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开在一个小巷子的大院里,一间屋子都能摆上七八桌,院子里更是宽敞,秋天的晚上不冷不热,蚊虫比起夏天是少了不知道多少,大家都乐意在院儿里坐。偶尔还有凉风吹过,隔壁一桌大叔吃串喝酒,闹腾地不行,倒也热闹。
南浔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胃口还不太好,他也就图个出来玩儿,在家呆着太无聊。
一共来了七八个人,有几个南浔还不认识,叫不来名字,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在陈佳磊边儿上坐下。
高正阳也在。
让南浔意外的是程晓和安思静也来了。
“你还喊了女生?”南浔凑近偷偷问陈佳磊。
“我本来没想叫,我喊高正阳的时候,程晓听见了就非拉着班长要来。我也不算熟...反正都是同学,位置还都在跟前嘛,我就想,要来就来吧。”
南浔把手边的菜单递给俩女生让她们先看,回头应了:“嗯。晚点儿谁顺路给送回去。”
他拿过桌上的水壶倒在盘子里涮洗,忽然感觉肩上一沉,还没等他转头就听见陈佳磊在一边大声嚷嚷:“纪秊!你可来了,不管干什么就属你来的迟!”
“还不是你爱选这种开在院儿里的烧烤店,害我每次都得找半天,有次都跑别人家里去了!”纪秊一只胳膊卡在陈佳磊脖子上,另一只手在他头上乱揉,松开的时候陈佳磊的头像个鸡窝,引得一桌人的嘲笑。
“你们别闹啦,来看看吃什么吧!”程晓把菜单递给南浔,两人好似无意地碰了一下手。
不过南浔今天的精力本就不如平时,并没这么在意。
陈佳磊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头发捋顺,对纪秊嫌弃道:“你可想坐我旁边了,看我同桌,人家多礼貌多乖!你你你和我隔开!我今天绝对不会再让你糟蹋我的头!”
纪秊对他挑了下眉,一脸“根本没想挨你坐”的样子,二话不说搬了椅子挪到南浔边上。
南浔却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一脸认真地思考该点几串烤香菇。
烤香菇这玩意他平时一人就能干十串儿,但是今天他没什么胃口...要不就来六串?
“我要十串烤香菇。”
南浔转过头,纪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旁边和他一块儿看起菜单来了。
“再点一盘烤豆角吧,之前吃的那家味道不错,尝尝这家的。”纪秊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吃什么。
“那香菇点二十串儿吧,咱桌儿上这么多男生呢,肯定吃得完,老板老板,再来三十串牛肉四十串羊肉啊,其他什么烤鸡翅金针菇啊您给我们看着各上个十串八串的,嗷嗷还有这个烤豆角和虾尾!够不够吃啊,你们还有没有要加的?”陈佳磊问桌上其他人,大家都觉得挺多了,也人有什么忌口,都欣然同意,陈佳磊就把菜单交给老板了。
老板还给每人送了一瓶汽水,祝他们开学开心,引得一片哀嚎,老板乐呵呵忙活去了。
“我妈暑假里就逼着我看高一的书,可愁死我了,什么基本不等式,变来变去的,呃啊啊啊!”
“我也是,那什么物理,我表姐书上光加速度那一块儿就记了一堆推导出来的公式!”
“还有还有,那化学,初中一共才几个?以后一节课就十几个!阿化,你变了!”
“诶明天几点去学校?”高正阳忽然想起这茬。
“刚刚老班发通知了,明天不上早自习,八点到班就行,第一二节课开班会,定班干部课代表。”安思静提醒道。
“那你还是竞选班长吗?真的,我觉得你做挺好的。是吧?”
军训这些天安思静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集合解散组织得规规整整,同学生病请假都是她和教官报告,人活泼又热情,一点儿架子没有。而且听说入班成绩是全校第三,反正陈佳磊觉得她做班长合适得很。
“那当然了!我们静静最厉害啦!”安思静还没吭声,程晓就已经接过了话头。
“咦~还静,静~太恶...太腻歪了吧!程晓你才认识人班长几天啊。”陈佳磊觉得程晓一个音能转十八个弯儿,怎么听怎么难受。
程晓似是受了委屈,撇了撇嘴:“你不懂,我们女孩子就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嘛,串儿来了陈佳磊接一下!”安思静出来圆了个场,女孩儿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们也没什么兴趣了解,陈佳磊只是吐槽一句,没恶意。一桌子人忙着吃串儿,这事儿很快就翻篇了。
“来兄弟们,为我们接下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悲催高中生活,干个杯!”
“干杯!”
......
第二天虽然没有早自习,但课还是要去上的。一行人吃完饭也就没安排别的活动了,各回各家。
“你俩家在哪边?让顺路的男生送你们。”南浔对俩女生说。
“南浔同学...你可以送我吗?我家在阳安大街那。”程晓还是那个山路十八转的调调儿。
“也行...”
“不行。”
南浔被打断,循声转过头。纪秊站在他身后,把他往后揽。
“程晓同学,南浔他今天才进了医务室,还是个伤员儿呢,还是让他赶紧回家休息吧,嗯?”
陈佳磊也凑过来:“就是,纪秊你把南浔送送,走程晓我送你去。”
程晓有点失望,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十分关切道:“没关系的,南浔同学你要好好休息啊。”
“你呢班长?”南浔点点头,没再理会程晓,看向她身后的安思静。
“我?我去静远中学那。”
“我送吧,顺路。”高正阳自觉接过任务。
“那就明天学校见啦各位!拜拜拜拜!”
大家四面八方散了,留下纪秊和南浔还呆在巷子里。
“嗯?南浔同学,我们走哪呢?”纪秊比南浔高小半个头,此刻他微微低下脑袋,歪了歪头,逗小孩儿似的。
“我不用送,你回家吧。”自己虽然身体差点吧,怎么也是个男生,个子也不算矮,回个家怎么可能还要别人送?像个女孩儿。
“南浔同学,你知不知道人贩子就爱抓你这种看起来水灵灵还正虚弱的小男生,还是你全好了?”
“什么同学同学的,你烦不烦?嗯?星星同学?”南浔挑眉,还挑衅。
纪秊这次倒没有急眼,耸了耸肩,让开半个身子。“咱们别在这儿耗时间了,放平时我绝对不送你,你忘了你今天晕那给我吓得了?翻脸不认人。”
南浔一时没法反驳,但他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好很多了,起码不会再晕倒,不然他也不会出来玩儿。
但纪秊这么担心他...今天还是人家把自己背去的医务室。
“知道了。”
两人往老城区走去。
“我家这啊,灯不太亮,你小心看路。”说完南浔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但是治安还好,没有人贩子!”
“那有猫贩子吗?猫猫?”纪秊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满意自己“星星”这个小名儿,又无力改变,才给他起一个更腻歪的!何其歹毒!
“纪!秊!你再汪汪乱叫信不信我揍你啊!?”南浔咬牙切齿道。
“你明天会去竞选班干部吗?”
“...嗯?班干部我没兴趣...不对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那课代表呢?”纪秊不知错也不改。
“数学!数学!我想当数学课代表!不是我刚刚说什么你听见没啊?”
纪秊明显没听见,他觉得南浔现在像个炸毛小猫。
俩人吵吵闹闹到了路口。
“这儿拐进去,一两百米就到了。你还要送?”南浔觉得纪秊可以滚回自己家了。这一路上,他嘴上一点儿便宜没讨着,他肝都气的疼。
“都送你这么远了,到家门口就把我踹走,太没良心了吧?”
“行行行,你干脆把我送卧室门口呢!”
纪秊抬脚就走,俨然一副“送人送到底”的做派。
这条路的路灯比刚才还昏暗,走了不到三十米,路边有一棵粗大的槐树。
枝干同样粗壮,上面挂满了红色的飘带,随阵阵凉风飘荡,白天看它应该是神圣庄重的,但此刻却显得诡异。
“据说这树活了五百年!”南浔顺纪秊目光看去,向他介绍道。
“真的?”
“不知道。但是我们这儿的大人都这么说。”
“这些红带子是许愿用的吗?”
“嗯...白天挂的是。”
“白天挂的?什么意思?”
“听大人说,几百年前,这只是一棵普通的许愿树,周围的百姓时常来求求家庭和睦,身体健康。那时候有一大户人家在给家中唯一的女儿挑选夫家,姑娘肤白貌美,知书达理,许多人前来求取,其中一位男子与女方早已相识,且互生爱慕。但男子无论家庭还是官位在一众求取者当中都不算突出,那大户人家本是看不上他的。”
“然后呢?”
“那姑娘也很担忧,一日她路过这儿,看到这棵槐树,便系了条红丝绸,给了些供奉,许愿让她能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那晚她就做了个梦,一个神仙和她说,可以实现她的愿望,但要用她的美貌来换。她对自己的心上人太自信了,她觉得他爱她,所以无论她什么样子,他都会爱她,她答应了。”
“姑娘一夕之间变得丑陋,许多追求者都离开了,只有那个男子还在坚持,说此生非她不娶,姑娘的父亲也觉得他是真心爱他女儿的,就许了这门婚事。”
“婚礼非常隆重,两个人确实恩爱非常,在丈人的扶持下,男子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可丈人年事已高,没几年就离开人世了,也是从那之后,那男人就开始变了。”
“他开始对妻子不耐烦,经常辱骂妻子,后来常常不回家,在风月场所留恋,纳了好几房妾室,最后甚至要休了发妻。”
“姑娘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伤心欲绝,一天半夜,她偷偷出了府,又一次来到了这棵槐树前。她看到了自己当时系上去的红丝绸,只觉得凄凉可笑。她愤怒地把红丝绸解下来,仿佛能断了这孽缘。”
“但这姑娘出身名门,自有一股傲气,她觉得虽然她遇人不淑,但是她当时的爱是真切的,是对那个一见她就脸红,花光全部积蓄也要为她买一支与她相配的簪子的穷小子的,即使故人心已变,她也不会后悔,她又把绸带绑了回去。”
“隔天,她以商量休妻之事为由,进了男子的屋子,用他送给她的那一支簪子,结束了他的生命。”
“所以后来就流传,天黑之后,往这棵槐树上系上红带子,就代表了对过去带给你美好记忆的那个人的思念与坚定的爱。”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故事讲完,路也走完了。
“好了,我到家了,您还往楼上送么?”南浔面向纪秊,指了指身后的小区门。
“可以吗?”纪秊假装没有听出小猫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你还可以吗!可以个der可以!赶紧给我回去,明天起不起了你!”
“诶,我觉得程晓对你有意思。”南浔觉得这人话题太跳跃了,老让他措不及防。“她故意碰你,还专挑你送她。”
其实南浔也不是全无察觉,但是这种事儿...南浔不敢断言,可能就是不小心呢?
而且他又不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魅力招人喜欢,他也少自作多情。
“不会吧...你的错觉。赶紧回吧你,你家在哪?远不远?你敢不敢自己回家?”南浔正想着这个点儿能不能打着车呢?就听见头顶传来纪秊的声音。
“很远,不敢,放不方便留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