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城是实打实的老城，五千多年的文明偏爱这片土地，这里也就变成了历史爱好者们的胜地。

    这种历史的厚重感也为这座城的生活节奏奠定了基调，清晨热闹的早市，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路边偶遇，停下唠嗑的邻居或故人。

    当然，早六晚十高中生们看不到这些。

    元旦结束，迎来的不只有新的一年，还有接踵而至的期末考。

    今年的春节来的早，不过一月末，学生们就又有了新的盼头—寒假。

    一个因为下雪路滑而不用跑操的大课间，陈佳磊直直伸了个懒腰，“这期末考试真是气煞我也！考不好我都不能安心过年！”

    南浔还是裹在他那件大大棉服里，不过他这次没在睡觉。

    他盯着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已经小半节课了，右手在草稿纸上哗哗哗的写字，他就用左手托着下巴，眼珠子偏都没偏一下，回给陈佳磊一声若有若无的“嗯”。

    陈佳磊不用看都知道他压根没在意自己说的话，他早发现他同桌看这道题小半节课了，上节语文课，老师讲作文，他同桌的心思可全在语文资料下头露着个角的数学卷子上呐！

    “啧啧啧，我真佩服他那个毅力，要我肯定十分钟解不出来就跳过去了。”他转过去和高正阳寻求认同。

    纪秊正巧来问南浔题呢，闻言直接乐了：“人都解最后一道题了，你让人跳哪去？就你天天从选择题卡到大题，一路跳着走！”

    “我看你就是一天不损我嘴就难受！”

    “不是事实？你可长点心吧诶呦，上次期中那填空题你愣是一个没填对，孙女士怀疑拿错答案了都没想过你是真没对。”

    当晚，孙意拿着陈佳磊79分的数学试卷站在楼道思考了五分钟，最后还是招呼老张把陈佳磊从教室喊了出去。

    他记得她是这么鼓励他的：“高一嘛，慢慢会好的，咱们换个角度想想！起码以后不会比这个更低了对不对？”

    他觉得孙意可能是怕他在重点班有落差，在安慰他？

    谢谢，但他觉得这个安慰，好心酸…

    回想起伤心往事，小陈同学痛定思痛，当即掏出他昨天花了五分钟没解出来就放弃的数学题，一个帅气的转笔！

    戳戳小同桌！

    “桌儿！我要好好学习！help me！”

    南浔好不容易有点头绪，一抬头，灵感，飘，走，了。

    理科生之痛。

    陈佳磊一直说他同桌脾气特别好。

    得亏他同桌真的脾气特别好啊。

    “这题…你先把题上这个x代进这个公式里…”

    “桌儿，这个公式我没见过呀，是什么拓展公式吗？怎么推的呀？”

    陈佳磊觉得现在他就像一个要去参加数学竞赛的超级学霸！拿出草稿纸能开始推算然后发现新公式一般！他决定给这个公式起名为“陈佳磊公式”。

    但他发现南浔只是看着他，两只眼珠子圆圆的，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两三秒。

    星星那家伙在一边看傻子一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南浔最后犹犹豫豫开口：“这个…我给你推不了啊…这也不是什么拓展公式，这就是其他人发现的一个公式，这题上都给了你了…让你用它来求一下这个a的值，后面才能继续算…”

    题上给的，题上给的，题上给的。

    这四个字，在后来的一整年里，南浔对陈佳磊说了没有三十也有二十遍。

    他认真建议陈佳磊去看看眼睛。

    陈佳磊也总爱在南浔和纪秊讨论一些难题的时候凑过去听一耳朵，虽然他不一定能听懂，但是万一真的听懂了呢！

    南浔觉得和纪秊讨论问题真的，好爽！

    他和纪秊有分歧的时候，一定谁也不会服谁。有时候他赢，有时候纪秊赢。

    但是他们一定是要把两个人的方法都试一遍的。

    不会有双赢的。

    就算两种方法都可以，他们也要比出一个更简便的。

    这时候就会用到陈佳磊同学了。

    给他讲一遍，哪个他能听懂更多，哪个就赢。

    这何尝不是一种双赢？

    他俩其中一个赢，陈佳磊得到知识的灌溉，也赢。

    高正阳还是每天在南浔后桌打瞌睡，他好像总是提不起精神的，每天都好累好累。

    但是他的成绩却很不错，陈佳磊市场嚷嚷着苍天不公。

    将近一个学期的朝夕相处，几人已经相当熟悉了，尤其有陈佳磊这个爱闹腾的，打打闹闹就成了朋友。

    南浔总是缩在那做数学，做数学，做数学…

    纪秊有一回调侃他，这是要做数学家的节奏啊，到底有多爱数学？

    南浔逗他，说以后干脆和数学结婚。

    其实说多爱数学呢，也没有。他不会去选一个数学专业的。

    南浔想，如果他未来的专业压根不需要用到数学，他恐怕是一辈子不会去深掘任何数学知识的。

    可有可无的，不是爱。

    有被抛弃的可能，哪里算爱？

    老张可不管他爱不爱的。

    期中成绩出来之后，老张每天都要拿着成绩单，眯着眼睛，把每一位同学的成绩都看一遍。

    南浔排名很不错，但是…他偏科啊！

    偏的还是老张本张带的英语课！

    所以南浔也在某个英语课上写数学被抓当天的晚自习，和陈佳磊一样被传唤出去谈话了。

    他记得老张坐在他的对面，耐心问他，是不是觉得他上课无聊？还是单纯不喜欢英语这么学科？是记单词有困难还是语法不理解？还是考试的时候生病了发挥失常？

    老张是温和的小老头，找学生谈话从来都是温柔有耐心，从各个方面找原因帮助学生，不会故作严厉，更不会去严厉批评指责学生。

    南浔也觉得上英语课做其他学科作业确实是不尊重老师，今天是他的错。

    他认认真真和老师道了歉并保证以后绝对不在英语课上干别的。

    说到做到，他确实认认真真上了英语课，但根据周测英语成绩来看，貌似并没有什么提高。

    南浔自己找不到什么原因，老张却早已经暗暗有了主意。

    不过这都得期末考试结束，期末考完就是寒假！！！是，不，可，能，滴。

    这也是被学生们称为“文城最人性化的一中里，最不人性化的一个传统”。

    期末考完试，这些野马们还不能脱缰。

    他们每天依旧得按时来上学，直到三天后。而这三天里，老师们会快马加鞭判完所有卷子，立志让学生们美美带着成绩单过年！

    这三天甚是无聊。

    老师们每节课的内容就是讲解期末考试的卷子，但是学生们嘛，人在，魂也是不在的了。

    讲台底下同桌两个画五子棋的，看小说的，传小纸条说小话的…

    纪秊和南浔是把能玩的都玩儿了一遍。

    对，期末考完第一天，老张就把班里座位重新换了一遍。

    这份座位表，可谓老张精心安排，刚开学家长们总想让自己孩子能离老师黑板近些，早早来占座，搞的一些高个儿反倒坐前头了。

    还有一些近视的孩子，老张方方面面综合考虑，从期中考完就开始想，终于是拟出了名单。

    南浔和纪秊就被分成了同桌。

    安思静和程晓在他俩前一排，高正阳被分到第一排去了，陈佳磊，英语课打瞌睡被老张抓了几次，还是沦落在了“特座”的位置上，和高正阳还算个前后桌。

    南浔不动脑子都能知道老张打的什么主意。

    纪秊英语好呀！还是个顶个的好，上把期中就把英语年级第一的荣誉给老张抱回来了，要不是纪秊没这个意愿，老张都想直接钦封他做课代表。

    虽然知道老张什么主意，虽然南浔也乐意和朋友坐一起，虽然…哪有那么多虽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现在，俩人是连成语接龙都接几十来个了，实在是没事情干了，这才第二天！

    纪秊忽然瞥见前头俩女生凑在一块盯着本书笑。

    “班长？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我和南浔无聊死了，说出来让我俩也乐乐。”

    南浔也不想接“为所欲为”的龙了，已经绕回来四回了，他实在想不着了，就趴桌子上往前头看。

    没想到安思静却有些犹豫，眼睛往程晓那边瞟。

    “害，没事儿，你们想看给你们看看嘛，提前说好，是你们问我们要的啊，不售后！看完有了什么心理活动我可都不负责哦。”

    陈晓和纪秊就在安思静惊讶的，和南浔疑惑的神情中完成了交易。

    看本书完了还能有什么心理活动？

    “快来看快来看！”纪秊招呼南浔凑过来。“看着就是一本普通的书啊，小说吗？这纸质…盗版书吧？”

    南浔看了看书后面的内容介绍，“好像还是刑侦类型的？好像挺有意思，那就看看吧。”

    这俩人的头也就凑到了一起，一下午过去，一章一章看过去，居然这么好看！

    “这人肯定是凶手！”

    “不可能！我觉得凶手是那个卖油条的！”

    陈晓转过来插一嘴，“都错啦！凶手是旁边那个卖豆腐脑的！”

    “怎么可能！！！”

    一直到放学，南浔都还有点舍不得。

    “怎么办？明天晚上看不完就放假了，看不到结局我一个假期都会抓心挠肝的！”

    “上学上傻了吧？你回去在网上看不就好啦。”

    “还是现在看更好玩儿，放假回去看，总差点儿。”

    纪秊有点不理解。

    “差哪儿了？”

    南浔收拾好书包站起来，低头拉拉锁。

    “嗯…在学校看这些闲书的感觉总是比在家看有不一样的。至于其他差哪儿…”

    南浔背好书包，抬起头，他好像从纪秊黑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弯弯的，亮亮的。

    “可能是差你吧。”

    这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快回家呀！明天我们继续！”