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祈安收到陆淮之的请帖,便在心中盘算着陆淮之的鸿门宴,自己有几成生还的可能。
听说这人暴虐成性,一言不合就拔枪杀人,连肉都是特制的十香肉,光想想都胆寒。
还未等拒绝陆淮之的邀请,屋内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吴老板提着好几兜子礼,气喘吁吁走过来,上来就谄媚的笑道:“叶先生别来无恙,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不知吴老板前来,所谓何事?”
“听说今晚叶先生要去赴小陆爷的宴会,还望美言几句,之前说好的价钱,不能再加了,我等一家老小总要讨口饭吃的呀。”
“看在之前你父亲危难之际,是我吴记施以援手,这个忙,求您一定得帮,我在这给你跪下了”
叶祈安当即就扶起吴老板,犹豫再三,为难道:“吴老板,我这无名无姓,实在是没什么大面子,来让陆淮之给你通行,您还是另想他法”
吴老板也知道他没这么大的面子,但眼前进退无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将50洋放在叶祈安的手中,再三恳求:“叶先生,不求你一定成功,只是今赴宴提一下就行,让小陆爷见见我就行”
颠颠这50大洋,也算是瞌睡送来枕头,为了稳妥起见,叶祈安还是开口:“吴老板,我也只能是尽力一试,能不能成我也说不准”
吴老板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算是答应了,赶忙道谢:“谢谢叶先生,以后有用的着吴某的,您尽管吱声,我就不打搅你了,您休息,您休息”说罢,带着人离开了。
等到了夜晚,叶祈安早早就到了陆淮之的宅子外,手里还提着点心,拔腿想进去,但这腿貌似有点不听使唤。
正当叶祈安犹豫不决之际,刀子打断了他的思绪,“叶先生,我们爷已经恭候多时,请”
被架着不得不去的叶祈安,小心翼翼,不敢多看一眼,直到见到陆淮之,心中一紧,硬着头皮迎上去。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递上点心,怯怯说道:“多谢陆先生邀请,只是今夜前来,吴老板托我向陆先生带个话,码头的价钱不能再加了,他们一家老小也是要讨生活的”
“还有呢?”
还有?叶祈安将怀中的50洋掏出,放在桌上,“陆先生,我实在是才疏学浅,教授国文一事,恐不能胜任,还望陆先生高抬贵手”
刀子连忙将装着大洋的钱袋放在陆淮之面前,拿起一看,随手就丢在地上,银元滚落一地。
就在叶祈安不知所措的时候,刀子已经抽出腰间别的枪,顶在了叶祈安的头上。
“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淮之摆摆手让刀子退下,径直走到叶祈安身后,低头贴近耳朵:“叶先生要是不想和陆某人有牵扯,这钱得翻一番”
这人贴的太近,呼吸都撒在脖颈,刚想转身躲过,却被陆淮之按住,动弹不得。
“还请陆先生自重”
这话带了点怒气,但对于陆淮之来说,不痛不痒,“叶先生果然贵人多忘事”
说完转身回答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
这话让叶祈安摸不着头脑,“陆先生,我们可曾见过?”
他初来上海,人生地不熟,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叶先生幼年可是居住在河间府?”
“是”
“那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给过小乞丐一个馒头?”
叶祈安小时候,的确是给过很多乞丐馒头,那时候他体弱多病,姆妈说,行善的人命都长些,他每次都去厨房拿好多的馒头。
但每次都有个小男孩抢不到,只好给他单独带一个,久而久之,他还教过他识字,甚至央求祖母让他做个小书童,但却找不到人影。
后来…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是,我给过”叶祈安很难将这肆意妄为的人与那个小乞丐联系起来。
“那你还记得当初教他识文断字,为什么如今却不肯?”
“我…我才疏学浅”叶祈安下意识回答。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自己信吗?”
“你真的是那个小乞丐?”当年小乞丐说过,自己没有名字,他当时也是想了好久,本想着他来自己家的时候,就会有新的名字。
“是”
看来叶祈安还是不信,他泯一口茶,缓缓道来:“我当时很小,抢不到馒头,你每次都会给我单独带一个”
“只不过,我后来被拍花子卖到上海,跟着我家老爷子,也算是闯出些名堂”
“直到那天看见了你,我想着救你出水火,知恩图报,也怪我,没有早日和你表明身份”
叶祈安听着陆淮之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渐渐放下防备,甚至聊起了半路姆妈被土匪杀害。
酒过三巡,可能是太久没有和别人诉衷肠,桌上的酒早就见底,而叶祈安也醉倒在饭桌上。
叶祈安脸色绯红,醉眸微醺,眼神有些迷离,呼吸急促,摇摇欲坠,陆淮之赶忙扶住他,进了卧室。
瞧着这小白兔这么不设防备的躺在床上,陆淮之到没有了什么欺负的兴趣,随手关上门,回到大厅里,随手点了根烟。
这爷怎么了,刀子看着这爷不太对劲,美人醉卧榻,不省人事,多好的机会,这爷竟然在这里抽烟!
“刀子”
刀子连忙过去,回道:“爷”
“那人可以灭口了,一颗子弹送他到姥姥家,丢到江里喂鱼,做的干净点”
“是”刀子自然知道陆淮之说的是谁,那人是以前叶家的一个家仆,在调查叶祈安的时候自己撞上来的,当时答应给两块大洋打发走的,也不知这爷怎么变了心思。
刀子还是大胆问了句:“爷,怎么不进去?春宵一刻值千金,良缘难得”
“什么对什么,你这用的驴唇不对马嘴”
见着陆淮之心情稍好,刀子愈发大胆,“爷,何苦这么小心翼翼,你看上谁,直接叫兄弟给你绑来,用几次,丢了也没事,这么大费周章…”说道最后,这声音越来越小,都没胆说了。
陆淮之听到这,那双眸子晦暗不明,掐断手里那根烟,有些惆怅:“好马不能强摁头,压的狠了,容易呛着”
刀子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之前的那些兔子,也都是直接绑来,送到床上去。
“你跟我多久了?”
“快十年了,当初是你带我一起入的中和堂”
“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供你吃穿,让你有个住的地,你还会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吗?”
刀子斟酌片刻,还是回道:“可能不会,但若当初还是你拉我入伙,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成为你的弟兄”
陆淮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平淡自己的语调:“所以啊,我有些嫉妒,嫉妒那个小乞丐为什么会遇见这么好的人”
当初自己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十里洋场杀出一条血路,也就只有十三岁,从来没有谁拉自己一把,所以,也别怨他,将人拉入泥潭。
“明天去通知庆大银行李家,让他们找个新的家教老师,顺便联系一下光华中学的校长,拿着老头子的名帖去,他会卖这个面子”
“可庞爷…”
“磨磨唧唧,出了事我兜着,元宝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忙完香港的事,也就差不多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