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雍和宫已经被繁星包围,酷夏的暑意在晚间也渐渐消散,像是烈火一样的雄狮渐入深眠。
如此良好的夜景,换做寻常陆知安一定会停下一切去欣赏,只是现在根本没有心情。
谁让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令人讨厌的沈绥逐……
“沈丞相这般看我做什么?难道是我面上沾了脏东西不成?”从雍和宫出来的两个人此刻就是这个景象,谁也不肯先走一步,但是又不说话,最终还是陆知安抵不住问面前这个对他莫名敌意的沈绥逐。
陆知安没好气的看着从一开始在殿中就处处发难。到现在已经打量了自己快半晌的某个人,真是丝毫不知道廉耻。“七皇子不必这样,沈某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做出那样的事。”
不算明面回答,但是说出来的话怎么让人听不懂呢……那样的事是什么?
沈绥逐在殿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再死一次都不敢忘的人。没有人知道当他从床上惊醒的时候,胸中充斥着强烈的恨意。
上一世的陆知安依旧是老皇帝的心头肉,哪怕是政务什么都不懂,还是将他扶上了那至高的位置。沈绥逐在老皇帝的遗愿下,精心精力的辅佐眼前这个人。他死也没想到陆知安会因为敌国的一些好处,就把自己和一众大臣精心谋划的心血卖给了敌国!
这样背叛国家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恨?
“七皇子还是思考一下对于陛下交给你我的问题吧,明日辰时沈某会到黎宫前等殿下一同出宫。”沈绥逐不再理会,留下一句后转身离开。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总感觉看自己不太友善的样子,还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
陆知安也没管,毕竟回去还有一个麻烦要解决,也就懒得计较这么多。
齐嬷嬷的办事果然是让人放心的,陆知安回到黎宫看见的就是白日里那两个宫女在哭哭啼啼的求情。“嬷嬷,奴婢真的不知道是哪里惹了殿下不快,求嬷嬷求情啊。”宫女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是没有背景来帮忙的,而得罪的是当今陛下最爱的儿子,要是齐嬷嬷不帮忙,她们根本就活不下去。
“小王爷,您可得是回来了,这两管不住嘴的我刚刚已经训过。您看怎么处理?”要不说眼尖的人才能成为掌事,陆知安刚跨过门槛就被齐嬷嬷察觉到了。
陆知安倒也不着急,吩咐人搬来一把木椅就在黎宫殿外坐下了。“本王近来也是闲得无聊,白日看见两位在谈论着什么,那叫一个相谈甚欢,不知道的看去了还以为是本王宫里没规矩。”说着抚上衣袖,平静的俯视正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
“不过倒也无妨,本王一直也没什么好传闻,两位不干活照样拿工钱,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好听的八卦,不如讲与本王,一同乐呵乐呵?”
这下两个宫女抖得更剧烈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样。
齐嬷嬷见状,直接拿起随身的竹篾板子,“啪啪”两下朝人打去,“好啊你们两个,不干活罚点月钱就作罢,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主子背后嚼舌根!叫那无心之人听去起了贼心你们脑袋就别要了!”
“殿下饶命!嬷嬷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这也是奴婢听其他宫人说的。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小宫女呜呜咽咽地求饶,颤抖的身躯跪在地上,挨到板子的臂上不用看也已经青紫了。齐嬷嬷气的火冒三丈,还不解气似的扬起手中的板子,没等落下,陆知安又开口了。
“好了齐嬷嬷,我没有要管教人的兴趣,这几日本王有要事要办,你们暗自留意讨论过流言的人,就是将功折过了。还有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陆知安知道此时就算是要了她们的命也无济于事,找出这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叮,百姓亲和积分+2”
脑海里突然传来声音的时候,还给他吓得一愣,之前主持公道没有加亲和积分,难道说这个积分不是解决事情就有的?
难道积分不是跟解决事情直接挂钩,还是说积分和物品两者中只会出现一个给自己当奖励呢……算了,当前还是得先躺下好好翻翻前朝的历史,明日还要出宫寻找解决方法。
陆知安折腾了一天的腰着实是累的快挺不直了,也不管其他人各样的眼光,直接往寝殿走去。
……
殿内,六尺宽的沉木香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有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华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花蕊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得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穷工极态,旁所不及。
这一幕让陆知安目瞪口呆,就算是白天踏足过的雍和宫就已经极其富丽,没想到寝殿内也是如此精致!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全是钱!!!
陆知安表示:自己是个打工人的时候,拿着薄弱的薪资,住的地方根本没眼看。现在虽然还是打工人,但是怎么看都是首富的处境啊~就当他还沉浸在眼前华丽的寝殿时,看不下去的1007终于无语的提醒:“宿主你刚刚说进来干什么的,不会就忘了吧?明天那个沈丞相看不起你我可不救你噢……”
陆知安刚撩上床没多的腿马上就放下来了,立刻变得端坐起来。
是哦,自己差点给正事忘了,得赶紧翻翻昨天获得的册子,希望能找到一些合适的办法。可不能让那个沈玩意看不起自己!
“07!把本王昨天新得的册子拿来!”
“我叫1007,你瞎喊我就收回了,才第一天就使唤上人了。
1007对陆知安很是无语,要是此时面对面,它高低当面翻白眼表示一下。不过发出来的奖励肯定是不能往回收了,最多吓唬吓唬。
陆知安刚想化身开水壶,但无奈1007很及时把册子拿出来了。
“【洛羽国前朝史迹】开始使用,剩余使用时间——两天”
刚打开册子,陆知安仿佛身体被吸进去……
在洛羽国建国之前,天下动荡不堪,民间有几位志气相投的青年,决心改变民不聊生的大局。
这才有了初代小国的影子,但是这些青年的后代没有智慧和谋略,将尚未成型的国家又陷入动荡。百姓更是不满各种不合理的制度,高收的粮税、衣税、土地税等等,甚至是人口税的出现,将百姓压得喘不过气,这也导致了人口逐渐下降,劳动力急剧下滑。
旧社会里,有许多小国崛起又衰落,无一例外都是君王的贪图享乐。而问题大多都出现在繁重的税收和劳作中,将百姓的生活推至水深火热。
直到一位考官的状元出现,他在答题中将自己的想法所提出来,希望税收和劳动挂钩,而不是多种赋税分开,这样只会加重百姓负担,对于朝廷的建设也有负面影响。
……
册子中大多数是讲述王朝,对于政务上很少提及,不过那个一笔带过的考试,倒是给了陆知安一些灵感。
“07,这个史迹里有提到赋税和劳动结合,那这样说的话,税收岂不是可以跟其他一起结合?”陆知安将手中的册子放在床榻上,起身若有所思的踱步。若是将现有的律法中的不合理与赋税互补,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1007虽然是个系统,但也是有一定思维的。“现在能结合的除了劳动还有什么?”它不太懂不相关的方面为什么可以结合在一起。
陆知安没有回答,他脑子中已经有了答案。
翌日,沈绥逐果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在黎宫门口等着。
“真是难为沈大人如此准时,一出来就是阳光作伴,那也就不耽搁时间了,请吧。”陆知安跨过宫门的门槛时,沈绥逐正站在阳光下若有所思,同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除了一位赶马人,周围就没有他人的影子了。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年龄看起来十七八的少年,眉宇间透露出的是稳重。他见到陆知安微微颔首,也算是尽了礼数。
见到人出来,沈绥逐也没说什么,而是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陆知安,然后就自行上了马车。
这人怎么strong......自己调侃一下还不给好脸色看,早知道不当这个冤大头了。
陆知安这路上不再跟冰块脸说话,没想沈绥逐开了口: “今日你我是便装出行,我只带了一位贴身侍卫,七皇子不带?”
“不带,谁跟你一样弱小似的要人保护。”他没好气的白了人一眼。
弱小?沈绥逐垂下眼眶,这说的是自己?
映入眼帘的那只手,素净,洁白,骨节纤细,指腹间连一点可见的薄茧都没有。这样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若是划伤了,估计主人得心疼吧。
“不是我说,堂堂沈大人这么脆弱?我刚刚说了点重话,你...别往心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沈绥逐只不过是低点头,就被陆知安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人。倒是有些可爱在身上了,当小鸟逗一逗也是不错的。“臣怎敢,七皇子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陆知安向来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一句话差点给cpu干烧了。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不是说你!哎呀,说的我自己,我弱小!”
陆知安脸上的纠结一闪而过,肉眼可见的着急起来,搭在腿上的那双手也不安起来,随着主人的急切也显得更加仓促。而这一切都落在罪魁祸首眼中,轻扬的嘴角一瞬即逝。
"没事的,我知道。"沈绥逐说完头埋得更低了些,似是怕人误会又补了一句:"七皇子不用自责。"说完就偏过头,一副不争辩的样子。
陆知安喉咙一哽,欲站起来的身子也因马车内不够宽敞而放弃。只是手上所流露出来的情绪,却是迟迟压抑不下。
一路上,两人默契般没有开口,陆知安只能等到了地方,下马车后再做些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