封时鹭乖巧地坐在一旁，身上穿着我特地在城外的泥土上搓过的外衫，一头如瀑长发被一根树枝挽起。由于不熟练，我给他束发时甚至扯下几根来，一度怀疑他会用那根树枝扎穿我的手掌，但他一声不吭，就像现在这般。仿佛一夜破产还被高利贷追债的公司总裁，终于认清局势，老老实实地跟着忠心的下属逃命。
我探了探他那碗没动过的馄饨，轻声提醒：“天仙，已经不烫了。”
封时鹭的头向我侧了侧，终于端起碗来。我正要问“需要我喂你吗”，突然想起这厮在掩月城就让我试毒，现在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哪有那么多黯然神伤！我瘪了瘪嘴，腹诽：随机挑的一个人来人往的小摊也能毒死他的话，有没有想过就是命该绝于此了！
封时鹭囫囵而下，三两口便连汤也饮尽，我掂了掂腰上缠的银两，内心夸了自己一万遍：夏知鸿，你最最聪明的一点，就是知道钱不离手！
江湖生存技巧之一：让你的钱和你贴身相伴，让所有贵重物品都与你的衣服融为一体。
江湖生存技巧之二：不要让重要的人和物离开你的视线。
我带着封时鹭沿街闲逛，一路上买了不少吃食，还在一家成衣铺里购置了两身舒适便宜又土气的衣裳，这才进了一家客流量不小的客栈。
封时鹭沐浴完毕，坐在桶里死活不愿意出来，我好说歹说，甚至立誓一定会把他那身华服洗净晾干，他才不情不愿换上了我买来的那一套裁剪不当的粗布麻衣。
“人靠衣裳马靠鞍，脸好通通靠边站！噢！我的大美人！瞧你这出水芙蓉之姿，即使穿上寻常人家的衣裳，也有如那谪仙一般呐！”我两眼扑闪，嘴里抹蜜，哄得封时鹭面上总算有一些笑意。说真的，谁举荐我去参加睁眼说瞎话大赛？
“可惜我尚未复明。”他的语气中有一丝遗憾。
我点点头。一定要在他恢复前把衣服洗好晾干！
我从悠长的午睡中醒来，四下昏暗，烛台上的蜡只剩薄薄一层，依稀见到床帐掩盖之下坐着一人。我端着蜡烛靠近，把床两侧的灯罩掀开，这屋子里总算有些亮堂了。封时鹭感受到光影的交替，身形有所改变。
他披散着头发，双手窝在膝上，不太合身的衣服被拉扯得有些变形，他亦不为所动。我好像第一次在封时鹭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是惆怅，是不甘，还是迷惘？
应该不会是饿了。睡前还吃过一餐的。
“天仙，你是睡醒了，还是没睡呢？”我蹲在他面前，轻声问。
他默不作声，只是眨了眨眼。
我起身坐在他身旁，他仍是仿佛石化。我于是把他抱了个满怀，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哄道：“天仙，你武功高强，内力雄厚，恢复迅速，眼睛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回抱，就像个有温度的雕塑一般。
“今晚朗风霁月，温暖湿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容养颜之夜！明早醒来，人美，眼好，妙上加妙！”
他总算有所动容，我便起身，看他躺下。
“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就叫我。”我在小榻上坐下，见他翻了个身，这才躺回去，无言咧嘴大笑。
总算给我抱到了！
封时鹭身高腿长，窄腰宽肩，肌肉紧实，肤如凝脂，且不知道练得什么功夫，皮肤触摸起来有丝丝凉意，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人，就在我咫尺之间，可把我馋坏了！我很快被沉沉睡意拽入梦乡，牡丹花下……啥来着？随便了，反正我抱到封时鹭喽！
次日清早，我在桌上先吃早餐，床上传来了翻身的动静，封时鹭清了清嗓子。我心情大好地问：“早上好，天仙！昨日睡得如何？”
“不如何。”
“怎么了？”
“你的动静有点大。”
我一口豆浆喷射，连咳了好几声，掐着脖子怒视封时鹭。
老娘为谁辛苦为谁忙？你现在嫌我睡觉打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