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青怔愣了下,抬手,摸上喻绥的头,“嗯,不用谢。”
他有着成年人的温柔,连眸子都是温和的。
喻绥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僵硬的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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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绥最后还是住在了那里。
他其实想走的,只是那天的风太温柔,他忽然觉得被骗就被骗吧。
哪怕是装出来的温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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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上天终于注意到了他这个凡尘中挣扎求生的一粒尘埃,垂怜的瞧了他一眼。
喻绥的生活居然在越来越好。
从祁知青家里出来的那天后,喻绥相继去安抚了母亲与外婆,用几年间藏的严实没被翻出来的奖学金给妈妈补交了医药费。
少年人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手指纤细,轻柔的为母亲按着手。
阳光顺着封的严实的窗户散进来,柔和的光晕铺满了整个房间。
喻绥注意到母亲已经睡着,他停了手,揉揉头,眼下有些青紫。
他起身为病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脸色在光下白的近乎透明。
“……好好睡吧,妈妈。”
喻绥走向门外。
他咨询过老师,下午有个数学竞赛。
不太重要,但听说奖品很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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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变好。
就在那场竞赛里,喻绥不出意外的拿了冠军。
奖金五千。
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算笔很大的数字了。
喻绥准备去炒股,就将这笔钱作为初始资金——不成功便成仁。
可转机就在这时出现了。
李老师叫他去了办公室,坐在窗边,和蔼的对他说,“喻绥,那场数学竞赛,真的有人注意到你了。”
李老师说着自己都有些扛不住,他拿下眼镜,擦了擦,“终于有人看到了你的才华。”
“那位先生打算资助你到毕业,他对你的家庭状况表示惋惜,也很愿意帮你一把。”
“喻绥,你终于可以好好读书了。”
不用在熬夜读书的同时去找累人的兼职,时刻担惊受怕会不会明天母亲的医药费就交不上了,讨债的人打上门来。
李老师教了喻绥一年,对他这个认真的学生感情很深,他很感慨也很庆幸的对喻绥说出了这些话。
喻绥沉默了一会,问道:“条件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从记事起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希望你进他的公司,给他与之相符甚至更多的价值。”
“喻绥,这个条件并不苛刻,我希望你抓住这个机会。”
喻绥那天早上没吃饭,中午就被叫去了办公室,整张脸都是白的。
但他却抿了抿唇,弯眼笑:“嗯,谢谢老师,我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老师,麻烦你问问那位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详谈一下。”
李春生看着这个学生,很欣慰的笑,“好,好,老师回去就问。”
“嗯,麻烦老师了。”
喻绥又问了些事,道了好多次谢,李春生感慨的同时也有些怅然。
他看着学生乖顺的眉眼,忽然记不起曾经的喻绥是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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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绥是真的很开心。
他回去久违的给自己买了盒水果,连眉梢都染上喜悦。
他按班就部的学习、考试、照看家人、躲债。
那次办公室之旅过了五天,才再有通知过来。
喻绥去和那位自称沈御的先生签了合同,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躲债,为母亲的医药费殚精竭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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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距离他父亲跳楼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宁静是久违的、阳光与风都是久违的。
那日是周日,放了半天假,喻绥思考了一会,去了医院。
他陪或许已经认不出他的母亲说了会话。
喻绥到时喻浅女士正欣赏着窗外的落叶。
她们很平淡的聊了一会,喻浅女士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毫无预料的翻了脸。
她提起桌边喻绥带来的汤便扬向喻绥。
喻绥躲得很及时,奈何汤这种东西,和水一样,很难躲过去。
他当时换了件白衬衫,被洗的一尘不染的衣衫上突兀的沾上油腻的汤汁。
工作人员赶到时,看着愤怒的病人与淡然的家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喻绥朝着那些穿白大褂的人点了点头,将场面交给医务人员来控制,他孤身走向洗手间。
身上的汤汁很好清洗,可惜衣服不行。
即使看上去都整个泡进了水里,浅黄的颜色依然不褪。
湿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喻绥回去看了眼已经平静下来躺在床上的妈妈,和医护人员说了几句,很平静的走了。
和他对话的小姑娘指着他的背影,和身旁人叹气,说了好几次“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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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绥最后是回学校宿舍换了衣服。
他的家早被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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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么平淡的走着,喻浅女士喜怒无常,时而抱着喻绥哭着道歉,下一秒却也可能拿起床头的杯子咂向他的脑袋。
喻绥对这一切照单全收,无需躲藏的背后是更宽裕的学习时间。
他取得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
李老师甚至都以教出了这样的学生为荣幸,将喻绥推向了更多的老师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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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寒冬,洁白的雪花飘散。
喻绥再一次看到了祁知青,那个他以为不会再有联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